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艘救生船根本带不走那么多孩子,现在又已经出海了,就算呼叫救援,也很难赶得上船沉没的速度。
即使鹿见春名不顾自己暴露,让藏太出手救人,这附近也没什么能停靠的地方,一来一回飞行就需要不少的时间……这也是个无法执行的计划。
那该怎么做?
鹿见春名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了衣服口袋之中传来了一些声音——他的手机被拿走了,身上唯一能发出声音的只有一个东西。
江户川柯南给他的侦探徽章。
在鹿见春名走后,江户川柯南没有等到第二天,当晚就先后靠足球和麻醉针解决了久保太郎和野村辉,然后将被拿走的手机拿了回来,拨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是和毛利小五郎一群人一起在深夜感到的,江户川柯南没功夫听他们安抚的话,立刻将鹿见春名被带走的事情告知了降谷零。
而在他做完这一切、由公安调来船开始追赶的时候,显示着鹿见春名所在位置的GPS定位红点已经逐渐远离东京湾了。
侦探徽章在海上时对话时就没那么灵敏了,江户川柯南尝试了好几次才通过侦探徽章联系到了鹿见春名。
江户川柯南没有莽撞地立即出声,只是用手敲了几下,发出了几声只有鹿见春名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
“柯南?”鹿见春名顺手把船长也给敲晕,才不确定地出声询问。
“鹿见!你现在还好吗?”江户川柯南语气焦急,“船上现在是什么情况?”
“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鹿见春名回答,“你想听哪个?”
围在一起听的萩原研二和降谷零都沉默了,江户川柯南停顿了两秒才回答:“……那你先说好消息吧。”
能是这个语气,鹿见春名那边听起来好像不是很危险的样子。
“好消息是,孩子们还都好好的,一个也没出事。而且这艘船上的人已经都被我解决了,放心,留了活口,你们肯定能审出东西来的。”
“谢谢,”这次回答的人是降谷零,“你可真贴心。”
江户川柯南疑惑:“那坏消息是什么?”
孩子们好好的、船上的武装力量也已经被鹿见春名单枪匹马地解决了——虽然不知道用小学生的身体是怎么做到的,但事情差不多已经结束了,还能有什么坏消息?
“坏消息是,船触礁了。”鹿见春名往舷窗外瞅了一眼,“我觉得你们得加快速度,这船估计马上要沉了。”
“……”
江户川柯南立刻紧张起来,“我们马上就到!”
他们出发的时间很早,现在已经在逐渐接近,距离追踪眼睛上显示出来的那个红点已经很近了。
他们所乘坐的公安的船立刻加快了速度,江户川柯南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一点船的顶部。
虽然触了礁,但好在船底的洞并不大,进水的速度缓慢,孩子们已经被鹿见春名带到了甲板上来,暂时没什么大问题。因为进水沉没,船身在逐渐倾泻,负一层里已经积蓄了水。
看见公安的船驶过来的时候,鹿见春名松了口气。
失踪的孩子和那些□□脆打晕、剩了几口气的组织成员全部被公安接手,鹿见春名本人则作为弱弱无辜的受害孩童之一,顺理成章地被临时监护人萩原研二给带走了。
“小诗,你的手……”萩原研二皱起了眉,小心翼翼地用手捧着鹿见春名的手。
他手心中立刻染了血。
那是鹿见春名的血,从小孩柔软的手掌心中贯穿伤的血沿着掌心的纹路蜿蜒着滴落下来,很快将萩原研二的手也浸染成了猩红色。
“没事,”鹿见春名不自在地轻轻将手指收拢,“一点小伤。”
萩原研二当然明白这对鹿见春名而言确实是小伤——一个人单挑船上所有的武装力量,只受这样不致命的伤已经算轻了。
而这样的伤对与不死的鹿见春名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即使这样,他在看着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时也觉得心口在抽搐着一阵一阵地发疼。
萩原研二低微地叹了口气,“就算不觉得痛,伤口也得马上处理才行。”
“虽然小孩子的身体很方便,体验感也很新奇,但是时间也差不多了。”鹿见春名顺从地让自己被萩原研二抱在怀中,他伏在萩原研二的肩上,贴在他的耳边说话,“我得变回来才行。”
小小诗的限时体验卡要结束了。
这条航线如果真的被公安发现捣毁,受到这种重创,组织不可能任何动静都没有,他大概很快就会有新的任务要做,而在那之前,他必须变成“告死鸟”才行。
手掌被子弹贯穿,这种伤口当然是必须要重置的伤口,即使去医院治好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既然能够变成完美的状态,就根本没有必要退而求其次。
萩原研二当然也同意鹿见春名的决定,但是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变活人。
所以萩原研用“自家孩子受到惊吓需要安抚”的理由,完全不管同期和小侦探一言难尽的目光,先将鹿见春名给带走了。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鹿见春名才摸出那个装着药丸的盒子,将红白两色胶囊吞了下去。
熟悉的窒息感、心脏抽搐的疼痛感一起蔓延了上来,鹿见春名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命力从身体里逐渐抽离的感觉。
但随之而来的不仅仅是疼和整个人被一寸一寸、从骨髓深处被拉长的难忍的痛楚,还有令人心悸的排斥感。
好像有一只手将他的灵魂抽离,又没入交错的时间洪流之中。
第137章 酒厂的场合(44)
这是鹿见春名每次从时间轴上跳跃时才会产生的感觉。
不只是灵魂被身体里抽离, 连带着他的身体似乎也被这个世界线排斥了,他和整个世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透明的薄膜,即使努力的伸出手也无法破开阻隔。
时间沉淀起来和深海无疑,他被投放进时间构成的洪流之中, 在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流逝的时光中沉沉浮浮, 意识之中确只有光辉, 无尽的光辉。
好像有一只不存在的手在拨动他的时间, 镶嵌在他体内的钟表开始缓缓走动——指针却是倒转的, 一圈一圈地将他的时间拨回从前。
鹿见春名不知道这种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能力到底持续了多长时间,但等到他终于觉得那种被时间和世界共同排斥的感觉在逐渐消失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至少他慢慢地睁开眼睛时, 看到的是满目的深蓝色。
——这是海边。
有些模糊的视野逐渐恢复了清晰,鹿见春名迟缓地动了动手指,然后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感官之中满溢着海风的咸涩味道,浪打在礁石上的声音十分沉闷,水花因此而溅在了鹿见春名的脚踝上。
他没穿鞋, 是赤足的。毕竟鹿见春名穿越时是带着自己原本的身体过来的, 他身上穿的是提前准备好的成年人的衣服, 但毕竟身处室内,谁会特地穿一双完全不合脚的鞋子啊?
他醒来的时候大概是趴在礁石边的, 身上的衣物还带着一点潮湿, 银发的末端被海水浸湿,黏黏答答地垂落在衣摆上。
鹿见春名身上的衣服并不算太合身,他穿着的是萩原研二的衣服。
恋人大概也没有想过他会突突然要变回来,于是将自己的备用衣物给了他, 穿在鹿见春名的身上时大的有些过分,要将裤脚和袖口都卷起好几圈来才行。
他从礁石上站了起来, 猛然掀起的海风裹挟着一点咸涩的味道,将鹿见春名有些空荡荡的衣服刮地鼓了起来,浪水重重打在礁石壁上。他环顾四周,能看到不远处连成一片的霓虹灯火。
鹿见春名在海上——更准确的说,在海里一块礁石上,离岸边至少几百米的距离。
谁能告诉他,他为什么会在这?
结合一下前因后果和身处的环境,已经经历过两次相同事件的鹿见春名当然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想都不用想,他肯定又穿越了,但是不知道具体穿到了哪天。
根据诸伏景光、降谷零和灰原哀透露出来的一些话,他大概能猜到自己这是穿到了一年前的时候。
但这个刷新地点……鹿见春名微微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下周围的建筑,大致能认出一年后这片建筑群的影子。
因为手上的贯穿伤多少有点严重,鹿见春名没等到和萩原研二回警察宿舍,在靠岸之后就立刻进行了重置,重置的地点与这里的误差……鹿见春名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得出了大约距离一公里左右的结论。
前面两次穿越时,第一次穿越时两次地点差距地最远,几乎横跨东京,第二次穿越时相距大概在十公里左右,这一次就更近了……随着次数的增加,不仅他每一次回到过去的时间在逐渐推进,连误差的距离也在渐渐缩小。
按照这么推算下去,大概以后就算他在吃下APTX-4869,也不会再触发回到过去的异常了。
但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来都来了,他还能怎么办?
鹿见春名叹了口气,浓厚的IBM粒子从他的指尖涌了出来,几乎铺天盖地的黑色粒子将他整个人都遮掩其中,随后又在空中快速聚拢,构成一个几乎高达三米、背后长着蝙蝠翼翅的黑色人形怪物。
藏太站在他的身边,亲昵地弯下腰来,十分顺从地任由鹿见春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藏太黑色的双臂将鹿见春名整个人拥抱其中,巨大的黑色翼翅从收拢的状态缓缓张开,颤动几下之后在海面上刮起波纹来。
黑色的怪物怀里拥抱着银光,振翅而飞,带着鹿见春名一起飞到了岸边。
手机没有带过来,鹿见春名身上没有通讯设备——当然也没有钱,坐不了任何交通工具。
鹿见春名根本无需思考,身体就已经十分忠实地向警察宿舍走过去了。
如果这里真的是一年前,那么那间公寓应该早就被他租下来了,但在这次穿越之前,鹿见春名已经有至少一周的时间没有去公寓里住过了,从早到晚都待在萩原研二的单人宿舍内。
不可否认,单人宿舍很小,住两个人确实略显拥挤,但鹿见春名本来就不喜欢空旷,他喜欢拥挤狭窄的地方,更何况那是他在乎的人的家。
现在这个时间点人还有点多,不太方便直接飞起来……等时间更晚一点吧。鹿见春名想,等时间更晚一点,人少了,就直接飞回去好了。
……
居酒屋里夜晚时的生意向来很好。
玻璃杯中盛放着淡黄色的生啤,表面上浮着一层白沫。装着生啤的酒杯被拿起,伊达航喝了一口啤酒,发出了格外舒畅的叹气声。
坐在他旁边的高木涉脱下了西服的外套,交叠着挂在身后的椅子上。他穿着白衬衫,整个人几乎都要趴在居酒屋的吧台上了。
他将脸埋在臂弯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
“叹气干什么?”伊达航咧嘴笑了一下,握着啤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高木涉手中的杯子,玻璃质地的杯壁在相撞之后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案子终于结束了,不应该高兴吗?”
“是啊,这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总算是抓到了。”高木涉叹了口气,将头抬了起来,再次和伊达航碰杯之后,仰头喝了几口啤酒,用手背抹去了唇角的一点水渍。
高木涉用手撑起头,偏过脸,用敬佩的目光看向伊达航,“伊达前辈,还是你厉害,否则还不知道要过多长时间才能抓到那个凶手呢。”
伊达航摆了摆手,将装着啤酒的玻璃杯重重放在木质的吧台上。木质吧台上光滑如同镜面,隐约倒映出他们两人模糊的轮廓。
“我只是比较有经验,毕竟干刑警干了这么久了,”伊达航咧嘴笑了一下,“你当然也可以。”
高木涉摸了摸鼻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还差的远呢,伊达前辈。”
他说完话后没能忍住,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他的眼下浮着一层不太明显的青黑,神情中透露着连续加班工作之后的疲惫。
伊达航疑惑地开口:“你怎么这么困?昨晚不是没加班吗?”
“昨天本来是不打算加班的,但是临时接到匿名的举报电话,开船到了公海上……”高木涉顿时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语气麻木地抱怨,“谁知道那是一帮跑去公海玩赌博开派对的富二代,要是光赌博也就算了,问题是,他们还抽那些东西,搞的缉毒那边也大晚上给这帮不省心的家伙做检查。”
“……辛苦你了。”伊达航沉默一会儿,伸手拍了拍高木涉的肩。
“最可气的是这帮人都有后台,不了了之了。”高木涉又叹了口气,再次给自己灌了一口啤酒。
“海……。”伊达航意味不明地低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