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赖主任突然严肃。
他紧盯着陈默的眼睛,开口说:“我从业快三十年了。”
“嗯哼?”
“正经点!”赖主任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开口说:“我每年送走的毕业生成千上万,你真以为你是你爸妈塞钱进来的?”
陈默收起漫不经心的样子,皱眉:“什么意思?”
“你爸妈的确给了学校一笔钱,学校同意你进实验班却也不完全是因为钱。”赖主任的鼻孔里都透着嘲讽和倨傲,“你真以为实验班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席家还给学校捐了两栋楼呢,你看他像个草包吗?”
陈默因这个比喻哂笑了声,挨了赖主任一脚。
赖主任接着义正言辞说:“那不说他席司宴,就说孙晓雅、苟益阳,张菊……这些人,那都是学校寄予厚望,将来要进名校,成为各行各业精英人才的好苗子。你的成绩和潜力那是经过学校评估的,真要成绩稀烂,你爸妈就是把家产都捐给学校,你看我到底会不会让你进这儿!”
陈默:“别做梦了,杨家是不会把家产捐给学校的。”
“这是重点吗?!!”
陈默被吼得耳朵都开始嗡嗡响。
心累得不想说话。
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他上辈子拼命读了,数学老师非说他抄袭,学校也没说是因为潜力收了他,杨家干脆就是想让他做个好学生样子。
现在好了。
他不那么想拼命了,非逼着他学是吧?
陈默按了按眼角,看着赖主任,“您别道德绑架我啊,搞得像我要对不起你这良苦用心,我就该一头撞死似的。”
“那你到底能不能进前十?”
“不能。”
“你!”
敲门的声音在此时拯救了差点原地爆炸的赖主任。
席司宴在办公室里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陈默脸上。
“有事?”陈默蹙眉无声问。
席司宴什么也没说,侧身让开,露出了站在他后面的杨跖。
陈默:“……”
去死。
这个眼神传达到席司宴脸上的时候,被连坐扫射的人直接无视,对赖主任说:“陈默的家长到了。”
杨跖踏了进来。
他穿了一身正装,像是刚从某会议桌上下来。
学校还是决定通知家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周窈茕,而是自诩日理万机的杨跖。
杨跖看了一眼陈默,朝赖主任伸手:“赖主任好,我是陈默的大哥。”
“你好你好。”赖主任重新扬起笑脸和人寒暄了两句。
此时陈默看着走到自己旁边的人。
“你找来的?”陈默拧眉。
席司宴瞥他,说:“学校要求通知,而我觉得既然反正要通知,好歹找个能听得懂来龙去脉的。”他说着再加一句,“全班都听见我要给你写书面报告了,我没兴趣到来头被无关紧要的人反踩到脸上,我会很不爽。”
陈默总觉得他骂人很脏。
但又没证据。
而且越接触,陈默就越怀疑自己上辈子认识的那个席司宴是不是假的。
冷漠是真,半点不高风霁月。
不到一分钟后,看见从门口进来的白素秀和杨舒乐,陈默内心静得跟死水似的,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只是很想问席司宴,杨跖会来,多半是因为这事儿牵涉到了杨舒乐的缘故,他凭什么认定杨跖能听进人话?那是他的宝贝弟弟。
“哥?”门口的杨舒乐显然没料到杨跖会来。
他原本跟着白素秀很平静的一张脸,在看见杨跖后露了一点迟疑,然后才走到杨跖身边小声说:“你怎么来了?妈妈呢?”
“她今天没在。”
杨跖说这话的时候,又往陈默这边看了一眼。
陈默冷淡直视回去。
这时候赖主任开口说:“既然都来了,那咱们就当面把这事儿说清楚,再想想具体怎么解决。”
“不用问了。”这次开口的是杨舒乐,他先是看了眼陈默旁边的席司宴,又转向陈默,语气带着丝僵硬和冷,说:“跟白老师说你在台上改题的人就是我。”
这话显得他压根不屑遮掩似的。
陈默嘴角一掀,意外是不意外,就是不乐意看他这副样子,嗤道:“我搁班上问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吃哑药了?怂货。”
杨舒乐攥紧了手,瞪着他。
杨跖皱眉:“陈默,会不会好好说话?”
“那得看对谁说。”陈默掀开眼皮朝他看去,“您老要看不惯,大门在那儿,出门左转。”
“主任,你看看他这态度!”白素秀适时插话,直接说:“杨舒乐是我先问的他,毕竟卷子很像,他也只是说看见了,又没直接指认他抄了。结果陈默呢,课上我问他,他寸步不让非拧着来,现在还是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陈默是真笑了。
“您管那叫问呐。”
“不如我也问问,你的偏见是针对我,还是从心底里压根就看不上所谓的差生?”
白素秀脸色难看,“陈默你别这么胡搅……”
“白老师。”杨跖突然打断。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似乎拥有和白素秀平等对话的机会,他拧眉问:“事情的经过我大概清楚,您的意思,到现在为止您依旧认定并且坚持陈默抄了是吗?”
白素秀怔了怔,不知道想到什么,捋了捋鬓边的头发。
再次开口:“既然陈默同学坚持他没抄,我也不是非要逼着他承认。这样吧,我重新拿一套卷子,他的成绩能达到130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所有人看向陈默。
等待着他的回答。
杨跖就差说,差不多得了,答应吧。
杨舒乐看似冷眼旁观,眼底透露的那丝不屑,像是认定他不可能拿到130。
白素秀抱着手,大概觉得自己刚刚的提议简直是大发慈悲。
至于剩下的两个人。
赖主任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席司宴眼里无波无澜,陈默承认,大多数时候,自己不懂他。好比这件事他横插一脚的动机,竟然没有向着杨舒乐。
陈默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间隙,将一切尽收眼底。
然后笑了笑,缓缓启唇。
“凭什么?”
不等人变脸,他再次开口:“我需要向你们证明什么吗?证明我能考得很好?还是证明我偷盗?被脱裤子的人到头来还得自证清白,合着恶心我一次不够,还想再恶心我一次,怎么着,我还得感恩戴德啊。”
看着他一点不显激动,甚至语气里带着点懒散,赖主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偏偏席司宴。
“你可以换个比喻。”他视线往下,“谁敢脱你裤子?”
死寂。
陈默真是服了,睨过去,“为了不被踩脸,你今天挺努力啊?”
最后还是赖主任一锤定音。
驳了白素秀的提议。
下个月月考,陈默没进年级前十,降到平行班。
半小时后,陈默在楼梯角,碰着带杨舒乐出来的杨跖。
杨舒乐在和杨跖解释,语气抱怨,“白老师当时问我就直接说了,又没撒谎。我也没想到闹这么大,但是哥,在你心里这件事你是不是怪我?”
“怪你什么?”杨跖语气并不意外。
杨舒乐咕哝:“你想骂就骂呗。”
杨跖看着他,“乐乐,你以前从不在这种小事上跟人争高下。”
话到这里的时候,他们看见了陈默。
杨跖脚下一顿。
“我先回教室了。”杨舒乐说完转头离开。
杨跖看着靠着墙的人。
“在这儿干什么?”
“热,吹风。”
“司机说你这周末也不回家?”
“嗯。”
“陈默。”杨跖终于眉心渐拢,深吸口气,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理由给人解释了一句:“舒乐他就一小孩儿脾气,别跟他一般见识。”
陈默看着眼前的杨跖,简直啼笑皆非。
这是什么新型针对方式?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他一般见识了?”陈默问:“被碰瓷的人难道不是我?当然,如果你认定我嫉妒他抄他卷子,也别用这副低声下气的样子,我害怕。”
说着我害怕的人,眼里明明不是那么回事。
杨跖很想甩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