“尽快将人捉回来。”
楚千泽凤眸微眯看着无意沾到手上的朱砂,指腹微碾,慢悠悠补充了一句,“见到人不要多语。”
“只要不伤及性命,不论手段。”
人若是被伤到了,固然下不了那个手,但总要给那潇洒在外的家伙一个小教训。
有什么伤,回来他再好好养着就好了。
更何况,依着青年的能力,这群家伙能使的手段八成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
楚千泽抹了指腹上的朱砂,唇角微掀了一下,似笑又非笑,眉眼在宫殿中晕下的灿光照耀下,如神佛圣人,温柔又无情。
*
“谢公子,这雕像你看了许久,莫非有什么玄乎的地方?”吕定见谢辰看得专注,也不由仔细打量起之前被他随意扫过的雕像。
这是个小庙,雕像居于上首,明显是被供奉着,不过庙内残败,这里与废墟无异。
庙小,佛像也小。
定睛看去,才发觉这佛像看着慈悲,但久了却觉得那普度众生的温和笑意,有些捉摸不透,竟好似有些说不出的邪性。
吕定感觉心底凉飕飕的,摸着头收回了视线。
一旁的谢辰却微微歪头,对这小佛颇有兴趣,闻言转头与吕定对视时,眸中还有一丝未收起的笑意。
光线有些暗,吕定没察觉到谢辰的不对劲,他打量四周道:“越靠近南疆,从建筑到天气都变得邪性起来,还真是让人有些瘆得慌。”
此处看着已经荒废了许多年,他甚至有些担心,供台上的小佛会倒头砸下来。
这佛不像是正儿八经的佛,庙也不像是正儿八经的庙。
吕定伸手去碰露出截面的柱子,哗啦啦一声,他连忙跳开,却还是染了一身的灰尘。
竟是直接化为了齑粉。
他咳嗽不停。
谢辰在旁轻巧避开,对于吕定的鲁莽笑笑不说话。
吕定:“我们今日真要在这里休息吗?”
谢辰挑眉,“你害怕?”
吕定摇头,“只是不太喜欢。”
“不喜欢?”谢辰好奇道,“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去南疆?据说那里多的是这样诡邪的东西。”
吕定昂首,“东西诡邪,但是那里山水养人,景美人也美,听闻南疆人极为热情,不过是喜好偏颇了点,也不能将人也视作诡邪之人。”
他说的大气,面色坦然,谢辰一眼便能看出这人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不过,热情么……
谢辰眉心不由跳了一跳,看着吕定的视线也没压住透出几分复杂来。
南疆男女,对待外人……也不能说不热情。
他欲言又止,最后问道:“你听何人说的?”
吕定如实回道:“许久不见的一个友人。”
谢辰唇角掠过丝玩味,并未说些什么。
两人各自安置后,心大的吕定很快就睡了过去,谢辰却睁着眼极为清明。
这庙确实很破,他抬头就能看到天上的繁星。
半月柔和又明亮,谢辰看了会,舌尖抵着牙关唇瓣微动,隐约就要吐出两个字,却又很快被抿了回去。
今月曾经照古人。
谢辰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孤独吗?
他细细品味此番滋味,又缓缓摇头,似乎不是。
而此时,远在京都的夏书意却有些睡不着。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自从那位谢家公子离开京都之后,她便哪哪都不太对,偏离的时间线仿佛在预示提醒着她什么,偏生想不到。
——谢辰这有名的纨绔公子在寒冬腊月离开了天楚的京都,数年之后却为定国公府送来了未来的春。
曾经听过的教授言语又窜入脑中。
夏书意一个起身。
未来的小林将军不仅是定国公府的春,更是天楚繁春时代的重要代表人物。
谢辰何时回,不知。
他为何走,不知。
夏书意有些急躁地咬起双手,这个幼时的习惯此时却让她脑中突然冷静下来。
若是冬日走,是繁春回。
那春日走,莫不是寒冬来?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寒,不不不,哪里有这样荒谬的念头,这样的对应更是显得……显得因果对应,轮回注定。
为何、为何。
她如今会如此关注历史上无名的这位谢家公子。
细细想来,似乎从天楚的现在,至未来出现的每个关键人物,中间都有一个无形的链接。
而那个中心点……
夏书意唇瓣发干,她喃喃低语。
“是谢辰。”
是他。
可是,为什么?
月色无声被阴云吞没,风雨将至。
第217章 南疆深山
南疆是个很特殊的地方。
地处偏野,位处深山,常年湿障带毒,薄雾与浓雾交错着笼罩这片疆域,若是没有准备的外人进去,只怕不出三日就要晕死在里面。
之后会被毒虫啃咬殆尽,还是被人悄无声息拖走,亦或是被好心的南疆人给救下,这都要看运气。
偏又总是有许多人,带着猎奇心理爱往此处钻,为了此事,朝廷几次与南疆交涉,才将此事安定在一个可控的范围。
就比如现在。
吕定嗅着掌心黑而小的一粒药丸,脑中有一瞬的晕眩,他不由晃了下脑袋,再看向手中药丸时面露迟疑。
“这真的能防毒吗?”他这么看着更像是在下毒呢?
谢辰碾玩着手中黑色的小药丸,随着他的动作,小药丸在指尖翻来覆去,衬着他手上润白的肤色,草药熬出的黝黑格外醒目。
他这般玩法,吕定不由多看了一眼,怀疑对方是不是压根没有入口的打算。
但这便是朝廷交涉的结果,在山群外围,相当于入南疆内部之前的必经之路上,特别住了一些南疆人,向外来人兜售各类防毒药物与深山特产。
十几年下来,还未入南疆内部,这外山的热闹程度已经堪比城镇,没有特殊情况的普通人,在外围游玩也能宾客尽欢。
这种据说防毒的小药丸并不便宜,见吕定不吃,卖药的阿婶翻了个白眼,“不吃就等着被毒死吧。”
她抛了抛手中碎银,身上的银饰叮铃铃作响,态度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吕定讪讪一笑,刚才在他前面有人不乐意买,莽撞就往里进了,他见这阿婶的视线看那人像是看一个没脑子的动物,怪冷的。
让他现在心里微微发毛。
阿婶像是瞧出他的顾虑,嗤笑道:“你怕什么,那人死不了。就为了这种人,毒雾里面可是特意安排了人巡逻,定能赶在他死前将人拖出来。”
只不过要躺上多久就不太好说了,到那时请大夫加上草药钱,可比眼下二人手中的小药丸不知道要翻上几倍了。
想到这,阿婶心情微微愉悦,抬手装模作样地摸了晃动的银饰,不同于刚才的老练稳重,透出一丝不是很明显的娇俏来。
她似是想到什么,最后收手的动作有些不够自然,正要抬眼对上眼前这两个磨蹭的家伙,却刚好撞上一双笑意浅浅的眸子。
阿婶明显愣了一下。
直到谢辰轻轻收回视线,那股子从桃花林中钻出来的风流劲才淡去,阿婶没再说话,气氛莫名有些凝滞。
吕定将药丸服下,转头看向身边人,谢辰刚好吞咽下药丸,对着他微微一笑。
两人要离开时,从刚才安静下来冷眼看着两人的阿婶突然出声道:“劝你们不要太深入,南疆深处的蛇虫就算我们也不敢随意靠近。”
吕定有些没反应过来,摸着头尚是茫然模样,谢辰接过话题,颔首浅笑道:“自然,我们哪有深入的本事。”
南疆深山出了名的危险,他们此时服下的药丸,也只够深山一定范围内,而现下热闹的场景,不过未入山群。
阿婶意有所指,“最好如此。”
*
谢辰面不改色绕过脚边对他吐着蛇信的小蛇,相比较他的冷静,吕定对于时不时窜出来的毒物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
他先前误入草坑的时候,不小心被一些奇怪恶蚊虫给叮了几口,正当他胆战心惊的时候,发现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才放下了心。
当两人走回正道之后,那种仿佛步入荒野的情况才好上了许多。
吕定舒了口气,“这才是正常的路,刚才真是吓人。”
转眸看向身边公子,对方看着是个不沾阳春水的富贵公子,从头到脚都像是在金银堆里打滚的人,对于这种环境,却是比他还要从容。
吕定心中奇怪。
谢辰踩了踩脚下还算干净整实的路面,语调微扬,“不觉得很厉害吗?”
这样没头没尾的话让吕定下意识回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