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渣攻he指南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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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仙门大师兄他不想黑化

青年玉白指尖空空荡荡,骨骼的优美形状在黯淡的灯光下看得十分分明,白色阔袖顺着劲腕轻轻滑落下去,露出沈缘几寸惨白臂肘,青年茫然无措地缩了缩手,问第一句时,他的嗓子尚还能出声,可久久未听到回答——或许只是沈缘认为很久而已,他想张开嘴再问第二次时,一阵酸痛的冷意从他的胸口处像山洪泄出一般,排山倒海地贯穿他单薄身心。

“我……我的……”沈缘的长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他感觉不到身体中灵力的运转,可小腹丹田,那颗金丹依旧灼热带着强烈的暖意,仿若一个只会发热的死物一般,再没有除此之外的任何用处。

“修决?”他微微偏头看向身旁的少年,闻修决垂着头,墨色发丝遮住他眼底一切情绪,只是那双想要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停滞在半空,进退皆无路,不知如何是好。

闻修决咬了咬舌尖,微弱痛意叫他能勉强保持清醒,他微微抬起眼眸,看见了师兄那双向来好看的眼睛微微泛红,这一刻,不止是沈缘的胸口受伤,连带着他的心,也一同被击碎了。

“师兄,”闻修决只说:“我保护你。”

他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站到万剑宗乃至整个世界最高峰的山巅上去,他会捧着沈缘的手,叫他也触摸到那片青云,只要师兄不再抛弃他……只要这样,前世的那一切纷纷扰扰化为眼过云烟,他什么都不会再计较了,就当那时候,他也陪着师兄疼过一次。

人是要往前看的,闻修决终于握住了沈缘那只冰冷的手,青年骨骼的形状在他的手心里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灼得他整个手臂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痛意。

他想起七日前那孤注一掷的决绝瞬间,堂中那么大,一张小床便可以将师兄的躯体完全容纳在内,他安静地,无声无息地躺着,熟睡着,安详地仿若天上仙人,无论谁上前叫他,都得不到半点儿回应,他闭着眼眸时,那双浅淡的睫羽在青年眼睑下投出漂亮的形状,双手交覆在绒被间,指节清隽修长。

“小缘的丹田出了问题。”孟长乐蹙着秀眉,告诉在场所有人这个震惊天地的可怖消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郁色,他们没有开口说话,使得整个堂内都笼罩着一群阴云密布的气息。

这时,闻修决慢慢走上前,他问孟师叔:“师兄的丹田,是何种问题?需要什么药治疗么?”

孟长乐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问题,这乃是他的旧疾所致,早年时还好些,越用灵力,丹田便越亏空干涸……如今他的金丹,已经与死物无异了。”

闻修决眨了眨眼睛,一滴水润从眼眶中溢出去,他鼻尖酸得有些想要大哭一场,可到这个时候,人的情绪已经不再重要,他强令自己冷静下来,艰难地喘了口气:“丹田损毁,或许用天材地宝……可以挽救……”

“可现今师兄昏迷不醒……他的性命……”

孟长乐点了点头:“有危险。”

她的声音也带上了些许哽咽,或许是不忍看自己最疼爱的小师侄昏睡不醒的模样,她转过了身去,正对上厉城扬一双紧闭的眼眸,作为万剑宗内最厉害的医者,一时间连她都想不出任何法子,更遑论是只会舞剑修道的厉城扬。

男人的眉毛在发颤,厉城扬紧紧握着手里那把重剑,他的牙齿紧跟着发抖,是惊惧,是气恼,也是无可奈何。

堂中没有人说话。

萧景炎开口道:“我们得告诉小缘的师尊……”

砰!

这句话瞬间激起了厉城扬的怒火,他在心中压抑千百遍,释怀千百遍的那些替沈缘委屈不甘的业火瞬间喷涌出来,厉城扬持剑向萧景涣挥去,后者一个跃身躲开他的剑招:“厉师兄,你冷静……”

“如何冷静?!”雕花圆凳四分五裂,灰尘慢慢散去,厉城扬怒斥道:“他这些年在意过小缘吗?他知道小缘喜欢吃什么吗?他了解小缘的剑术是什么路子吗?!”

“他什么时候好好关心过小缘的身体?”

“萧景炎你说!有吗?!”

萧景炎沉默片刻:“没有……”

“所以告诉他有什么用?这世上没有哪个师尊在自己弟子发高热的时候仍不出关!看着自家徒儿跪石门前每月给他请安,他哪里说过一句关照的话?”

自家养大的孩子,连这样一点儿小小的关心都得不到,怎么能指望他在沈缘病重时伸出援手?

孟长乐握住厉城扬气得颤抖的手臂,她隔开两人,安抚道:“好了,你们两个人别这样闹,小缘还在这里,万一他醒了,看见你们这样,指不定要怎么难过呢!”

厉城扬喘了几口气,他放下剑道:“没事,我冷静了。”

孟长乐:“冷静就好。”

紧接着厉城扬迅速开口:“等他出了关,我拼死了也要把小缘要到我这里来!”

孟长乐:“……”

“厉师兄,你不是说你冷静了吗?”

“我很冷静!”厉城扬从一旁掂过来一只木凳子,重重地放在地上:“非常冷静!”

孟长乐叹气道:“不是你这么个冷静法子……这些天我们得先为小缘把命保住了再说……我想想办法。”

丹田损毁,修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闻修决站在不远处听着这一场莫名其妙的争吵,他的目光隔过人影,望向床榻间的瘦弱青年,在很久很久之前,少年尚还是天真懵懂的时候,他就已经十分依赖沈缘了,他不想去参与那些世俗的弯弯绕绕,人情世故,揣测人心,他一概不懂,可师兄总是能将那些拗口的场面话说得十分漂亮,叫所有人都舒心。

这万剑宗中,除去师尊以外,没有人不喜欢他。少年时日短暂,他的这些师叔总是对他爱答不理,闻修决渐渐地开始明白为何师兄看他的目光偶尔会有些凝重,他从那些闲言碎语中慢慢地拼凑出了一个如他一般的开朗少年,他幼时爱笑,唇角总是弯弯的,像初一的月牙儿,盒子里放满了护身符咒,用起来丝毫不心疼。

可少年逐渐长大,师尊却不再喜欢他一手养大的孩子,闻修决数次在师尊面前提起沈缘,得到的只是一片沉默,师徒之间的情分似乎早就到此为止,所以闻修决将他从师尊那里得来的偏爱,送予了师兄,师尊待他一分好,他就给师兄十分。

可这段情谊依旧无力回天,伴随着他愈发失望潜藏在心底的重重爱意,一并消散为薄雾灰飞。

如果有一个机会能够救他……如果有这样一个机会……

闻修决攥紧了手指,他在岔路口站着,左边是沈缘的死路一条,右边是……他前世的苦痛伤悲,那些痛随着记忆重现,在他的脑海中一卷一卷展开,如果是复仇,他知道自己该走哪条路——可在此之前,在回想他那些被背叛的痛苦之前,闻修决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慢慢上前,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师兄。”

……

……

风雨欲来,山野间除去呼啸风声,再没有任何别的声响,重重树影映照在窗子上,青年低头愣愣地望着自己摊开的手掌,他的眼前一片浓雾遮蔽,层层冷意席卷了他的身躯。

闻修决握着他的手腕,却不敢用上力气,只是虚虚圈着,他蹲下去抬头,望着师兄的模样,那些话在心中周转几次,还是咽进了肚子里去,最后他只说:“师兄,有我在。”

“是吗?”沈缘声音涩哑,他勾起唇角,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冷峭决绝:“闻修决,出去。”

“离开这里,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闻修决自然不放心他独自一人,他微微俯身道:“师兄,我陪着你。”

“好吗?”

他竭力和缓了沙哑的声音:“我绝不打扰你,师兄的丹田,修决会想办法的……金丹也是……我保证以后叫师兄好好地……我教师兄练剑修习,我会保护你。”

沈缘没有说话,他周身温润的气息一夜之间变得冷冽,那双总是含着浅淡笑意的眼眸也再没有任何温情,他这短短半生中,迈过了无数坎坷艰难,在身体每况愈下,几乎无法挽救时,他依旧没有放弃,骨骼非仙骨,筋脉非灵脉,这些都无所谓,他用了比旁人更多的时间,达到了自己想要的一个高度。

可如今丹田毁了,那颗金丹也没有了作用,不知何时就会彻底成为一颗死丹,他的灵力一夜之间消散,变成了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物,沈缘不是什么清风明月佳人,他也有傲气,他也想上入青云之端,可这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叫他如何不悲,又如何不痛?

“你出去。”沈缘指了指门口,道:“出去。”

闻修决当做没听见,他自顾自地慢慢道:“师兄的丹田损毁,是灵力已耗尽的缘故……我不得已用了一些法子,往师兄的丹田中添入了一些……东西,大约能维持一月余运转,这一个月,我为师兄去寻一寻……”

“闻修决。”沈缘打断了他。

青年身心俱疲,什么都无法听进去,他低着头,咬着牙槽用力地斥出一个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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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仙门大师兄他不想黑化

向来文雅温润的师兄此刻因丹田损毁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他低头紧闭着眼睛,长睫随着急促的呼吸轻颤,紧抓着被子的手指尖泛起惨白,闻修决细听之下,似乎还听到了什么古怪的声音,细碎的……刺耳的……带着一些咬牙切齿的愤恨。

是什么声音……?

闻修决慢慢地抬起头,才恍然间发觉面前羸弱青年已经完全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紧咬着牙根,想要克制住身体上一切看起来并不美观的动作,可是无济于事,反而叫他的牙齿也随之发颤,上下玉齿摩擦,发出极其刺耳的声音。

少年心中似乎有一道明亮的线划界愈发分明,他的心脏高高地提起来,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揪着他早已经缩紧了的胸口,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筋脉中缓缓流逝,取而代之的是强烈不能抑制的疼惜。

“不论如何,你得站到他的身边去。”

心底里的泥沼中探出一根巨大的藤蔓,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那个声音这样告诉他,闻修决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妖族幻术,这样的声音,他听过很多,在沈缘剖取他金丹时,在青年血淋淋地躺在大殿中时,在他笑着将那把剑重新送到他的手中时,心底里那个无源头可寻的声音像念着咒语一般不停地告诉他:“原谅他吧……原谅沈缘……”

“师兄。”闻修决拾起地上那把剑,用衣袖擦干净了收回鞘中,他抱着剑坐在一旁,这辈子第一次有些焦急地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哪里放,只能盯着石板地面:“我会为你寻到传说中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从……我听说他叫从归,在魔族暗市中倒卖药剂……他一定有办法能够……”

“闻师弟。”沈缘的声音渐渐平和下来,他换了一个更加疏远的称呼,青年玉指松开锦被,慢慢抚平那上面带着愤懑之意的褶皱:“私通魔族,是剔骨重罪。”

闻修决愣了一下:“我……”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已经经受过一次的罪,闻修决怎么可能忘记?但若不是沈缘此时提起,闻修决必不会将剔骨之罪考虑在这件事范围之内,他心心念念想的是什么?他梦魇之中无法忘怀的执念是什么?

那样的绝望与苦痛,闻修决再也不想经历了。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兄死在自己眼前,就像前世那回,他载歌载舞饮酒作乐时,沈缘已经凉了尸身,他的唇角依旧微微上扬着,可替他哭干净血泪的,却是活着的闻修决。

“闻修决,出去吧,我只想静一静,回头等你来了,我们再说这件事。”沈缘似乎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他将软枕搁在颈下,侧着身子慢慢躺下去,动作细微到像一张张画像接连而成,可他这样小心,却依旧牵扯着胸间伤处,痛不欲生。

闻修决犹疑着上前,给青年压紧了绒被,一只手从锦被下探出来,松松垮垮地挂住了他的手腕,这样细小的气力,闻修决几乎不需要甩手,便能轻巧挣脱开,可他握着那只手慢慢地俯下身去,眸中闪动着莫名的晶莹:“师兄,怎么了?”

沈缘努力弯起唇角,声音微弱似蝴蝶振翅,闻修决附耳过去,只听他轻轻地说:“把茶水拿近一些……我够不到。”

……

……

闻修决出门时,给了他一把自制的传音符,无需灵力便可以催动,他几乎是千叮咛万嘱咐,叫沈缘有什么要紧事就与他传音,他必定在一刻钟内竭力赶回来,沈缘翻了翻那些符纸,闻言问道:“于你而言,什么算是要紧事?”

少年沉默许久,哑着嗓子告诉他:“例如师兄想要喝水,这便是要紧事。”

有用。

待到那木门再次紧闭,沈缘信手一挥,将那些符纸散了个完全,飘飘扬扬的黄色纸张落下来,有两三张碰到一旁染着的烛火,瞬间化为灰烬,沈缘惬在床头,淡漠的双眸视线无处可落,恍惚多次,最终只盯住了他那把很久都未曾用过的游龙长剑。

沈缘十三岁时,刚刚修成了一些浅显的剑术,也只摸到了练气的门槛儿,那些身体康健的弟子练过多少次剑他未可知,可沈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百三十七天,少年第一次上试炼台,恰好是两大宗门之间一次摸底,刚站上那高台,却不幸遇到了劲敌。

三两招的功夫,沈缘的剑被对面的红衣人击落在台上,当时的规矩与现在不同,并非是简单的点到为止,沈缘只是愣了一下,便默不作声地去拾回自己的剑,重新起势。

又是大约几招的功夫,那把剑被高高挑起,直直地坠落在沈缘脚边,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沈缘似乎可以听见台下窃窃私语的声音,两宗掌门人的大弟子比拼,本以为会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叫人可以看见眼花缭乱的通天剑术,可结果却是万剑宗大弟子三两招便败于人下。

浮云宗少宗主云栽雪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在沈缘再一次拾起剑攻上来时,浅浅地用了段巧力,手中长剑与面前少年形成对峙,他慢慢压紧了手,靠近沈缘:“沈小仙君,你这剑术可真是……”

云栽雪笑了笑,看着沈缘冷漠坚定的眼眸,低声道:“别这么冷这一张脸,我叫你赢,你想不想?”

“少说废话!”年少的沈缘转换攻向,移步朝着云栽雪脊背狠狠挥去,却被后者一只手阻挡,对方笑得明艳,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你这样的人,若是稍稍地示弱一回,便叫天下人骨头都酥软了……谁会舍得叫你输呢?”

只可惜,沈缘从小就是个硬骨头。

他性子软和,筋骨却坚韧。

如利刃,似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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