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臣列传,他们写了整整七篇,比其他所有篇章加起来都多!
实录里的“祝青臣”,从一开始的“生有异象”,变成“生时月满无缺”,再变成“其母梦满月入怀,后孕”,后面这句话甚至是用朱砂写的。
他娘亲什么时候做的梦?他怎么不知道?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走开走开!不要过来!救命啊!”
祝青臣“嗷”的一嗓子,惊恐地把手稿丢开。
他被燕窝粥呛到,一边咳嗽,一边挥舞着双手,往小榻角落里躲。
正当此时,有人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搂进怀里,拍拍他的后背,让他冷静下来。
“祝卿卿,怎么了?做噩梦了?别怕别怕。”
关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祝青臣循声望去,只见李钺站在窗外。
他在外面练武练到一半,忽然发现祝青臣不对劲,所以赶紧丢下长刀,过来看看。
祝青臣猛扑上前,像猫一样,踩在小榻和窗台上,直接从窗户洞里钻出去,抱住李钺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李钺救我!救命!”
李钺也托着他的腿,稳稳地接住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有我在,别害怕。”
“就是……”祝青臣指着那些手稿,语无伦次,几乎要哭出来,“我……我本来想让沈竹把本朝实录给我,我好看看这几年发生的事情,结果……结果……”
“哇!结果我看到了七篇《祝》!那上面写的东西乱七八糟的,说我是文曲星下凡就算了,说我娘亲怀我的时候做梦也算了,他们竟然还说我会点石成金、撒豆成兵。”
“天杀的,我哪里会这些东西?”
“沈竹他们都是文人,怎么还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还全部安在我的头上,把我写得跟神怪话本里的妖怪一样!我刚睡醒就看见这个,吓死我了!呜呜€€€€”
祝青臣光顾着控诉作传的人,全然没有注意到,李钺抱着他,面色慢慢变了,变得不自在起来。
他揪着李钺的衣襟,正色道:“快!你快下旨,让史官把这些东西都烧了,不许流传到后世!要是被后人看见,我不就变成妖怪了?”
李钺试图澄清:“祝卿卿,他们写的是小神仙,不是小妖怪。”
“这一看就是妖怪啊!”祝青臣催促,“快啊!你是皇帝,你快点下旨让他们改……”
话说到一半,祝青臣忽然停了下来。
等一下,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祝青臣皱着小脸,表情慢慢冷了下来,狐疑地看着这位皇帝。
李钺垂下眼睛,不自觉偏过头去,避开他探究的目光。
祝青臣抱着他的脖子,追过去,凑近了看他。
李钺再次躲闪,不愿与他对视:“祝卿卿,再贴过来就亲上了。”
祝青臣不理会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认认真真地看着李钺。
沈竹说,陛下时常插手史书撰写。
手稿上,朱砂批注的字迹如此熟悉。
陛下插手,朱砂御笔!
祝青臣揪着李钺的衣领,大喊一声€€€€
“李钺!你这个昏君,你还我清白!”
第17章 亲脸颊
降生之时,满月入怀。
星光熠熠,彩霞满天。
点石成金,撒豆成兵。
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这还是人吗?这明明就是……
李钺一本正经:“是小神仙。”
祝青臣大声纠正:“是小妖怪!”
“小神仙。”
“小妖怪!小€€€€妖€€€€怪€€€€!”
守在殿外的宫人听见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要紧事,喊了两声,没听见祝青臣回答,忙不迭推开内殿的门。
“太子太傅,出什么事了?”
“太子太傅可还好?”
他们站在门外,环视四周,却没发现祝青臣的身影。
人呢?他们一直守在外面,也没见太子太傅出去啊。
正疑惑着,一个眼尖的宫人发现殿中窗扇大开着,祝青臣的衣角还搭在窗台上,垂落一角。
他用手肘碰碰身边同伴,朝他们使了个眼色。
“那儿呢。”
“哎哟!”
宫人们只看了一眼,然后纷纷捂住眼睛,转身离开。
陛下与太子太傅也真是的,打闹玩乐,卿卿我我,也不避着点人。
他们可什么都没看见!
一群人跑出宫殿,结果又在廊前撞上两个人。
他们赶忙重新捂好眼睛,躲回殿中。
怎么哪儿都有陛下与太子太傅?
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窗外廊前,祝青臣还挂在李钺身上,李钺也还托着祝青臣的腿。
两个人互不相让,就这样看着对方,避也不避。
“祝卿卿,我就是让他们照着小神仙写的。”
“所以你承认是你让他们写的了?”
“我是说,我写的就是小神仙,不是你以为的小妖怪。”
“你承认是你写的了?手稿上的朱砂笔迹就是你的,对不对?”
李钺对上祝青臣质问的目光,没有再说话。
好罢,他认了,是他写的。
史官手里《祝青臣传》七篇,都是他写的。
祝青臣走后,他实在是太想念祝青臣。
光是追封追谥,远远不足以表达他对祝卿卿的思念。
所以,在史官着手撰写本朝实录的时候,他召见了所有史官,要给祝青臣立传。
史官写得不好,他还让人家改,改来改去,到祝青臣回来之前,一共改了七版。
见他终于承认,祝青臣气得要给他两下:“点石成金?撒豆成兵?”
“你点一个给我看看,你撒一个给我看看!”
“我就说昨日朝会,你在圣旨上说我是神仙下凡,其他朝臣一点反应都没有,还齐齐拍手叫好,我就说怎么这么不对劲,他们怎么都不惊讶一下,这么顺利就接受了。”
“原来是你早几年前就开始胡编乱造,大臣们早就习惯了!”
“现在怎么办?要是他们让我当场表演腾云驾雾,我怎么办?”
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写成这副模样,都会生气的!
李钺抱着祝青臣,把他放在窗台上,用手掌包住他的拳头。
“祝卿卿,有我在,他们不敢多嘴。”
“那也不行。我总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那又怎么样?在他们眼里,我早已经是独断专行的暴君了,他们看你的眼神,总不会比看我的更差。”
李钺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他们不敢直视你我。”
这根本就是歪理,祝青臣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西北的窗户不大,窗台又很高,祝青臣坐在上面,竟比李钺还高一些。
李钺要微微抬眼,才能对上祝青臣的视线。
两两相望,一时沉默。
“反正……”祝青臣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反正你这样胡编乱造是不对的。”
他认真解释道:“实录实录,就是如实记录。你这样随意指使史官,插手史书撰写,会被后人唾骂的。”
“怕什么?”李钺倒是无所畏惧, “本朝议论,我尚且不放在眼里,后人指手画脚,又能如何?”
祝青臣然问:“胆敢议论的人,肯定都被你打了吧?打到他们不敢说话?”
李钺跟没听见似的,低下头,捏一捏祝青臣仍旧攥着的拳头。
果然如此。
祝青臣就知道。
祝青臣又问:“你都打谁了?你亲自动手的?”
李钺把祝青臣的拳头松开,又捏捏他的手指。
祝青臣凑近看他:“干嘛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