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砚笙或许是很优秀,可我难道会比她差吗?我也是自己考进的常春藤名校,本硕连读全A毕业,大学期间就接触过不少相关项目。”
许是喝了不少酒,冷风一吹,虞卿辞的声音也有些哑,她停了停,自嘲一笑:“缺其他的也就算了,可我最缺的就是时间。”
苏柠€€也知道虞卿辞对虞柏洲的不满,到底是虞卿辞的家事,她也不好多言。只是叹了口气:“小辞辞,你别过了火。”
朋友之间的劝告,向来点到为止,无需再多言。
虞卿辞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她是今天晚宴的主角,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便准备回去了。
苏柠€€跟着她一起,二人走过半截长廊,虞卿辞的脚步却忽然轻了下来,一道声音断断续续从转角后传来:“温教授啊,上次听说你在美国有个同学对智能家装这块感兴趣,新宇这方面在云城也算顶尖,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意向?”
中年男人刚刚也跟虞卿辞打过照面,名叫李坚,是新宇地产的老总。
“决定变卖资产?”
“哎……”李坚语气顿了顿,有些不太自然地说,“那智能家装是我儿子心血来潮搞的,我一开始就觉得没什么用,哪有卖房子赚钱?”
“还是打算走变卖资产这条路。”是温砚笙。
“沥川的标整个云城都盯着,谁都想分一杯羹。”温砚笙拨弄了一下手腕,露出精致的表带,看了一眼时间,“你既然来了今日的晚宴,不知道博鑫也看上这个标了?”
“博鑫按理说看不上这个标啊,程序复杂还得跟政府打交道,赚的也是辛苦钱。”李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难不成是给那位小虞总准备的?”
“所以新宇真的没机会了?”李坚既被看穿目的,似乎也不再隐瞒了,语气急切。
“温教授,我实话实说,新宇的发展和投资回报都已经达到了一个瓶颈,股东那边我还签了对赌合同,这个标对我很重要,你再帮帮我,再帮我一次吧。”
“真想要,也不是不行。”温砚笙的声音有条不紊,干净凉薄,“绿源那块地即将封顶,位置偏点小点也能值五亿,找银行凑十亿去接城建的重造,绿源预售能收回五亿,再找银行加杠杆到三十随便买几块你看好的地,建个大致轮廓,再以城造的名头为后面几个项目审批申请资金,最终预计能为你筹到五十个亿。”
李坚有些犹豫:“银行审批不好做,之前我就找银行的人谈过这个。”
温砚笙并不解释:“我既然说了,自然有周旋的余地。”
“可是……这是不是太冒险了?负债额太高,要是有哪一步没完成新宇岂不是直接资产清算?还有别的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但也得按你们公司其他项目实际情况。对赌是你提的,还是股东提的?”
“他们提的。”李坚提起这个语气也有些焦躁,“我持股二十七,他们以股份为码,我赢了对我也相当有益。”
“那可有点难办了。”温砚笙的声音带着略微的慵懒,目光掠过走廊的装饰玻璃,忽然转向虞卿辞的方向,眯了眯眼。
跟她交谈的李坚并没有察觉到她细微的变化,攥住的双手紧了紧,去握温砚笙的手腕:“你刚刚不是说有办法吗?怎么又不行了?”
“连股东都能威胁你签对赌协议,你对新宇的控制度太低。”温砚笙手一抬,不着痕迹的避开接触,“高杠杆容不得一丝差错,李总,抱歉了。”
声音静了下来。
苏柠€€从刚刚发现那人是温砚笙后,就拼命给虞卿辞使眼色,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引起温砚笙的怀疑。
没想到如今被发现后,虞卿辞却动了。
她往前右边迈了一小步,避开地毯厚重的中间区,任由鞋跟敲击在了地面上,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清脆触地声,在幽闭的长廊中能轻而易举的吸引他人的注意力。
她的每一步都精准的避开地毯区,拐过弯,在温砚笙和李坚面前站定,丝毫没有打扰人的愧疚,侧了下头:“李总,我找她有点事要商量,您看能不能先借给我?”
李坚被温砚笙拒绝,又被人打断后,本是一脸不悦。可在看清来人的身份后,倒也给了几分面子:“哪里的话,今晚本就是为你二人准备的宴会,瞧我,把温教授借走,让你一通好找吧?你可千万别跟李叔计较啊。”
虞卿辞顺着他的话,笑说:“那就多谢李叔体谅了。”
苏柠€€的视线在温砚笙和虞卿辞之间来回打转,也跟着李坚的脚步走了:“那什么,我离开那么久,我姐姐定要以为我开溜了,我先走了啊。”
这下,狭长的走廊里只剩下了温砚笙和虞卿辞两个人。
迎着寂静的空气,虞卿辞打量着温砚笙:“温小姐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虞卿辞笑了笑:“我就是好奇,现在国内当老师的都能做那么多份兼职了吗?”
温砚笙手中还拿着杯白葡萄酒,姿态很是优雅,一看便知教养良好。也不知道这份教养是不是也被用在了表情管理上,冷冷淡淡,不露端倪:“承蒙赏识罢了。”
刚刚在台上,虞柏洲不仅仅向众人介绍了她们二人的身份,话里话外都传达着同一个意思‘温砚笙经验丰富又较为年长,同虞卿辞共事也能共赢’。
说好听点,是给她找了个上手公司业务的引路人。说难听点,是找了个监视她的眼线,以及,还能时时刻刻成为悬在她头顶的警钟。
若是她没达到她爸和各位股东的期许,温砚笙随时有可能真的跃到她头顶,成为博鑫的下一个掌权人。
虞卿辞本以为虞柏洲给她找的应该是阅历够老的长辈,或是足够耐心的同辈,在得知温砚笙在学校的工作时,她甚至也被一贯的形象蒙蔽了。
直到她听到了刚刚那段对话。
虞卿辞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尚未痊愈的低烧催发了酒精的后劲,让她的大脑有些迷醉。
多有趣啊。
她爸爸想找个成熟稳重的人来压制她的离经叛道。却未曾想过,这个人更不擅循规蹈矩。
虞卿辞敛了笑,身体微微前倾,贴近温砚笙,像是叙旧一般地问:“这么久不见,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温砚笙神色始终如常,只是头往后仰起一个角度,避开跟她呼吸相交:“我的出现若是让你感到了困扰,我可以尽量错开你去博鑫的时间,减少交集。”
“嫌我麻烦?”虞卿辞嗓音轻柔,她再一次贴近温砚笙,靠得更近,臂纱在两人的手臂间穿梭,好似将两人绑在了一起,背后的墙上映出交叠的身影。
温砚笙:“我问的是你。”
“我说什么你都会听吗?”
“我尽量。”
“我爸妈结婚时就没什么感情,这么多年分居下来,倒也相安无事,总归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不会有任何的变数。可你出现了。”虞卿辞低垂着头,发丝落在温砚笙的颈间,淡雅的香水味中还掺杂着淡淡的艾草药味。
清甜中带着一丝苦涩,像是蛊惑人心的妖精。
“五十个亿的杠杆你都敢做,有这么大的野心,进博鑫应该也不仅仅是为了屈于人下吧?”虞卿辞拨弄过温砚笙领口的那枚墨绿色宝石扣,轻轻一捻,将原本端庄斯文的衬衫解开,“你说我要是跟我爸提了这些,他会怎么做?”
虞卿辞的话语极具威胁性,又似有所指。
温砚笙的眼睫一颤,一直镇定淡漠的眼瞳终于泛起丝丝涟漪。她垂眸看着站在身前的虞卿辞,瞳孔深处泛起探究与审视。
她握上虞卿辞的手腕,手上也用了些力气,阻止虞卿辞解开第二颗纽扣。
意料之中的仓皇与解释并没有到来,她说:“虞小姐,你该对自己的父亲多些了解。”
虞卿辞静默半晌,声声低笑从她唇中溢出,继而笑声越来越大:“你这是在提醒我,我爸爸早就知道这一切?”
真有意思啊。
“你刚刚问我是不是不想见到你……”虞卿辞看了她一眼,含笑的眉眼间眼波流转,显得十分亲昵。
她慢慢靠到温砚笙的耳侧,一字一顿地说:“没错,我巴不得你立刻消失。”
温砚笙的目光敛下,微微眯了眼。
还没等她开口,虞卿辞语气轻快:“但,这是在我知道你就是‘温砚笙’之前。”
她抬起手,慢慢悠悠的抽走温砚笙手里的酒杯,迎着温砚笙的视线,扬起脖颈,沿着杯口微不可查的印子抿了口酒。
温砚笙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抽走了虞卿辞手里的酒杯,沉下声音:“虞小姐,你喝醉了。”
“我没有。”虞卿辞微微歪过了头,看似很随性的动作,唇却恰到好处的贴在耳前三寸远的位置,言语间带出的热气裹挟进一丝若有似无的诱惑。
“很公平啊,你跟我爸爸有事情瞒着我,那我也要做点什么,让你们琢磨不透。当然,温小姐若是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联手做点什么,把我爸爸一个人蒙在鼓里,你说好不好?”
话刚说完,嗓子受了风又忽而剧烈咳嗽起来,虞卿辞的眼角开始渗出泪水。
温砚笙靠近半步,手越过虞卿辞的肩,去拍她的后背:“这里温度低,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虞卿辞抬手擦去眼泪,摇摇头:“有些话还是在这里说比较方便。我那天醒来后就发了烧,病没好全又来了这个晚宴,说起来,也有温小姐你的一半责任。”
看着温砚笙越皱越紧的眉心,虞卿辞手拽住温砚笙的衣角,抬眸间眼尾上挑,€€丽的颜色仿佛一朵开到极致的曼珠沙华:“所以,看在我这么乖的份上,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呗,姐姐?”
第4章
虞卿辞一直都知道如何利用自己来攻克别人的弱点,尤其是在温砚笙做出主动拍她背的动作之后。
果不其然,温砚笙将手背贴在了她的额头上:“发烧了?”
虞卿辞依旧是背抵着墙,配上她的说辞,看起来有几分脆弱模样:“时差没倒过来,那晚又有点突破体能,不是什么大事,热度已经退了。”
“等会儿少喝点酒,免得再复发。”温砚笙问,“除了发烧还有其他症状吗?”
虞卿辞轻应‘嗯’:“没有了。”
她又拉了下温砚笙的衣角,执着的要个答案:“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那个提议。”
温砚笙眯起眼看她一阵,眸光动了动,倏忽笑了。
她不笑时格外冷漠,尤其是穿着那套正经的西装套裙,像是法庭上一言定生死的无情法官。
但笑起来又很撩人,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有种漫不经心的性感。
这还是重逢以来虞卿辞第一次看温砚笙在自己面前展现这样的笑意,一时间有些晃了神,就连被温砚笙目光扫过的地方,似乎都泛起了痒。
以至于当温砚笙顺着她贴近的动作,突然抬手一揽时,虞卿辞下意识的避开反应显得格外突兀。
温砚笙抬起的的手落在了虞卿辞的胳膊上。
虞卿辞脸上的笑意一僵。
温砚笙仍是那张让人看不出想法的脸,语气平淡的拆穿虞卿辞的把戏:“虞小姐,我想凭借你对我的防备,我们就算合作了,也对付不了别人,徒增猜忌罢了。”
虞卿辞跟温砚笙身量相仿,此刻虞卿辞只是被轻轻搭了手臂,就好似被禁锢在了这个偏僻的转角,无形的热意沿着胸口直逼而上,无处可逃。
她也并不打算逃。
若是换个人被这么揭穿心思,恐怕已经羞得无处遁行,虞卿辞却不会。
她的心跳抑制不住的加快,看向温砚笙的眼神变得更为热切。
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能这么直白拒绝她的人了。
她轻轻笑了一声,目光逡巡在温砚笙的眉眼,把落在温砚笙的手猛地往下拉,完全贴合在自己的腰上,好似被亲密的揽入怀中。
“这只是下意识的应激反应,就算是我爸妈突然对我伸手,我也会躲一躲。你用这个来判断我的心意,是不是对我太过严苛了些?”
虞卿辞的高定上半身本就是极为贴身的设计,丝缎的布料将身上每一条曲线都完美的勾勒出来,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源源不断的传入温砚笙的掌心。
三日前的那一夜,温砚笙在上面打下了不少专属的烙印。
温砚笙的神色顿了顿,视线往上回落。她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低缓的嗓音似乎比刚刚沉了两度:“我收钱办事,并没有你想象中的能耐,还请另寻高明。”
“我说你有,你就有。”虞卿辞摇着头,并不信。
她正要去拉人,身后传来的小推车滚轮声,是送往主厅的餐品。虞卿辞站得近,顺势往前让了让,脚下踩到曳地的鱼尾裙摆,不受控制的往前方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