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胎攻他很意外 第7章

林长风每日都要服用的苦药和伤药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再加上寝殿内日日都点着的暖香,多少是有些不伦不类,但顾晔泽却眯着眼觉得舒心,苦涩的药草味让他能够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一场易碎的幻觉,而是切实存在着的。

“陛下不担心臣做些什么吗?”

林长风垂眼看着那伤痕被药膏一点点盖上,两人独处在这个空间里,也不知道是林长风太没有危险性还是顾晔泽并不在意。

“你能做什么?”

顾晔泽挑眉问到,“你狠不下心杀了孤,有一次退却便有第二次,孤有什么需要怕的?”

林长风晃了晃手里的瓷瓶。

“若是臣在这药里加了让人皮肉溃烂的毒草,陛下当如何?”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孤说不定会在意几分,可你不会这样做,林长风。”

顾晔泽的手隔着衣料点了点林长风的胸膛。

“你绝不可能对孤做什么,无论在何种境地。”

——

“你说什么?!林长风还活着?”

皇城外的驿站里,沈杰收到了宫内传来的消息,因为先前与顾晔泽来往密切,沈杰一直没有

想过在宫内布署眼线,直到这段时间顾晔泽突然转变了心意,才赶在离开前打点了一下,故而眼下他在宫内的眼线只是个洒扫的小侍从,先前林长风在帝王的寝殿内有特殊的人服侍,前些天闹出了事情让太医院的人急急忙忙的赶过去。

帝王受伤不是什么小事,故而知道的人难免多些,消息也就传了出来。

驿站内的环境不比京中的宅院,连烛火都要暗沉许多,沈杰在多年征战后早已厌倦了战场,或者说,当他接触到权势之后,就发觉自己先前活得有多无趣,在京城里的权臣吃穿用度皆比战场上拼死拼活的将士好的太多。

轻飘飘的一两句话就能让将士们赌上性命,而且有时候,那些旨意甚至是胡闹出的,沈杰一开始也曾是忠心报国的少年将军,在苦寒之地死守了数年,可他看见了太多人的死去,死于天灾也好死于战乱也好,最终只能变成文书上的数余人。

赢了就是应该做的,输了就是操练不佳。

皇城里的人什么时候把将士们的命认认真真的看待过,沈杰在进京的那一年就察觉了,不比边陲的粗放,皇城里的言语夹枪带棒,但却带来了数之不尽的权力和财富。

林长风与顾晔泽相伴十余年的情分他比不了,论起心思,也是林长风更甚一层,对方自顾晔泽还是个有名无实的太子时就相伴左右,他真论起来,少有地方胜过林长风,于是他捏住了顾晔泽最在意的地方,也是他最在意的东西。

那就是皇权。

林长风陪在他身边十余年,亲近都已经成为了习惯,在顾晔泽眼中慢慢变了味道,他们的生活已经如同同心结的红绳一般相互缠绕,林长风在丞相的位置上,就不可能事事都顺着帝王的心意,习惯了被顺从的人一朝注意到林长风不一样的心思就会多想,在顾晔泽还没成为皇帝的时候,一无所有的皇子并不在意那些东西。

可皇权带来了疑心病,没有哪个帝王眼中容得下沙子,在局外的沈杰看到了这一点,他顶上了原本林长风的位置,事事顺从着顾晔泽的心意,他不敢保证自己的所作所为对百姓一定是好事,但对于他自己一定不是坏事。

与其说是顾晔泽青睐他,不如说是他一直有意模仿从前林长风的样子,一心一意、忠心耿耿,加上不同于文臣的张扬,让原本只是寻找替代品的帝王误把他当成了真品。

原本一直这样下去,林长风死后,他就是唯一可信赖的臣子,只要他装的足够好,那么顾晔泽就不会反应过来,帝王会有最忠心的臣子,他也会成为唯一的权臣,他与顾晔泽两人都不是平庸之辈,林长风的死或许会造成一段时间的混乱,但他们两人最终都能够稳定住局势。

沈杰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清正无双的角色,他见过生死也经历过濒死的感觉,好斗好战的血液早就平息下来,他在战场上呆的太久,如今只想做高堂之上锦衣玉食的权臣。

可眼下林长风还活着,甚至就在顾晔泽的身边。

不再需要承担丞相这个担子的林长风会是什么样的?

总归是会变成最开始顾晔泽想要的模样,哪怕转了性情,近水楼台先得月,如今自己远在皇城之外归期未定,林长风却被帝王束缚在深宫,文臣武将,总是弄到眼下对立的局面。

“往后任何消息,都立刻呈上来。”

嘱咐下去后,沈杰伸手撑着额头,垂头看着粗糙的起了木屑的桌面。

他眼下应该做什么?

还没等他想到下一步,就被破窗而入的长箭打断了思绪,依靠着多年习武的反应力躲开,但烛火映射出的刀光却没停止闪烁。

在对敌的时候,沈杰无端端的想到书房里似笑非笑的帝王。

那当真只是一桩玩笑吗?

——

“大人,您还是在屋子里歇着吧。”

侍从紧紧跟着在御花园里散步的林长风,自前些日子闹出事情之后,顾晔泽反倒是放开了一些界限,至少林长风眼下还可以走出门在园内逛逛。

虽然依旧是个闲人罢了。

“我又跑不掉,腿脚也好好的,只不过是出来散散心罢了。”

林长风站定侧身和侍从说,“你要是不愿意跟着,就先回去吧。”

侍从哪敢离开,快步跟了上去,顾晔泽身边的老太监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们这些侍从要把人牢牢看住,一是害怕帝王发怒,二是害怕看上去平静的林长风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林长风身上穿着那件枣红色的衣袍,他依旧不喜欢这样张扬的颜色,但宫内给他备下的,大多是这样的款式,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他眼下时隔多年再次走进御花园里,原本以为会看见被打量照顾的漂亮的名贵盆景。

但这园里却算得上有些荒凉。

冬日的花本就不多,按照以往,御花园里的梅园也该开的漂亮了,但林长风到了那,原本该被修建规整的梅树可以说的上有些杂乱,不能说不漂亮,可这么多梅树种在一块,又是拱皇家欣赏的,总该要多打理些才好。

“大人不知,这些日子陛下新建了竹园,眼下工匠都被支到那去准备了。”

侍从看他站定许久,说了一句为他解了疑惑。

“竹园?建在宫里?”

“是啊,前些日子填平了流云榭处的池子,陛下说要建的漂亮些,等年后,还会有旁的工匠过去重新建起来亭子。”

“是么。”

“是啊,等大人身体好的差不多了,那竹园也就差不多成了。”

侍从这么说着,却没再听见林长风说什么。

紧了紧披风领口的毛领,林长风想离开的时候却听见梅园里传来了什么声音,像是踩断了雪地上的树枝一样。

林长风踩着薄雪往园子深处走过去。

他看见一个一十六岁的孩子。

第7章 贤臣

顾晔泽曾经有过许多兄弟姐妹,得益于他那在晚年流连于温柔型的父皇,自他母后死后,宫里的妃子越来越多,孩子也越来越多,顾晔泽见过父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样子,但也只是见过,他的母亲就像是民间话本子里的人物一样。

而他只不过是被遗留的,看见了剧情之外的产物罢了。

以非常规的办法登上那个位置的人,也不会在意什么手足之情,而那些人中,只活下来最年幼的一位公主,宫变那年只不过九岁,就看着曾经熟悉的面庞一个个变成青紫色的尸块,她原本也是活不下来的,虽然年纪小,但顾晔泽认为皇家无论男女,都是一种威胁。

这名公主的名字也和梅园有些关系,她的生母就是在梅园献舞后成为先皇的宠妃,在她出生后,就取了‘玲珑’二字,一是因为妃子的宠爱,而是希望女儿也聪慧漂亮。

但那一年宫变,顾玲珑能活下来,也不只是因为她聪慧漂亮,而是因为她主动成为了刺向先皇的最后一刀,先皇很久之前就不亲近顾晔泽,在顾晔泽成年后更多的是提防,逐渐衰老的人总是会忌惮孩子成长中的人,但先皇不死,顾晔泽就没法名正言顺的夺过那个位置。

九岁的小公主就是那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比起已经长大的孩子,还年幼的小女儿总归会让人放下警惕,那时候顾晔泽的暗卫已经开始一个个的处理掉他的那些兄弟,甚至已经有公主的住处无故走水。

那些人想着跑,想着反抗,只有一个九岁的孩子主动向顾晔泽投诚。

“父皇会喝下我送的药。”

那时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丝毫不畏惧满身血腥气的顾晔泽,开口就说明了来意:

“皇兄也应该等不及了,时间越久,被翻盘的危险就越大。”

“你......是第几个?”

那时候顾晔泽也没记得她,兄弟姐妹多的过头,何况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留下任何人。

“我是父皇的第七个女儿,也是最小的女儿,兄长不记得玲珑了吗?”

“......你不但不想着逃命,反倒要来添一把火是为什么?”

“我逃不掉,一个九岁的孩子,就算跑出去又能有什么好活路?仆从在宫里听话,出了宫可就不一定了,没钱没势的小孩子,顶着公主的名头,流落民间可不是好事。”

顾玲珑那时候一点也看不出害怕。

“父皇对我母妃也不过是对玩物一般的态度,过几年说不定就要被送到哪去拉拢势力了,即使皇兄眼下不做什么,过几年父皇的算盘落在玲珑身上,玲珑也会做出同现在一样的事情。”

“哈哈哈!——”

那时候的顾晔泽笑出声来,双手拍出的掌声在空荡荡的殿内环绕。

“父皇的孩子多的很,和你同岁的,比你大一些的,眼下都窝在奶娘怀里做梦求着父皇救救他们呢,孤倒是觉得稀奇,这宫里,还能养出你这样的孩子,和孤一样,能对生父下手。”

“皇兄,帝王家哪有生父,只有父皇。”

那夜不久,宫内的哭嚎遍地,有人哭先皇的逝去,有人哭自己命数已尽。

......

顾玲珑却好好的活了下来,或许是觉得这个年幼的孩子与自己相像,顾晔泽没收了她的权力,替换了她的仆从,让她以单纯的公主的身份被圈禁在宫里,至于顾玲珑的母妃,也早就成了先帝殉葬旨意中的一员。

那道旨意倒不是顾晔泽下的,而是他正想办法处理那些势力庞大的后妃时在先帝的书房中发现的,意料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做了鬼也要拖着人一起下去。

某种程度上,顾晔泽和他的父亲骨子里是一样的恶劣。

眼下,当年那个小公主已经一十六岁,林长风看见她的时候,她手上正抱着一把刚折下来的梅花,看见林长风以后倒是笑开了。

“先生,多年未见了。”

是了,林长风在几年前曾经做过这位公主几个月的教书先生,某种程度上也是顾晔泽的安排,他需要一个不会欺骗自己的人去试探顾玲珑的虚实,要想活下来,那么顾玲珑对于朝堂之上的事情就不能有半分的了解。

在那几个月里,顾玲珑就像寻常的九岁孩童一样,林长风教的诗书觉得无聊,倒是对林长风腰上的短刀感兴趣,那还是顾晔泽担心有余党未清理完,特意让他带着的。

那时候林长风还问过她为什么喜欢。

“喜欢便是喜欢,改日,也让工匠给我锻一把漂亮的,免得哪天遇了歹人,连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公主要是不嫌弃,臣的这把,就先拿去吧。”

“先生舍得?”

“臣怕是用不上,公主若是需要,便拿着吧。”

那把镶着珠宝的短刀自那以后就留在了这位公主手中,而林长风也确实如他所说的,人生二十六年,若不是少时学过几年骑射,他怕是这辈子都没用过刀剑,哪怕被赐死,也是平平淡

淡的一杯毒酒。

“臣林长风,拜见公主。”

他的礼还未做成,就被顾玲珑伸手拦下。

“天这么冷,周围也没什么人,就别这么客气了先生。”

“是。”

“本宫今日是悄悄带着侍女出来的,整个皇宫里只有这儿还有些花,折回去做熏香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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