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溪心说废话。你要是怀着孕冷不丁被扔到那种地方,谁能不记恨?
赵昱似乎也想到了这点,约莫是心虚,气势顿时萎靡不少,颇有点委屈的为自己辩解:“谁让你总气我……”
说着他往乔溪身边凑了凑,伸手揽住他的腰,而后把脑袋埋进乔溪前胸,作出一副孩子般依赖亲昵的模样,小声嘀咕道:“只要你不忤逆我,我以后再不凶你。”
乔溪早不会被他这前后判若两人的姿态迷惑,反正也推不开,干脆由着他去。再说赵昱再能耐也就是上手搂搂抱抱,他又不会掉块肉。
“朕今天还没跟太子说话。”赵昱一边自说自话,一边熟门熟路摸上他的肚子,低头隔着一层薄被,认认真真的同胚胎讲话。
乔溪大喇喇翻了个白眼,躺平随他作妖。
“瑾安。”赵昱轻声说道:“我给他起的名字。”
“瑾”本是指代美玉,“安”则是字面意义的安康和顺。
赵昱翻了许多书,还是觉得这个名字最好。他满含期待:“朕的太子一定平平安安长大。”
他已经完全入戏了父亲的角色,妄图将乔溪肚里还没出生的孩子据为己有,甚至开始幻想它身上真有他的血脉。
乔溪不想揭穿赵昱的自欺欺人,可是实在忍不住,反问道:“你不是要杀我吗?他怎么平平安安长大?”
原本心情不错的赵昱瞬间沉默,良久哑着声音道:
“你为什么总要把话说得如此难听。”
乔溪淡定回道:“难听也是事实。”
他还是不想顺着这家伙,不想自己的娃跟赵昱扯上任何关系。
“哼!”赵昱搂着他腰部的手收紧,俯身凑近乔溪,在他耳边如诅咒般阴森森的说:“就算我死了,也要把你带上。”
“阴曹地府,你要长长久久与我作伴!”
赵昱平生最恨看到旁人活得幸福快活,尤其乔溪和沈夷光这两个人,他死都不会叫他们一家三口相见!
“随便你。”乔溪再次拿他当空气。
赵昱表面看起来平静,其实内里已经彻底崩溃了。
睡到半夜,乔溪总感到有什么人在撕扯他的衣服,睁眼后一看,果然又是赵昱这冤家。
被发现后赵昱不慌不忙,眼中赤红一片,表情狰狞扭曲,披头散发的活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乔溪被他扯疼了,衣服也被褪去大半,忙着努力护住剩下的脆弱布料,一边骂人:“你又发什么疯!?”
赵昱抬头对他微微一笑,表情冷冰冰的渗人。他轻飘飘的说:“我想过了。”
“不管我怎么自欺欺人,你肚里的孩子和我都没有一点亲缘关系。”
“就算生出来,他也不认我。”
说着,赵昱笑得疯疯癫癫:“但是若我现在睡了你,这孩子从此就与我就有了关联,再也抵赖不得。”
乔溪知道赵昱脑子不好,却不知道他癫狂到这种地步。
他以为只要和乔溪睡一次,就可以顺理成章和肚里的孩子建立起亲密的联系,太子就是他亲生的骨肉。
乔溪也快疯了,在脑子思考出对策之前,身体已经快一步做出反应。
“啪”得一声,赵昱脸上瞬间多了个五指印。
尽管乔溪现在无比虚弱,拼尽全力甩出的一巴掌还是很够看,赵昱的嘴角都被打破了皮,流出一丝鲜血。
约莫没料到自己会被打,赵昱甚至手下都忘了动作:“你……!”
乔溪趁机重新穿好衣服,淡淡的问:“冷静了?”
先不提地坤到底有没有能力在床上逞能,单说他们两个还是情敌的尴尬关系。乔溪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想跟自己的情敌上床,正常人应该想想就吐了。
更重要的是,他其实没有感觉到赵昱对自己有那种方面的欲望,这一出更像是他的单方面发泄。
赵昱被打了一巴掌,养尊处优的他气急败坏想打回来。他的手臂高高扬起,然而看着乔溪一脸赴死的平静,迟来的回击始终没有降下。
理智回笼,赵昱放下手臂慢慢冷静,眼中的赤红消退:“若我不是地坤……”
他咬着牙,满心恨意。
若他不是地坤,所有的事情便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所有的不幸,皆源自于地坤的身份。
“你不过想是借着我发泄情绪而已。”乔溪怜悯的看着他,“根本不是真的想碰我。”
赵昱可怜就可怜在,他一个人长到这么大,却至今都没人教他该怎么正确的面对并处理那些无法排解的负面情绪。
他自小被当做未来储君培养,必须事事尽善尽美,不能有小性子,对自己的人格进行抹杀,只为了当个好皇帝。
他摒弃了自我,却又惨遭抛弃。
乔溪平心静气的说:“其实很简单的,做人没有那么难。”
“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生气了可以摔东西,可以跟人吵架大骂一通,可以找个饭馆好好吃顿饭,也可以回家躺下闭眼睡一觉……”
“世上有很多很多可以正确排解坏情绪的做法,但你只会不停的伤害别人。”
乔溪一字一句质问:“就算你杀光了所有人,难道你真的开心吗?”
“如果你开心,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赵昱心头的某处空缺,无论如何也是填不满的。他今夜忽然发疯强迫乔溪,也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深处无法安置的恐惧不安。
乔溪的每句话都足以惹怒赵昱,但他却没有生气发火,就这么直勾勾看着他,像个懵懂的孩童。
天还没亮,乔溪重新躺回去睡觉。
既然今天也没死,那就要继续好好活着。该吃吃,该睡睡。
赵昱也跟着躺下。他紧紧抱着乔溪,这次没有再做任何逾矩的事,安安静静把脑袋钻进乔溪怀里,手脚并用扒拉着他。
黑暗中,乔溪撕了几次都没能把他从身上撕下来,长长叹了口气。
端水的爸,早逝的妈,吃糖的弟弟,和破碎的他。
造孽。
第86章
接下来的两天,乔溪和赵昱难得度过了一段算是平静的日子。
那一夜过去,赵昱像是被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人变得平和许多,行事不再那么疯癫。有时候甚至还能微笑着和乔溪说几句趣话。
不是过去他常常挂在脸上阴阳怪气的冷笑,也不是冷冰冰不达眼底的讥笑。
但“正常”这个词放在赵昱身上,本身就很惊悚。
乔溪无意深究他是不是想通了,心里巴不得他一直维持这个状态,最好再降下一道雷彻底把这家伙劈清醒,自动自觉大开城门俯首投降,不要再害任何人。
即使不懂外面现在战况如何,也不懂政治博弈的手段,乔溪却明白什么是人心所向,赵昱赢不了。
这天两人围着棋盘对坐。
“你怎么这么笨!”赵昱把手中棋子一摔,皱眉斥道:“教了几次都学不会!”
挨了骂的乔溪也不大高兴:“我早说不会下棋,是你硬拉着我!”
也不知赵昱怎么想的,脑子一抽兴致来了非要拉着乔溪下棋。可惜乔溪两辈子都没什么正经娱乐活动,勉强只会下个五子棋,一推再推。
于是赵昱积极毛遂自荐,劝说乔溪围棋很简单,他可以好好教他。
谁也想不到,乔溪平日那股聪明劲在面对一大堆黑白色的棋子统统不顶用,无论赵昱怎么教他都无法理解,光一个执棋的动作,赵昱就反复教了许多次。
乔溪不是好学的学生,赵昱更不是耐心的良师,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就闹翻了。
赵昱憋不住尖酸刻薄的本性,指着乔溪鼻子骂:“你个八面不透风的蠢货!”
“朽木难雕!”
乔溪被骂得脑壳疼,咬牙回怼:“分明是你不会教!”
赵昱冷笑:“我不会教!?”
“连平昭的棋都是我一人调|教出来,怎得到你这就成了我不会教!?”
“他那样的莽夫都学得会,你若不是十足的蠢货,怎么学不会!?”
乔溪最讨厌对他人身攻击,听他左一句蠢货,又一句傻子,也跟着摔了棋子:“‘术业有专攻’你懂不懂!?”
赵昱被他理直气壮的姿态气笑了:“嘴尖牙利的,倒是会找借口!”
乔溪一口气堵在心里下不去,破罐破摔:“就算我学不会下棋又怎么了?难道犯法吗?”
“再说你也不是什么都懂!”
“你学过英语吗!?背得出化学元素周期表吗!?知道什么是万有引力吗?懂原子弹的爆炸原理吗!?会造电磁炮吗?”
赵昱被他一连串的质问打得措手不及,茫然听着那些对他来说过于陌生的的名词,嘴唇微张满脸懵逼,整个人看起来莫名可爱了几分。
过了许久他才总算神魂归位,憋了半晌道:“你说得这些……我的确一个也不懂。”
在学问面前,赵昱算得上虔诚谦虚。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不过他不甘心的又反问道:“难道你会吗?”
乔溪冷笑:“我当然不会!”
“我要是什么都会,早被上交国家了!”
赵昱闻言,大为震撼:“你自己都不懂,为何质问我?”
乔溪回答的理所应当:“吵架不就这样?能赢就行。”
赵昱:“……”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可以理直气壮厚颜到这等地步。
赵昱抬首扶额,无可奈何:“你真是……”
乔溪本以为按他从前的性子,自己多少又要遭点罪,没想到赵昱一反常态,平静地把摔乱的棋子一颗颗重新摆好,轻声道:“来,我重新教你。”
这下震撼的人换成了乔溪。
他心存疑虑反复偷看,怀疑赵昱是不是也被夺舍,今天温柔得不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