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纪灼这会喝了酒,像是个被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旁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认出眼前这个循循善诱、温柔蛊惑的男人就是平常接送自己的人,几乎没多犹豫,就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霍月寻的心被这一下撞软了,情不自禁地弯起眼睛。
怎么能这么乖……怎么能这么可爱。
让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缴械投降,俯首称臣。
“不好意思,灼儿可能比较习惯我接送了,”他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他再度礼貌地点点头,却没再理会哑然的葛宋两人,只是心情颇好地低下头蹭了蹭纪灼红彤彤的耳朵尖,带着人往酒吧外走。
酒吧内的空气混杂着浓重的烟酒味,许是因为舞池放到一首节奏感极强的摇滚的缘故,四周的灯也暗了下去。
霍月寻将纪灼护在怀里,温声跟挡路的人说着抱歉,好不容易要走到酒吧大门时,却忽然被一道熟悉而清亮的女声留住。
“咦,霍少爷,这就准备走了?人都带来了,不给我介绍一下,打个招呼?”
说话者是一个长发女孩,头发漆黑柔软,眉目清秀乖巧,看上去简直清纯得像是个高中生——如果忽略她刺满了诡谲色彩的花臂的话。
她手上把玩着一个骰盅,笑眯眯地盯着霍月寻和他怀里的纪灼,意有所指地开口。
“玩不玩?”
“他替我挡酒喝多了,下次吧,”霍月寻微笑着扭过头,对上友人戏谑的神情也没半分不好意思,“迟笑,你嫌自己钱多了?”
迟笑将骰盅往霍月寻的怀里一抛:“让人家帮你挡酒,你真够不要脸的。玩一把放你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霍月寻别无他法,只招手跟人拿了个凳子来,将纪灼抱上去,分了只手给他牵,然后才望向迟笑:“玩什么?”
“你现在连骰子是大是小都听不出来了,”迟笑似笑非笑地开口,“当然跟你玩比大小了,最简单的那种。”
她这明显就是在含沙射影,可霍月寻也没有废话,单手握住骰盅,在她说停止之后便停下了摇晃。
男人抬头颔首,温声道:“你输了,找个理由给他涨点工资。”
骰盅打开,三枚鲜红又晶莹的六。
迟笑动作一顿,揭开自己的三个五。
“……行行行,知道了,马上就给他涨。哎,我真受不了,我看你一晚上了,你可真是厉害哈,”她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我真害怕他以后被你的真实面目吓跑。真要是到那一步了,姐帮你找几个保镖,现在不是都很流行那什么,强制爱,然后追妻火葬场——”
“不会提建议可以不用提。”
霍月寻脸上笑意未变,眼神却含了些许警告,漠然地扫了她一眼,打横将乖乖趴在桌上熟睡的纪灼抱了起来:“再见。”
避让开几个人,出了酒吧大门,霍月寻刚想去找自己的车,就又听到迟笑语气急促地“哎”了一阵。
“还有件正事忘了告诉你,”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抬手撩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发丝,手指状似不经意地指向了某个方向,“你记得提醒一下你的小宝贝。”
霍月寻动作一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一拍路灯的光线盲区内,有三五个抽着烟、骂骂咧咧的男人站在一块。他们身上纹龙画虎,一身烟酒气,时不时张望着酒吧的后门,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催债的,都在这两三天了,看着就烦,”迟笑抱怨道,“万一要是看到你们了,肯定得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你小心点啊。”
霍月寻收回目光。
“谢谢,工资的钱从我账上出。”
他恍若未闻地往自己车的方向走了过去,略微扬声,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举动吸引了那帮混混的目光:
“再见。”
迟笑要被他气笑了:“霍月寻,你脑子是不是有点——”
霍月寻没再搭理她,快步走到了自己的车前。那群混混盯着他怀里的人看了几秒,终于确认了什么,纷纷扔了自己手里的烟头,喧哗着往库里南的方向走了过来。
库里南启动,那些混混又转身上了摩托车,在“轰隆隆”的声音里紧追不放。
霍月寻一直控制着车速。
直到驶入公寓的地下车库,他才漠然地掀起眼皮,看了眼后视镜。那群人被安保拦在外面,一个个暴怒着大骂着从摩托上跳下来,又后退了几步,去看这片小区的名字。
霍月寻敲了敲方向盘,心情不错地收回目光。
……
酒吧内嘈杂吵嚷,一路疾驰晃荡,纪灼都没醒,被霍月寻抱到公寓楼里,却恍惚地睁开了眼睛,大概是度过了最晕最醉的那会,朦朦胧胧地有了点意识。
眼前一片模糊的重影慢慢地清晰起来,一张俊美又熟悉的脸庞无限放大,手中似乎还拿着一条温热潮湿的毛巾,正一点点地擦拭着自己的脸庞。
“霍……月寻?”
纪灼躺在沙发上,浑身没力气,甚至抬不起手,只喃喃自语般开口:“这里是……”
“我家哦,”霍月寻弯着眼睛放下了毛巾,微微侧身让纪灼看清身后的背景,“这个点太晚了,可他们又没结束,我怕没人照顾你,就擅自做主把你带回家来了。”
说着说着,他转过身,端起温热的蜂蜜水,小心翼翼地送到纪灼的身前:
“你那会睡过去了,我没有问过你的意见,你会怪我吗?”
纪灼仰躺在沙发上,思维依然有些迟钝。
听霍月寻说了这么一长串,他花费了好一会功夫才勉强把信息分析完毕,然后才扭过头,对上霍月寻担忧又温柔的眸,“……不会的。”
霍月寻果然是最好心的人。
费心费力地照顾喝醉了的他,还在这里担心他会不会生气,姿态简直像是一个谨慎又乖巧的小媳妇……
纪灼浑身一激灵,差点被自己这个莫名的联想吓醒酒。
“那就好,我担心死了,”霍月寻半跪半蹲在沙发前,将纪灼的上半身托起来,举着杯子给他喂蜂蜜水,“头还疼不疼?我再给你煮一点醒酒汤,好不好?”
头倒是不疼,就是有点晕,而且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纪灼就着这个姿势,小口小口地喝完蜂蜜水,已经缓了大半,后知后觉自己的身上全是酒吧里的烟味酒味,臭得他受不了地皱了皱鼻子。
“不疼呢,我已经好多了,”纪灼小声说,“我现在想洗澡……”
这毕竟是别人家,纪灼说完就有点后悔,不好意思地抬眸望向霍月寻。
后者的动作微不可见地滞了片刻。
但很快,他就如同纪灼预料的那样放下了杯子,直起身,欣然应允:“好呀,没问题。”
纪灼松了口气,刚想跟霍月寻道个谢下沙发,就忽然感觉眼前一花,整个身体骤然凌空。
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抓住了手旁最近的东西,缓了两秒才突然意识到——
他被霍月寻抱起来了!
……还是公主抱!
“你不是想洗澡嘛,”霍月寻弯起眼睛,将他往怀里掂了掂,“我帮你洗呀。”
第21章
纪灼本来就反应不过来,又被这一下掂得头重脚轻、晕得发慌,只能更用力攥住手旁的东西:“不行不行不行……”
他是想洗澡,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让霍月寻帮他洗澡啊。
“真的不行吗?”
霍月寻莞尔,揶揄的语气里却带着些许的遗憾,“看你搂我这么紧,我以为你想要我帮忙,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呢。”
“……”
迟钝的纪灼缓了两秒,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紧紧握住的“东西”实际上是霍月寻的肩膀。他现在蜷缩在霍月寻的怀里不说,手还搂着人,跟个粘人的树袋熊似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纪灼的眼睛不知不觉地红了,不知是醉的还是无力辩驳的羞恼,他连忙要松手,“我真的自己洗就可以……”
“可是你喝过酒了,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霍月寻轻轻低头,用脸颊贴了贴纪灼的手腕,逼得他不自觉地停了手,“这样,我跟你一块进去,你在里面洗,我在外面等你。万一有什么事了,方便我及时出现,好不好?”
他的语气严肃认真,却又带了些跟小孩子讲道理的温柔。纪灼听着听着便不复刚刚的挣扎,抿了抿唇,没再拒绝:
“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共同进了浴室。
大约是因为喝了酒,纪灼的动作很慢,缓缓地抓住衣服的下摆又一点点地往上拉,露出染上了些许薄红的漂亮腰腹。他修长的肩颈下的位置充满骨感,尤其是肩膀尖那一小块凸起的骨节,在暖光灯下映出莹润似玉般的光。
上半身脱完就轮到下半。纪灼长裤腰间的抽绳成了死结,他深吸了口气,指节无措地交织着,努力了一两分钟都解不开,胸膛不自觉地起伏着。
霍月寻的呼吸稍微顿了顿。
他按住了纪灼胡乱扯绳的手,指尖翩飞,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
纪灼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神情,乖乖弯腰,白皙而笔直的双腿明晃晃地露了出来。
“……好了,”霍月寻猝然收回手,他背过身子,声音轻而哑,“进去洗,我等你。”
浴室内的温度骤然上升,两人的呼吸声随着哗哗的水流一轻一重。
整个浴室内充满了热腾腾的水汽,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纪灼整个人都被蒸腾着,洗到最后时动作有些笨拙,摸了好一阵才摸到浴巾。
勉强在腰间系好,他往外迈步,却没注意到脚下一摊未冲干净的泡沫。
刹那间,天旋地转。
纪灼闭上眼等待即将到来的疼痛——
“唔!”
迎接他的并不是冰冷坚硬的地面,而是一具坚实滚烫的身躯。纪灼茫然地睁开眼,正好对上男人的上下滚了滚的喉结。
他微微后退了半步,却被男人握住了手,哑声追问道:“有没有撞到哪里,疼不疼?要是摔了怎么办,你还想一个人洗吗?”
“……对、对不起,”纪灼有些羞愧,“我应该跟请你帮我洗的。”
“……”
霍月寻怎么不说话了?
纪灼不明白,但是后知后觉地注意到霍月寻的衣服都被自己弄湿了,薄薄一层恍若无物地贴在身上。霍月寻垂着眸,看不清神色,只是突然蹲下,拿起一旁的花洒,扣住了纪灼的脚踝。
哗哗的水声重新开启。
白皙泛粉的足踝被一只修长宽大的手掌握住,在光线的作用下一明一暗,些许泡沫被粗粝的指腹轻轻地擦拭去。
纪灼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感觉被他捏住的地方痒痒的,腰间系着的浴巾也有些松垮,很让人不好意思:“霍月寻,我自己来就……”
“刚刚还说要我帮你洗,”霍月寻难得打断他说话,抬起眸时语气轻柔,却又似笑非笑,“你后悔了吗?”
纪灼张了张唇:“没、没有的。”
所幸这样尴尬而暧昧的折磨只持续了两三分钟,霍月寻替他洗干净了泡沫,便拿了一条大浴巾来将他整个人都裹住,擦干扔在了卧室的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