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陈默拖长了一点尾音。
杨跖:“找他们做什么?”
“没什么。”陈默说:“一家人整整齐齐的看着不是更好?”
杨跖第一次感受到了哑口无言的滋味儿。
晚上的宴会厅很大,成年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因为订婚的是年轻人,厅里和陈默差不多的年轻人也有很多,不全像商业晚宴那么严肃,年轻人吃喝玩儿乐,气氛很是轻松活跃。
陈默出现的时候,就引起了不少注意。
他被找回来的时候就闹得沸沸扬扬,更别说今天白天的时候,杨家还在新闻头版上挂了一天。而那个在被人熟知的杨舒乐一直跟着杨氏夫妻身边,而此刻这个跟在杨家长子身边的人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陈默无视周边无数悄悄打量的目光,顺手从服务生手中的托盘里取过一支香槟。
还没送进口,就被旁边的杨跖取走。
他从长桌上换了杯橙汁给他,皱眉:“未成年喝什么酒。”
陈默看着手里的杯子,轻轻挑眉,然后轻笑。
“笑什么?”
“因为觉得好笑。”
就这小小的互动,原本不少在生意场和杨跖认识的同龄人很快就围了上来。
一个个都挺热情奔放。
“杨跖,这就是咱弟是吧?”
“介绍介绍啊。”
“弟,听说你还在上高中啊,高中挺苦的吧……”
陈默看着这群上辈子没少因为杨跖的态度在背后编排自己的人,态度友好得无懈可击,拿着杯橙汁跟人碰杯,谁上来搭话都叫人哥,一看就是个有礼貌的乖小孩儿。
杨跖在旁看着又一个人套住他脖子,他侧头很自然跟人说:“必须啊,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哥,放心,有事一定找你……”
杨跖看得没来由一阵气息不畅。
细细探究,原因竟然不是因为这个弟弟拉拢了他身边的人,而是发现,他对自己的态度甚至不及一个随随便便找上来的陌生人。
陈默哪管杨跖阴沉了半天的脸色是因为什么。
杨启桉都忍不住过来找人的时候,陈默今晚才第一次真正见到周家人。
那是宴会厅二楼的休息室。
人也不少,热热闹闹在讨论今晚的宴会。
有人嘀咕:“老太太,二小姐带着家里人来给您道贺了。”
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全回头看向门口。
陈默两辈子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周家权力最高的女人,七十岁上下,银丝遍布的头发很好盘在脑后。穿老式旗袍,戴翡翠镯子,岁月大概只带走了年轻的容颜,却没有带走良好的修养与优雅。
周窈茕最先上前:“妈。”
因为并没有得到老太太的回应,她有些局促,下意识拉了身边的人的胳膊,带上前,说:“您也好久没见舒乐了吧,上次见他还在上初中呢,舒乐,快跟你姥姥打个招呼。”
杨舒乐捏紧手指,指甲将虎口掐得青白。
他其实有些怕这个老太太。
和对爷爷杨琮显那种感觉完全不同,因为他清楚,妈妈对待这个姥姥都一向小心翼翼,父亲更是有需要求着周家的地方,打小他就最不喜欢去周家。但现在由不得他,如今他的处境已经够尴尬了,父亲将希望已经压在了陈默身上,他要还是不能讨得老太太欢心,以后在杨家更没有立足之地。
他上前两步,弯腰握住老人的手,微微笑:“姥姥,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挺好的。”教养并未让老人抽回自己的手,只是语气淡淡:“别站着了,找位置坐吧。”
杨舒乐松了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老太太会因为他如今的身份丢开他的手,但显然没有,这表示他已经赢了。
果然周窈茕和杨启桉的脸上都露了点笑。
下一秒老太太又看向女儿,突然说:“不都说你携了全家来看我这个老婆子,怎么?你就这一个儿子。”
周窈茕脸上僵硬了下。
她原本应丈夫的要求一定要让陈默来见见她娘家人,实际上舒乐都做不到,她更不觉得陈默能入老太太的眼。
何况陈默这段时间连家都没回,周窈茕更是难以摸准他的心思。
万一他坏了事,甚至是惹了老太太,那……
周窈茕迟疑回头,才招手:“小默,进来吧。”
在场的基本都是周家的亲戚。
此刻看着站在门口的人。
只见年轻人不卑不亢的沉静模样,听见招呼,跨门而来。
周边嘀咕不少。
“这孩子长得倒是挺好。”
“确实有几分像他们夫妻。”
“要我说还是亲生的强,没看今天的新闻呐,另一个还跟亲生父亲相拥而泣呢,也不知道这杨家怎么想的?”
“别说了,周窈茕当年上赶着嫁进杨家,杨启桉那可是因为有了第二个儿子才彻底收心的,你以为周窈茕为什么那么看重一个不是亲生的。”
……
这些嘀咕声,不止陈默听见了,杨舒乐自然也听见了。
站到老太太跟前的时候,陈默甚至觉得从旁边看来的那道视线带着火,恨不能将自己洞穿。
陈默侧头,微笑:“弟弟,有事啊?”
杨舒乐一愣,从情绪里抽离,看了一眼朝自己看来的老太太,低眉摇头,“没什么。”
然后退去了一边。
老太太将这点插曲看在眼里,再看向陈默时的目光,倒是带上了两分赞同。
开口就说:“你妈糊涂,让我给惯坏了,这些年苦了你。”
“啊。”陈默轻轻出声,也有些意外,但很快笑起来,“外婆言重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老太太点点头,招手,“过来。”
陈默上前,很自然蹲下来。
老太太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身上同样流着周家人的血。周家人一辈子不习惯向人低头,也从不被人强压着做不愿意的事,要是在杨家待得不开心,不如来周家,跟外婆一起生活。”
陈默一听这话,这就知道老太太对杨家打的主意心里门清。
但他依然感激老太太并未对自己恶语相向,而是用了这种维护的方式,一边暗示他不是非杨家不可,一边敲打着杨启桉。
他上辈子一意孤行,错过了杨家老爷子的善意,也未曾听见过周老太太的说词。
算是遗憾。
不过陈默仰头,笑着道:“住久了我可怕您嫌弃我。今天可是表哥订婚宴,要是知道我缠得您老人家迟迟不下楼主持场面,坏了好事,您抱曾孙的愿望岂不是得往后延。”
不大不小的玩笑轻易揭过这个话题。
倒是换来周边好几句嗔怪。
“你才多大,就敢开你表哥的玩笑。”
“老太太你管管他这张嘴!”
“今年过年可记得来周家见你外婆,再好好教训你这小子。”
休息室的气氛热热闹闹很是融洽。
在场的可没有蠢人,都看得出陈默这是故意哄老太太高兴呢,老太太愿意偏袒,旁边的人自然有样学样。
除了从头到尾没有参与的杨跖,现场的杨氏夫妻,包括最先跟老太太打招呼的杨舒乐,都处在一中被人刻意忽略的,很尴尬的境地。
从休息室出来。
杨启桉看着陈默半晌,想说什么,最后甩袖而去。
毕竟陈默的确是得了周家青眼了。
可这个青眼,跟他想象中的那种青眼有着本质的差别而已。
让他想发火都找不到出口。
这点意外,倒是让陈默心情不错。
和杨舒乐一前一后下楼的时候,听见身后的杨舒乐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陈默都没有刻意承认。
他实话实说道:“我的确没打算帮家里,不过这事儿还真不是我故意。”陈默在楼梯上停住,回头看着后面的人,轻轻一笑,说:“你想知道你为什么必须和你亲生父亲相认吗?”
杨舒乐看着的眼睛慢慢瞪大。
陈默收了笑,轻声说:“因为我故意的。”
成功阻止了身后的尾巴。
陈默下楼时,正巧遇上楼下的舞会正在进行。
今天的主角已经跳到了尾声。
接下来就是宾客入场。
穿着一身白色裙装的学委急匆匆跑来,差点撞陈默身上,抬头看见是他,一把拉了他说:“救我。”
“啊?”陈默一愣。
孙晓雅完全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一边拽着陈默往舞池走,一边咒骂:“席司宴那个狗!居然敢放老娘鸽子,等我明天见着他,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块!”
陈默听得好笑,顺便在四周看了看。
“他没来?”
“他说他堵车!堵车你敢信吗?!肯定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