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稀里糊涂成了万人迷 第144章

沈少聿跟着兰濯池进来了,他叫了一声陛下,随后便安安分分低下头站到离宋吟很远的桌子旁,用目光丈量,他和宋吟之间的距离至少能塞得下十几个成年人。

想也知道,平时于胶怜对他的嫌弃有多深。

如非必要,于胶怜都不会和沈少聿待在同一个屋子里,沈少聿呼吸过的空气肯定也是脏的,他才不要和沈少聿挨那么近,以免呼吸到脏东西。

宋吟抠着汤婆子,看着沈少聿习以为常的远离,轻抿了下水色的唇,系统给他的任务是阻止皇城被血洗,没说要让他阻止皇位被夺。

那么按照发展,他还是要躲到林子里,还是要被积怨成恨的沈少聿挑断手筋。

宋吟试想了一下自己手筋被挑,手腕就泛起了酥酥的麻意,他忍住缩回到被窝里的冲动,咽了咽口水,心想要想办法阻止。

沈少聿要反,是因为于胶怜不把他当人看,嫌他是流浪狗,不和他接触,给他人格侮辱。

那么从现在开始,他把沈少聿当成人,潜移默化改变态度,将来就算被沈少聿找到,沈少聿可能也会留下一分仁慈,不废了他的手。

宋吟默默想着,被一声咔哒吓了一跳,抬起眼。

是兰濯池将门关上了,男人伟岸高大的身体直挺,屋里有一个皇上两个高官,他只是一个有着贱籍的平民,但他丝毫不怵:“陛下要和我谈什么?”

他穿的一身里衣,宋吟连看都不看他,目不斜视:“谈公事。”

兰濯池启唇:“公事。”

宋吟后脊起了疙瘩,听清楚就好了,重复一遍干什么。

他摸着滚烫的汤婆子压下那身不适,又清了清嗓子说:“是,朕听右相说你开着一家义庄,宫里有谁死了,都是你叫徒弟搬走的。”

兰濯池听他真编出了像样的理由来,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外露的意外神色。

他和于胶怜只认识七天,每一回见面于胶怜都没有藏着,三句不离私事,并且每一次在他面前都从来不会谈到他的身份。

因为于胶怜并不在乎,他是奴隶还是义庄老板都无所谓,于胶怜只想勾引到手,以后有一个长期稳定的木棍。

他目光上移,朝榻上小皇帝的胸脯上瞄:“陛下有尸体要叫我收?”

宋吟没大意,第一时间看到了兰濯池的目光,他努力把肩膀往里缩,嗓音装得很是平静:“不是叫你收尸体,是让你回去以后整理出一份名单,宫里这半年死了的人,你都写出名字和身份,整理好了交到朕这里来。”

兰濯池听出了小皇帝的意图,他从太监那里听说了于胶怜被拖下湖的事,来的路上还想这小皇帝现在应该六神无主,疯着闹着要让几个丞相给他找拖他进湖的凶手。

可听于胶怜交给他的事,兰濯池没想到于胶怜怀疑到了鬼上面,还有着思路,没有无头苍蝇的找。

兰濯池眉毛微不可查地一挑,他在宋吟的脸上盯了一会,慢慢说:“我如果能回到义庄,一定会立马收集名单,就是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能解除我的监禁。”

宋吟本来就坐不太住,听兰濯池一句又一句毫不掩饰,揭露他们之间有染的话,吓得都不太会喘气了。

他又做出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你误会了,你是右相的人,朕怎么会监禁你?”

兰濯池看着他装傻:“这几天我一出宫就会被拦下,他们说,这是陛下的意思。”

宋吟说:“应该是下人传朕的话传错了意思,你不要误会,朕是听说你的义庄出了事,想帮你一把,右相帮了朕很多,于情于理朕都要替他的亲人解决麻烦。”

宋吟一边说,一边摸着外袍的带子系紧了点,似乎怕被人看到一样。

也就是这个举动,让兰濯池更肆无忌惮,用怀疑他被鬼附身的目光盯他屁股和胸,宋吟站起来,顾不上别的,直接叫沈少聿:“右相,这汤婆子怎么捂都感觉不热,朕全身都好冷。”

听到这一声叫,沈少聿僵了下。

左相和兰濯池也都怔了怔。

兰濯池知道他这个小叔子不得重用,比起右相,于胶怜会对左相的接受程度更高一点,通常有左相在,他都不会把眼神分给沈少聿,也从来不会叫沈少聿。

沈少聿没愣太久,他走近一步,嗓音冷淡:“陛下要不要把狐裘穿上,等上床再脱。”

宋吟立即就要说好,但转眼就想到不行,态度变太快,会引起怀疑,于是他怠慢地点了点头。

等沈少聿拿起厚实狐裘走到他面前,他又说:“你穿上。”

沈少聿又是一怔,他尽极力地最少触到狐裘,只抓着一点边角,就怕于胶怜又会说他碰过的东西脏。

可现在于胶怜不仅让他拿,还让他穿,没有说笑的意思,沈少聿眉间皱起:“陛下,我一个卑贱身体,会脏了你的衣服。”

这些话,都是于胶怜说过的,沈少聿原封不动地照搬过来。

宋吟像个幽魂似的盯着他,又看了看那件狐裘:“你只要听朕的话就好。”

于胶怜不喜欢一句话多次无用重复,这会让他脾气暴躁,一暴躁就会有无辜宫人遭殃,所以沈少聿不再多言,低下头,将那件狐裘穿在了身上。

狐裘是按小皇上的尺寸做的,但有松紧度,沈少聿勉勉强强穿上了,他没有去揣测于胶怜的想法,但下一刻,他看到于胶怜突然伸手敞开身上的狐裘,一张小脸凑进来,整个身体钻进他和狐裘的空间里。

他调了调站姿,紧接着就转过身面对兰濯池。

空气流动变慢,还有些微凝滞。

宋吟裹着狐裘,后面贴着火热的男性躯体,他没去看上面沈少聿僵住的神色,而是转眼看着兰濯池:“不好意思,今晚落了水,实在是很冷,现在你可以和朕说了,你的义庄出了什么事?如果是朕能帮上忙的,一定会帮你。”

沈少聿是兰濯池的小叔子,他和小叔子这么勾肩搭背,兰濯池绝不能接受他。

兰濯池的脸色终于在进门后有了说得上巨大的变化,变得很糟,他用吃骨头一样的眼神盯了宋吟几秒:“没什么大事。”

他顿了顿:“最近义庄新收了一具尸体,本来两天之后就要下葬,但就在下葬前一天,这具尸体神秘失踪,到处找不见,尸体生前是个大官,亲眷也是不好糊弄的,他们说是我们偷了尸体,吵着要找人拆了义庄。”

宋吟脚底差点一滑,这叫没什么大事?

他听兰濯池八风不动的语气,觉得兰濯池可能,也许,大概不太懂大事的含义是什么,他本来暖和的身子又凉了凉:“尸体不见了?是谁的尸体?”

兰濯池看着宋吟和沈少聿相贴的皮肤,牙齿磋磨:“杨继晁,杨侍郎,陛下应该知道吧,他从你上位起就一直在服侍你。”

宋吟没理会兰濯池的话,他脑中跳出系统小助手的提示。

【杨继晁,他是先皇得力大臣之一,今年刚步入四十大关,官途还长,可他在一周前突然给你递了辞呈,说身体不好要告老还乡。】

【你批了,杨继晁出了京城之后身体一路急转而下,第二天便命丧黄泉,你听说了这件事,给杨家人送去一些抚恤金,又叫右相找人去安葬了杨继晁。】

不得不说,有了系统小助手,宋吟比以前方便了很多。

他嘴里轻念着杨继晁,睫毛扇动一下,从沈少聿的怀里钻出来:“杨继晁的尸体消失了,所以等着他安葬的杨家人,一直在找你麻烦?”

兰濯池的眉头松了些,他嗓音温和:“是,义庄放棺材的房间只有我一个人有钥匙,那天没有人进去过,是凭空没了的,这世上可能真有鬼,陛下要是想给我摆平麻烦,恐怕要和鬼打交道了。”

宋吟无视了兰濯池略有调侃的语气,沈少聿身体很暖和,他一张脸被热得红润了些,一说话,嗓子也没因为畏寒而再抖:“明天我要出宫,见一见杨家人。”

皇城几千多个人,能被一夜之间全被屠尽,不太可能是生人所为。

杨继晁是宫里的人,他身上出了异象,宋吟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找到一丝两丝的线索。

宋吟又拿起汤婆子,捂在手心里,他面朝向三人,开始赶客:“我要休息了,你们都回去。”

……

宋吟解了兰濯池的监禁,把他放回义庄里整理名单,而兰濯池刚回到义庄的当天早上,就差了一个徒弟进宫,告诉宋吟杨家人又来义庄闹事了。

这天早朝里破天荒的看到了皇上的身影,众大臣还没来得及为此感慨,也没来得及上奏折,小皇帝已经急匆匆跑出殿门,叫上沈少聿一起出了宫。

宋吟和沈少聿两人一起来到义庄时已经是中午,天还很亮堂,可那掩映在林子里的义庄阴气森森,仿佛有一丝丝黑雾从房屋里飘到了上空。

隔着一里远,宋吟看到了荒凉道路上的石门。

过了石门,高大俊美的男人就站在义庄门口,他的前面是两个来找事的杨家人,其中一个穿着素白的长袍,年纪已经不低,用布挽着微白的头发,脸上的沟壑里像是田埂一样,蓄满了眼角流下的泪水。

兰濯池徒弟送消息进宫里时说了,这回来闹事的是杨继晁的夫人和他的堂弟。

看样子,门口哭喊叫闹的女人就是杨夫人,她声音刺耳,哪怕堵着两个耳洞都挡不住。

她身边的堂弟倒是情绪平静一些,只有在需要附和的时候说上一两句。

其他时间都是保持安静的。

“我相公的尸体好好地放在你们义庄,怎么能说没就没?”杨夫人扯着兰濯池身边小徒弟的领口,双目通红,“我不管,今天我就是翻遍这破义庄,也要把我相公找出来,你们敢拦我,我就去报官。”

兰濯池身边的小徒弟满脸为难,他的额汗已经淌过了下巴,在尖上结成了水珠:“夫人,上回您就来过了,您不是也没在义庄里找到您相公吗?我们发誓一直在寻找您相公的下落,如果有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您。”

杨夫人又是一声尖锐的反驳:“你们嘴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谁知道?现在的事实是,我相公在你们义庄里不见了,我相公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你们要是敢私藏他尸体,这间义庄别想再好好地开下去。”

她把皇帝都搬出来了,意图让兰濯池和她的小徒弟知道,义庄里不见了的那具尸体来头大得很,不想给义庄惹麻烦,最好早些把她相公交出来。

可面对她的强硬,面对皇上的威势,小徒弟还是一样的为难说辞:“夫人,我们没有隐瞒您,就是不见了,我们已经收了您的铜板,下葬的事我们一定会办,您也不要太着急,毕竟人也……”

人也已经死了,就算找回来也是死的,着急没用。

杨夫人一对浑浊的双瞳怒瞪:“你怎么说话的!”

杨夫人本就在失控的边缘,小徒弟的一番话踩了雷区,她当即上去抓住了小徒弟的头发,一双尖利的指甲挠了上去。

一声惊叫以后,义庄乱了套,小徒弟被抓得吱哇乱吼,脸上被挠出了好几道,鲜红地延伸至耳迹,杨夫人的堂弟上去拦,被杨夫人一手扒拉着推开。

义庄里面的其他徒弟纷纷赶出来拦架,他们用胳膊去挡,却被杨夫人一手一个抓得衣服都散了,像是来了一出出洋相大会。

全程兰濯池只是在一边看,他不上去拦,也不开口说话,就站着看他们打打闹闹。

小徒弟为一句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眉眼出血,脖子通红,被抓得一声干呕,吐出了软烂的一点白馍馍碎渣,接着就是吃痛地大喊“我错了”。

杨夫人怒急上头,没有因为他道歉就心软,还在对着他那张脸抓挠。

耳边全是风声,忽然传进了一声叫:“杨夫人。”

杨夫人本来不想理,现在谁也阻止不了她为自家相公伸冤,可那声音太特殊,特殊到几乎让她的手一下停止了暴行,迟疑怯生地转过了头。

印象中只见过一次的皇帝出现在面前,没有穿黄袍。

杨夫人喃喃:“皇……”

“杨夫人,”宋吟没让杨夫人叫全,“我是为了杨侍郎的事来的,想必您也是,我们不如进去坐下来好好说。”

杨夫人嗓音含混:“好,好,进去说。”

义庄的闹剧结束,杨夫人和她的堂弟被宋吟带着一起进了义庄,在一张桌子四周坐下,小徒弟给他们添了茶倒了热水,又呲牙咧嘴地到一边站着去了。

兰濯池也站在一边,没坐,他看着真来了的于胶怜,又看于胶怜还把他小叔子带上了,眉间皱紧。

杨夫人见宋吟来了之后平静了不少。

皇上来了,说明自家相公是被关注的,这让她又喜又悲,她抽抽搭搭地用手帕擦着眼泪,哭声停不下来。

宋吟让她哭了一会发泄情绪,开口道:“杨侍郎为我排忧解难过好几回,算起来,是我的恩师之一,他死了我很难过,听他尸体不见了,我和杨夫人一样恼火,如果是有人故意偷的,我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停了停,话锋一转:“不过杨夫人,有些事我要先提前问一问,杨侍郎回家的那一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他有没有给你们捎过书信,说在宫里遇到了怪事。”

杨夫人捏着手帕的手停了下来,她放空地回想:“异常……没什么异常,他那身体是老毛病,大夫劝他好几回好好歇着了,那天他病又复发,这才要回家。没见他有什么异常,他回家一整天,都没出去见过别人。”

杨侍郎死的时候也没异象,眉目安详,穿着一身麒麟袍,连眼都没睁,是正常死的。

说着,杨夫人又哭诉起来,她扒着桌子,看着过分年轻的小皇帝:“皇上,您一定要替我家相公做主,这义庄处处是古怪,都说没碰过尸体,可尸体怎么会无端消失?听说现在有些义庄会偷卖尸体,我担心是他们把我相公卖了。”

宋吟观察杨夫人,杨夫人已经为杨侍郎的事奔波操劳了数日,白发见长,她现在只想要一个承诺,而这个承诺一定得是足够有分量的人给他的。

他是皇上,杨侍郎尊奉的主子,这个分量足够重,宋吟轻轻拍了拍杨夫人的背,语气安抚:“夫人,您别急,义庄开了好几年,没出过这种事,你不信任他们,就信任我,您今天也累了,先回家,我一有消息就叫人知会你,一定给你一个说法。”

杨夫人犹豫:“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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