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潮把还在滴水的花洒放在台子上,伸手关掉开关,又捡起地上的衣服系在腰上,勉强维持住形象。
“可以请我吃。”
青年掀起眼睛看他,“就你一个人吗?”
厉潮盯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宋时眠又笑了,“那多不好意思,我们孤男寡难的,你夫人又不在家,别人误会了怎么办?”
厉潮扯起衣服擦了把脸上的水渍,语气沉静,“我们又没发生什么,问心无愧的事,谁敢误会我们?”
他一边说着,眼神从宋时眠脸上划过,看着他身上宽松的毛衣,恨不得目光会拐弯。
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宋时眠倒是第一次见。
他倚着门框弹了弹指甲,“可我才刚搬过来,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买呢,出去吃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厉潮没问他为什么出去吃不太好,而是贴心的给了他一个选项,“我家有厨房,可以用我家的。”
宋时眠弹指甲的手停了下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用你家的厨房请你吃饭吗?”
厉潮面不改色道,“只要是你做的就是请我。”
十分钟后。
宋时眠看着跟前削好皮的土豆陷入沉思。
天地可鉴,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为什么演变到现在,他真的站在厨房里开始做饭了?
他拿着菜刀,思考着要从哪里开始给土豆分尸。
宋时眠犹豫着从中间落下一刀,土豆顿时一分为二。
然后呢?
身后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躯,男人的手穿过他的腰,落在了他手上。
“宋先生是不会吗?”
瞧见案板上土豆不规则的尸体时,男人轻笑了声,“土豆不是这么切的。”
宋时眠恼羞成怒地放下菜刀,“你管我怎么切。”
“嗯,我的错,作为赔罪,我帮你把土豆切完好不好?”
厉潮嘴上这么说,可丝毫没有把宋时眠放出去的想法,就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势,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拿起刀切起了土豆。
他手起刀落,快得只能看到一片残影,然后案板上就多了团粗细均匀的土豆丝。
看得宋时眠叹为观止。
他伸手推了男人的腰一把,“不玩了,不好玩。”
可到现在,游戏的结束权已经不在他手里了。
厨房的台子不是很高,当宋时眠的屁股坐上去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对厨房产生了亵渎。
他伸出脚踹了厉潮一下,“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厉潮挨了踹,但并不打算听话,“宋先生不是想要请我吃饭吗?”
宋时眠敏锐地察觉到一股阴谋的气息,“吃饭归吃饭,抱我坐这上面干什么?”
厉潮不回答,自顾自地问他,“我可以点菜吗?”
宋时眠觉得他在想屁吃。
“奶油小蛋糕怎么样?”
男人的双手压在宋时眠的腰上,他试着挣扎了下,发现是徒劳,反而把衣服弄得乱糟糟的,领口扯开,藏在里面的肌肤白得像奶油。
厉潮眼神深了下去,“加点草莓怎么样?”
白里透红。
宋时眠道,“不怎么样。”
他连个土豆都不会切,还妄想他会做甜品?
可他偏偏没想到,甜品竟是他本身。
奶油质地细腻,用手一捻,嫩得仿佛能出水,入口甜而不腻。草莓是应季的水果,个头饱满晶莹,但男人嘴大,一口就能包圆,汁水丰沛,回味甘甜。
店家粗心,总是用粗糙的包装打包蛋糕,里面的奶油被包裹严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摆的路边摊。
好在厉潮心细,早早发现了粗糙包装下的内里。
宋时眠无比感谢当初买房的时候他妈看中了这个略显宽敞的厨房,修葺起来的台子足够长,这才避免某些可疑液体污染了这个做饭的圣地。
可冰凉的瓷砖给他的体感就不是很好了。
外边冷,里面热,冰火两重天下,他的膝盖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微颤颤地打着抖。
正在品尝美食的男人张嘴咬了口流着汁水的小蛋糕,发表自己的食用感想。
“宋先生明明说要请我吃饭,结果到最后还得我自己动手。”
“不过……”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眼神里带着餍足。
“食物很美味,多谢款待。”
宋时眠,“……”
第144章
等到宋时眠吃上这顿迟来的午饭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他屁股上垫了个软垫,拿着筷子看着跟前的糖醋小排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厉潮扮演邻居勾引他,吃亏的是他,他扮演邻居勾引厉潮,吃亏的还是他?
很显然,他只考虑了事物的表层逻辑关系,却忽略了最基本的本质问题。
被压是必然的事。
厉潮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出来,看着宋时眠眉头紧锁但迟迟不下筷,犹豫了瞬,为自己辩解,“我只是顺应剧本而已,眠眠不能怪我。”
宋时眠夹起一块小排,撕咬的动作很狰狞,“不怪你,怪我。”
怪他忽略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
厉潮把他喜欢的茄盒放他面前,识趣地不再纠结怪谁这个话题,“你今天为什么会忽然……”
上午的体力消耗严重,宋时眠肚子饿得咕咕叫,连吃了两块小排,又伸手夹了个茄盒。听着厉潮的疑问,他动作一顿,忧伤的叹气。
“你之前那么做,我以为你喜欢人妻来着,就想着来试探试探你。”
结果没想到主人格也这么恶劣。
想着,他不舒服的动了动屁股,问厉潮,“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有些不为人知的怪癖?”
厉潮的筷子险些戳到了桌子上,他收回手,夹了个肉圆,力道有些大,圆子被一分为二。
最后那半个圆子落进宋时眠的碗里,厉潮的声音听着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
宋时眠看着碗里的半个圆子,无端感觉到了一股杀气,“就……就我刚刚说的那个。”
“人妻?”对面的男人似乎是笑了声,比起生气,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情绪,“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人妻?”
不等宋时眠解释,厉潮又接着道,“就因为我之前那样对你吗?”
他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喜欢人妻,而是喜欢你?只要那个人是你,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很平稳,可不知为何,宋时眠却读到了一股有些心惊的味道。他紧了紧手里的筷子,问厉潮,“那如果和我相亲的不是你,而是别人,然后我还相中了他,跟他结婚了呢?”
十一月,空气渐冷,宋时眠早就穿上了保暖的厚重毛衣,而厉潮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手腕的袖口挽起,垂下来的目光很随和,修长的指尖翻转,没一会一只虾就这样剥好了。
他把虾放进宋时眠的碗里,目光依旧低垂。
“实不相瞒,其实我有设想过你说的如果。我以为我能做到默默祝福,并尝试让自己放下。可我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发现我根本做不到。”
他掀起眼皮看着宋时眠,“我其实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恶劣,还要不堪。”
“你跟别人在一起,我可以忍一天,可以忍一个月,甚至能忍一年,但我忍不了一辈子。当我一点也忍不了后,你猜我会做什么?”
青年的眼睫颤了颤,似乎是有些害怕,可厉潮却不留任何害怕的时间给他,接着往下说。
“当我忍不了后,我就会像之前你遇到的那样,趁你老公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溜进你家,那时候你看不见,如果我伪装得好一点,你甚至都分不清枕边人是谁。”
“金钱、权势,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属于我。”
那个人格的出现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怪癖,而是他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偏执和疯狂。
他一边希望他过得好,又一边只想他只属于他。
他爱他,可他的爱让他做不到放手。
每一次的治疗对厉潮来说就像是将他内心的阴暗一点点刨开,将他伪装的皮一点点撕下,露出里面血淋淋的内里。
而现在,治疗到最后,他亲手将埋藏在最底下那块阴暗面主动暴露在宋时眠眼底。让他亲眼看见,在那张漂亮的皮囊下是多么丑陋无耻的灵魂。
他会害怕他吗?
厉潮在心底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换成谁会都会害怕吧,毕竟夜夜睡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餐桌上顿时陷入安静,男人垂着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拿着筷子的手在隐隐发白。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又或许是几秒,等待的时间对厉潮来说宛如一辈子那么漫长。
终于宋时眠开口说话了,他的语气依旧温和。
“那还好我没有和别人结婚,不然有了家室还跟你出轨太不道德了。”
厉潮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只见对面的青年幽幽叹了口气。
“还是不要做这种设想好了,不然每次设想就多一个无辜受害的老实人老公,人家又没做错什么,没必要承受这种无妄之灾。”
“你……”厉潮看着他,眼底情绪有些复杂,“你不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