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稀里糊涂成了万人迷 第179章

郎中令止不住笑,两指捏着那毛线猪崽转了个身,没等他下令让人再仔细查一遍,身旁有人开口道:“是我的。”

“我知道是你的,于胶怜……”郎中令发出诡异的笑声,他哼哼着转了个方向,下一刻脸上表情就僵了僵。

不,是谁的?这声音……

郎中令抬头望向比他高一个头,身材同样是这京城找不出赝品的高大的陆卿尘,静默了几刻,手中的毛线猪崽从他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啊?”

陆卿尘神色不改:“上回在街上套中来不及扔,应该是刚才被人不小心蹭掉的,郎中令难道没发现我一路上都戴着这东西?”

郎中令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他发现个屁,谁会盯着一个男人的腰瞧来瞧去?可他也不敢明面呛陆卿尘,只好讪讪道:“这,这我没太注意……你过来,你可有瞧见?左相身上当真一直有这东西?”

到手的线索插翅飞走,他是真急了,竟然当着陆卿尘的面就盘问起来。

被他指到的侍从就在陆卿尘身后。可怜侍从额头一刻之间冒出了一滴汗,他和郎中令一样都没仔细去看过陆卿尘的腰,可被陆卿尘那副神态反问了一句,他模模糊糊又觉得好像真戴着,头晕脑胀地回:“好像……好像是有的。”

郎中令捡到猪崽的得意顿时消失。

陆卿尘从地上捡起毛线猪崽,再次说:“是人都有癖好,郎中令不该以貌取人,该去下一处了。”

郎中令愣愣点头:“哦、哦。”

……

一顿忙活到了子时二刻,天边乌云露出半轮月亮,整个义庄被死寂笼罩,隔了许久才飞来一只鸟雀立在枝头,给这冷冷清清的地方添了点活气。

郎中令的人全部走后义庄乱得不成样子,兰濯池去了前堂,叫几个徒弟去王夫人府上用膳。徒弟问为什么只有他们去,兰濯池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他们。

几人头脑简单,说信就信了,也没被义庄这闹剧扰乱心情,高高兴兴外出去吃好吃的了,那王夫人厨艺极好,他们每年都盼着这么一天,怎么能错过。

兰濯池在前堂清点物件有没有丢失,宋吟见他没有外出的迹象,就放心地走去做饭的小房间煮热水喝。

系统说的阻止任务目标出门,那扇门指的是义庄的那一扇石门,只要不出这个范围,哪里都能去。

宋吟低头看着火势,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他答应兰濯池的事,忍不住咬咬嘴角,面露忧虑。

陆卿尘进来的时候刚好是第四回,那时兰濯池还没有出来,肯定说不算,那就是还剩两回。虽然没凑够数,但兰濯池应该不会随便外出吧。

不行,他还是不放心,白天起来他要一直盯着兰濯池。

宋吟现在是焦头烂额,他不仅要盯兰濯池,还要为以后做考虑,朝廷的人已经盯上了义庄,恐怕不会只查一次就这么算了,再有就是,陆卿尘到底为什么不抓他?

宋吟皱着眉走出义庄,绕到后院,他一手捧水一手去推门,推开之后身子先探进去,整个人都进去之后就开始小声倒吸气,冷死了。

他把水放到桌上,摊开两只手互相交叠搓了搓,搓热了放在脸上托着,稍微暖和了一些便转过身。

眼前豁然多出一具男性躯体,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看样子是刚刚进来的,见宋吟转过来微微垂下一点眼皮回视,宋吟差点咬了舌头:“左,左相……你没走啊?”

该不是路上反悔,突然又想抓他去砍头了吧?

陆卿尘穿着一件单袍,脸两侧的肉没有鼓出去,反而线条往下巴处收得很夸张,看起来比在皇城门口分开的那一天要瘦了许多,他看着于胶怜不说话,过了半刻才隐忍着某种情绪淡淡说:“陛下还是和兰濯池搞上了。”

“什么陛下,我都不是了,”宋吟早就换下了那一条让人眼前一黑的裤子,现在穿了两层,一层比一层厚,他嘀咕,“说什么搞上,你话说得好难听。”

好吧,虽然看上去就是那个样子,但他是迫不得已。

宋吟也没想过会被陆卿尘撞上,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不堪受辱地抿唇:“你当没看到就好了……”

陆卿尘不知道是怎么支开郎中令的,宋吟猜他他们是兵分了两路,一人要查那里,一人要查这里,陆卿尘和郎中令走了不同的道,绕了几条路重新回到了义庄。

就是不知道找他是要做什么,是好事还是坏事。

陆卿尘的表情也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垂眼看着人一句话也不说,搞得宋吟心里惴惴不安,往后退了几步靠住桌子。陆卿尘的审视在这个时候结束,他慢慢张唇:“为什么不照我安排的去做?”

宋吟被他说得一愣,不明所以:“安排?”

陆卿尘皱眉:“宫门分别那日,我叫了一人出去送包袱给陛下,里面有一副用纸裹着的钥匙,是玉州以南一座闲置房子的钥匙,我叫陛下去那处躲着,为什么不听?”

宋吟从来没收到过什么钥匙,但听陆卿尘一说,他模模糊糊回忆起被逼宫那天的混乱场面。

确实有人从宫里跑出来交给他一个装着衣物的包袱,但应该是时间紧张,系得不太牢,放到他手里的时候口子是大敞着的,钥匙本来就小,说不定是在路上掉了出去。

“我没有看见那副钥匙,”宋吟小声说实话,他看着陆卿尘愈发冻人的神情,感到不解,“你让我躲着,是不想杀我吗?你知情不报,欺瞒君主,万一被人发现了……”

陆卿尘冷声打断:“和陛下没有关系。”

宋吟皱了一下眉,怎么和他无关?

陆卿尘故意放他走,让他逃脱被捕,甚至在假意出来找人时当着郎中令的面帮忙包庇,和他关系太大了。但是为什么呢,陆卿尘没有帮他的理由,平时对他的态度也是最差的,甚至应该最盼着他死才对。

宋吟想不通,但他见陆卿尘脸色极冷,只能先顺着来:“不管怎么样,你没有向郎中令揭发我,我应该谢谢你。不过我现在身无一物,没有东西可以报答你,等以后……”

陆卿尘淡声说:“陛下现在是戴罪之身,没有活路,连玉州都逃不出去,谈什么以后?”

宋吟静默片刻,有些小小的不爽:“既然你觉得我以后一片灰暗,干嘛还要救我,干脆放任我被郎中令抓回去,一个铡刀砍下来啊,可你又要……”

后面的话宋吟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接近于嘟囔,因为陆卿尘的神情已经像是随时要伸手捏住他的脸,甚至有一条青管蜿蜒在了手背。而此时,义庄的小房间里正响着煮热水的咕噜声。

义庄的前堂和兰濯池住的后院有一定距离,但这个小房间却斜对着后院,把窗户打开的话,能正好看到后院的一草一木。

小徒弟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出门吃香喝辣,因为上回他得罪了那王夫人家的儿子,到现在两人还是仇敌,见了面铁定要掐起来,他省得在这日子里找晦气,就没有去。

他站在兰濯池旁边,从窗户里看出去,看小皇帝和陆卿尘嘴巴张张合合。

他已经知道了陆卿尘的身份,这会看得啧啧称奇:“没想到那位就是朝廷大名鼎鼎的左相,不是说皇帝对左相用毒未遂吗?怎么还帮着逃脱抓捕,帮忙也就算了,还返回来找,难道是左相有把柄在皇帝手上?”

小徒弟用手托住下巴,视线灼热扒在后院两人身上,齿缝间发出一声疑惑的啧声:“不过这段时间和皇帝小公子相处,他不像是公告板上说的会杀肱骨之臣的人啊,是不是有什么隐情,那些传闻都是新皇帝故意捏造出来的?”

两指摩挲了下下巴两边,小徒弟越猜越觉得自己想得有道理,朝廷的事,本来大多数时候就在打舆论之战。他转头去看兰濯池:“师父,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不然左相怎么会不捉皇帝,可能就是因为皇帝根本没做过那些事。”

兰濯池微微晃着蒲扇,那截手腕修长无比。他闻言眼皮都没抬,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表现出对此话题的一点兴趣。大约是觉得火烧得慢,他又多挥了几次扇子。

锅底的火向四处烧开,里面的水慢慢有了煮沸的迹象。小徒弟见问话没人回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兰濯池经常当他是一团空气,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几句,忽然道:“师父,你说左相来义庄,是不是要带走小皇帝的?”

兰濯池漫不经心地回了几个字:“可能吧。”

小徒弟这回表情有些变了:“师父,你就不急吗?”

毕竟小皇帝身份特殊,又和左相之间关系微妙,这一趟要是被带走,后果会如何谁都难说。

此时正值深夜,房间里只有一盏不及手长的油灯,兰濯池大半张脸都隐在黑暗中,露出来的那半照在火光里,显得懒洋洋的:“我急什么,来义庄是他主动要来的,他想走就走,我不会拦。”

小徒弟皱眉静默片刻,突然伸出手从兰濯池手里拿过蒲扇,转了一圈才放到兰濯池手心,又将兰濯池五指合拢:“可是师父你从刚才开始扇子就拿反了。”

兰濯池:“……”

兰濯池默默无声地攥着蒲扇,眼皮有些僵硬,过了会又跳了跳。他正要抬手按一按胀痛的额角,手指掠过鼻梁之时,动作突然一顿,他眼底滑过一些锐气:“有人来了,你进去叫于胶怜别乱跑,老实待着。”

房间里狭小又昏暗,兰濯池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有些诡异,小徒弟因为自家师父的表情心脏都快跳出了嘴里,不一会他才冷静下来,了然点头。

师父是听到有脚步声朝义庄这边来了。

如果没猜错,应该又是那群人,往年这个时候都要来一次,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打兰濯池进义庄以来,他的前任师父就省下不少闲心,因为兰濯池不仅能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还有很多不该在一个奴隶身上出现的能力。耳力极佳是其一。

他以前好奇问过师父从哪会的这些东西,师父却答不上来,当时师父是怎么回答他来着。哦,说是成为奴隶之前似乎被人所弃,从山崖顶上滚了下来,失去了掉崖之前的记忆,大部分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虽然兰濯池有时候尖酸刻薄,还爱将他当驴使唤,可他年少不知事时惹下的烂摊子全都是兰濯池解决的,不仅是他,义庄上下的人全都靠兰濯池生活,久而久之没人能离得开兰濯池了。

这样一个人,也不知道是哪家做事这么绝。

小徒弟摇了摇头,把这些事抛到脑后,端起两碗稠黏的芝麻糊往后院跑。

远远地宋吟就看到有人朝这边走来,闭上了嘴巴不说话,刚才他说完之后陆卿尘就只盯着他看,留他一个人在这边说,他早就说得口干舌燥了。

小徒弟就像救星一样来了后院。

宋吟小跑着上去,还没说话,小徒弟就把一碗芝麻糊塞到他手里,扬扬下巴颏得意洋洋道:“我做的芝麻糊,加了红枣核桃,你尝尝,他们都特别喜欢。”

刚才宋吟在门边站了那么久,手脚冻得冰冰的,他刚捧上碗,整个人就被暖得舒展开:“谢谢,这么晚了你还跑来送我。”

小徒弟一视同仁地把另一碗塞到陆卿尘手里,他拍拍手,脑袋刚抬起来,就看见陆卿尘的神情,冷得像死人棺材,他吓得赶紧跑回小皇帝身边,脸上表情还惊魂未定。

他又没得罪陆卿尘,怎么脸那么臭,不知道的以为死人了呢。

是朝廷的人都这个样,还是单就陆卿尘这么吓人?

小徒弟吞吞唾沫,瞧了两眼旁边捧着碗用勺子舀了两下芝麻糊的小皇帝,心想还是小皇帝看着面善。他摆了下手:“不用谢,我是顺便过来送的,师父让我告诉小公子,等下会有官兵过来搜查义庄。”

宋吟脸色微变:“官兵?”

小徒弟赶紧解释道:“不用怕,他们搜物不搜人,不是来搜你的。那些官兵不是本朝的人,他们奉北燕刑部的命令出来找一个物件,每年到这个时候都要在这附近搜一次,等他们搜完就会走了。”

宋吟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捧紧手中的瓷碗:“他们要搜什么物件?”

“谁知道呢,说是搜北燕皇亲国戚都有的一条颈绳,每个人的都不一样,”小徒弟拿了串鞭炮过来打算在子时四刻的时候放,他拿在手里晃了晃,讲故事一样,“那段时间北燕很混乱,老皇帝垂危,皇子都在觊觎皇位,这群皇储之中太子年纪最小,但是最聪慧也是最得帝心的一位,可惜就是因为年纪太小,容易轻信人,被几个亲近之人骗到本朝玩,后来就失踪了。”

“北燕老皇帝垂危只是一时,在坊中找了名郎中第二天就回光返照,一直活到现在,据说太子的生辰就在这几日,老皇帝因为思念太子,每到新年的前一月都会派出一队精锐来太子失踪的附近寻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太子的尸体一直找不到,那很大可能就是被人捡去收养了。

人如果还在,那就一定能搜到。

小徒弟捻了捻抓过鞭炮的指腹,伸着懒腰说:“不过过了这么多年,太子已经长大成人,模样肯定和小时候大为不同,他们要找人也只能靠物件。”

宋吟不解:“既然太子没死,为什么不想办法回北燕?”

小徒弟抓着两边衣衫往里裹了裹,迎着冷风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大堆腰带佩剑的人呈黑云压城之势跑了进来,为首的人似乎和小徒弟打过交道,点头打了声招呼才往里面走。

义庄一直以来生意都不错,但新春佳节包括这之前的一段时间都很少有客人上门,毕竟这地方说到底还是死人多,活人在这么大好日子往死人堆跑,不是有病就是想不开。

官兵见门口有个面生的人脸,低着脑袋只露出一段纤长的脖子,不由得怔了一下。

小徒弟见那官兵在门口停住,迟迟不进屋搜查,有些待不住了,出声询问道:“官爷,这是我们义庄的客人,我师父特意邀他进屋做客的,有什么问题吗?”

官兵闻言脸上有些挂不住,沉声说没有。他自北燕到本朝境地,还从未见到过这等绝色,不知这刁地是如何养出来的,他一看就失了神,丢了脸面。

官兵掩住心思大步走进屋中,身后几人也跟着他进到里面,他们倒是比郎中令的人礼貌许多,翻东西都比较文雅,没有弄乱任何地方。

宋吟注意到了那些官兵的剑鞘,上面刻着栩栩如生的大燕,昭示他们是北燕之人。

因为小徒弟告诉他这些官兵没见过朝廷要臣,更没有见过皇帝,从北燕来的路上不会经过大街,看不见通缉令,根本不知道于胶怜长什么样,所以叫他放心,不用逃跑。

他也就安心地待在门口,耐心地等那些人搜查屋子,余光中的陆卿尘也没变过脸色,甚至没想过要躲避这些官兵。

大约半刻钟时间,官兵搜完屋子箭步出来,朝几人拱了下手鬼魅一样离开。

小徒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兴致盎然地说:“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搜了整整半个时辰,现在是来的次数多了,知道怎么搜都搜不到,搜两下就走了,不过回去要给北燕老皇帝一个交代,这两下子表面功夫还是很有必要的。”

刚才那些官兵在的时候,宋吟有些不太好意思喝碗里的芝麻糊,只能光看着馋,现在人都走了,他拿起勺子趁还没凉往嘴里送了一口,边咽边含糊说:“北燕皇帝难道没有想过,万一那物件在最初就被谋害太子的那几人拿走了呢?”

这话一出,旁边的小徒弟骤然变成呆逼。宋吟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只见小徒弟机械地张大嘴巴:“对、对哦,是有这个可能啊!”

小徒弟以前是光感慨没深想,真没想到过这种可能性,他眼睛跟天边的星一样灿灿有光:“或许北燕皇帝思念急切,也没有想到。”

“不会的,就算北燕皇帝本人没想到,他麾下还有那么多臣子,”宋吟吃芝麻糊的速度慢了一些,“物件有没有被拿谁都无法证实,北燕皇帝兴许就是拿这个当成唯一的念想,坐着永远找不到,可找一找,说不准真能找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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