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多谢虞小姐了。”温砚笙的感谢并不走心。
虞卿辞懒得跟她争,反正每回都争不过。进了超市后半点没客气,拿了一堆零食饮料,把购物车堆得半满。
在温砚笙要去往生蔬区时,拉着购物车车头的方向一拐,突然在一个货架前停了下来,对着上头五颜六色的计生用品挑挑拣拣。
虞卿辞的本意是想带温砚笙开开眼。结果温砚笙就安安静静等在她旁边,在货架上扫了几眼,神色有些倦懒。
反观虞卿辞自己,来来往往不时有人推车从他们身边经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些人的目光或有或无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如芒在背。
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不上不下的。
温砚笙察觉到她的动作,眼神往下瞥了眼,提醒:“薄荷味的,你受不了。”
虞卿辞:……
虞卿辞几乎是在一瞬间,像做贼似的把手缩了回去。
温砚笙依旧气定神闲,也可能她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甚至还上手挑了瓶喷雾:“想玩就买这个吧。”
虞卿辞奇怪的看着她的动作,没有接:“你怎么这么熟练?”
温砚笙瞥她一眼,不答反问:“眼睛长在脸上是用来看的,你在这站了半分钟还没看清上面的字?”
虞卿辞低头一看,这喷雾是带催.情功能的,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快感Plus’。
她又没买过这种东西,花里胡哨的外包装哪里知道重点标在哪里了?再加上刚刚来来往往不少人,她根本就没仔细看。
虞卿辞不情不愿的腹诽着,嘴上没忘了回击她:“活该你这种人没对象。”
温砚笙:“与你无关。”
虞卿辞踢了下购物车,连菜都不想买了,刚迈出一步,后面就冲上来两个推着购物车嬉戏的小孩,温砚笙伸手攥了虞卿辞一把:“看着点。”
虞卿辞:“看什么,反正我眼睛也不是用来看的。”
温砚笙看了她两眼,似是察觉到了,低下声音:“生气了?”
虞卿辞踢了下购物车车腿:“程助理平时没被你气死真是好脾气。”
“不是你先那样说的?”她的话让温砚笙无奈甚至被气笑,温砚笙拉住虞卿辞。“虞小姐,我只是礼尚往来罢了。”
虞卿辞:“我哪有先……”
行叭,好像是有。
虞卿辞:“可我也只是阐述一下事实,你都这把年纪了也没见你有个对象,不过就你这行事作风估计也没几个人受得了你,你还是跟钱孤独终老吧。”
温砚笙让服务员捞了条红石斑,转身道:“祖宗,先攻击我单身,又攻击我年龄,你今天是诚心来克我的吧?”
虞卿辞也觉得有些不太礼貌,的眼睛心虚的乱瞟:“唔那个我…… ”
“好了大小姐。”温砚笙示意了一下周围看过来的几道视线,低声轻叹,“不用解释,闭嘴就可以了。”
虞卿辞眨了下眼,指着旁边那只耀武扬威的小青龙:“那最后一句,我要吃这只。”
温砚笙对着旁边的服务员指了下:“这个也装起来,麻烦处理一下。”
鲜活的鱼和虾处理起来没那么快,温砚笙又带着虞卿辞转了圈蔬菜和肉类,要结账时,虞柏洲来了电话。
虞卿辞看了眼温砚笙,用口型示意:“我爸。”
温砚笙刚把一盒冰淇淋放上收银台,侧头问:“要替你解释吗?”
虞卿辞摇头,往外面去了。
虞柏洲电话里训斥了两句,只说了让虞卿辞早些回家,虞卿辞应了下来。
半小时后,车子驶出商业街。
车窗外是渐渐暗下的天色,挡风玻璃上飘来柳絮般的飞状物,温砚笙用雨刮器挡了挡,晕开一片水花。
是雪。
今年云城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都早。
雪花在路灯的映照下,将整个城市染上一层朦胧感。
虞卿辞打开车窗,雪花顺着风飘落指尖,感知到了冬日的凉意。
她已经很多年没看到过云城的初雪,去年下第一场雪时,从喀斯喀特山脉刮来的寒风袭卷了整个美国,一夜之间温度骤降。
那时她手里拿着一份来自华尔街某顶级投行的offer,说自由似乎有些矫情,但确实是她当时的想法。
旁边的炉火幽幽的燃着,将屋内的寒气尽数吞没。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兴致高昂的在外面拍雪景,嬉笑声不止。
一人拍完进屋来,肩上还覆着未化的雪。看到她手里的offer,打量了几眼,最后意味深长地说:“可惜你还是得回国。”
可惜吗?
虞卿辞并不觉得。光鲜亮丽的家世本就是她的责任,她本就已经做好准备,去迎接枯燥乏味的生活。
许是她发呆的时间有些长,温砚笙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问:“穿那么少,不冷?”
车外雪落不止,虞卿辞的思绪转回,动了动发僵的手,“是有点。”
温砚笙启动了座椅加热,却没强求虞卿辞关窗:“如果还冷就把空调开大点。”
底下的座椅开始变热,全身像是被暖流包裹。虞卿辞又趴回窗口,看着车窗外穿流而过的车辆,缓缓勾起唇角:“不用,不冷。”
初雪后,虞卿辞有将近大半个月没再见到温砚笙。永擎的事虽然在那场会议上谈崩了,后续的处理也没那么简单,首先荣老爷子那儿就得过去安抚。
虞卿辞不知道具体的,只知道温砚笙去拜访了一趟老爷子,替那位扶不上墙的三公子出了套加快上市的建议方案,不管有没有用,反正明面上算是过得去了。
明嘉那儿也暂时消停,最后失利的好像只剩下一个永擎。温砚笙事后甚至还发给过她一份文件,收购永擎的价格要比现在低三分之一,文件日期是半月前。
虞卿辞当时看着那份文件,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还好没抵抗住温砚笙的美色,没有站在温砚笙的对立面。
搅黄永擎的谈判,也不都全是好处。虞柏洲在新一周的早会上,当着一众高管的面,直接把虞卿辞下放了。
原本虞卿辞只要接手已经进行得差不多的项目,跟着温砚笙做做决策,开会时连个电脑都不用带,海绵宝宝似的往那一趴就完事,别的事情几句话交代下去,自然有人会去做。
如今虞卿辞几乎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每天都有开不完的立项评估会,审核会、决策会,连项目都得自己挨个去找、挨个阶段写商业计划书,应酬免不了,偶尔还得应付政策相关的部门领导,忙起来不知道推了多少派对。
虞卿辞自己倒不排斥这样的状态,忙也有忙的好处,完整的跑项目才能熟悉博鑫的每一道程序。就是有一点不太好,她跟温砚笙的交流也快变成了远程工作伙伴,两人的时间总是不对盘,一个刚回云城,另一个就已经出了差。
本已经对这个月不抱什么希望,虞卿辞的一个芯片A轮立项通过那天,刚下班到家,就看到一辆冰川蓝的gtc停在院子里,据管家所说,这车是刚做好保养送过来的。
虞卿辞今天懒得开车,下班时搭她爸的顺风车回来,虞柏洲下车慢了一步,却也听到了后面几句话。
他的脸色顿时不愉:“你才刚搅黄她的项目,她就把车借你开?我让她管着你,可不是让你趁火打劫的。”
虞卿辞扶额:“谁说我跟她关系不好了?我跟她关系好着呢,就你不信!再说了,你以为温砚笙是什么任人欺负的小白花吗?”
虞柏洲打量了虞卿辞片刻,被那最后一句说动了。他女儿是个难搞的祖宗,温砚笙也不是什么良善人,总不至于真被打劫。
虞卿辞其实自己也心虚得紧,为了不让她爸乱想,抱着虞柏洲的手臂往屋里拖:“好了爸爸,天这么冷你站外面也不怕冻着,那车我就过过手瘾,我之前不也经常借朋友车嘛。”
之后吃晚餐时,虞柏洲没再提车的事,虞卿辞只以为是过去了。
没想到等到晚上,虞卿辞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打算周末约几个朋友放纵一把,就被虞柏洲通知明天要她一起去个度假村,见几个长辈。
虞卿辞不乐意极了:“你们几个老朋友出去放松,带我算个什么事啊,你该不会又让人家带上儿子吧?”
“你想让他们带我还不乐意呢,就你现在还收不了心的性子,到时候丢的还不是我的脸?”虞柏洲没什么好脸,下了死命令,“明早七点,楼下等。”
虞柏洲走后,虞卿辞给原本约好周六见面的一位经理人打了电话,询问对方今晚是否有时间。对方很是爽快,两人约在了半小时后。
七点半,虞卿辞到了一家名为名湖半岛的私人俱乐部。
停车时夜色正浓,月明星疏。
虞卿辞看了眼时间,三分钟前温砚笙给她回过来一条微信,说是已经回了云城,飞机刚刚落地。
虞卿辞正想跟她说一说她爸看到那辆车的事,约好的项目人给她打了电话,说是在一楼大厅等,周到的询问她喜欢去哪一层。
虞卿辞连轴转了一段日子,今晚只想谈好事早些回去休息,就让人订了较为清净的四楼。挂电话后,给温砚笙发去消息:【好,你回去后早些休息】
见了人后有些意外,来的不是之前跟她接洽的经理,而是她本科时的学姐,杨清沅。虞卿辞读研时,对方已经去了华尔街工作。
见了面后,杨清沅跟她来了个热情的拥抱:“你看起来比上回见面沉稳了不少。”
虞卿辞笑了下,自嘲道:“能不沉稳吗?天□□九晚五,晚上周末都得加班。”
对方闻言分外惊讶:“现在国内都这么卷了吗?那我们的合作要是谈成了,我该不会也得这样吧?”
虞卿辞点了杯咖啡,又把菜单递给杨清沅,笑着打趣:“行啊,我们换个地方叙旧,我就当没约过你。”
“那可不行,我今天可是带着任务来的。”杨清沅点了份跟虞卿辞一样的,三言两语解释起自己回国的原因。无怪乎家里长辈年纪大了,想落叶归根,她索性也回国换个工作环境。
“现在全球金融市场都不景气,那边也就看着不错,较我刚毕业时下滑得厉害,国内的发展前景也许会更好一点,反正总要回来的,就干脆早点回来了。”
等东西都上来时,虞卿辞已经重新看了一遍杨清沅递来的项目书。杨清沅言辞自信却不浮夸,并且直白的告诉了虞卿辞二轮融资需要的总数额。
虞卿辞听罢失笑:“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狮子大开口呢?”
杨清沅抿了口咖啡,炯炯有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嘴上却说:“我可没这么想,只是你要是都能吃下,也不用我多跑其他家了。”
“你就这么自信你们的技术硬得过大厂?”虞卿辞翻着项目书,问对方,“你们模型开发和训练验证的时间注定会成为短板,大厂拥有多年积累的名声,到时候在你们测试时放出点类似技术的风声,就足够让你们在短期内陷入困境。”
“你也说了是短期,关于这一点,我们也已经做过风险评估。”杨清沅拿出另一份文件递给虞卿辞,“大厂自然有大厂的好处,但他们的模式线都已经被固定,同样的资金可动摇不了他们封闭的产业链……”
近两个小时后,这场交锋才告了段落。虞卿辞合上项目书,笑道:“下周来一趟博鑫吧,到时候我们详谈。”
杨清沅看着她这位学妹,心下松了口气:“几年不见,你没以前可爱了。”
虞卿辞拍开她的手,眯起眼睛:“可爱?”
“以前一口一个学姐多甜啊,看看你现在……啧。”杨清沅一想起刚刚有几个难搞到刁钻的问题,长吁短叹,“也不知道谁教出来的。”
虞卿辞心虚一瞬,笑骂回去:“少贫,我一直都这样。”
谈完事,杨清沅向她邀请:“下面有个酒吧,要不要去转转?”
“不去,都说了最近工作忙。”虞卿辞靠进沙发里,吐出一口气,眼神有些懒倦。
杨清沅打量着她,刚刚聊工作时受了气,现在看虞卿辞这样,顿时乐了:“你怎么跟个失恋的小寡妇似的?”
虞卿辞一愣,笑骂道:“怎么可能?少拿我寻乐子啊。”
两人又聊了会儿以前读书时的事,临走时,杨清沅非拉着虞卿辞去酒吧,说是要带她找找当年通宵的感觉。
虞卿辞明早还得七点跟虞柏洲去度假村,简直怕了她这位热情的学姐,只好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虞卿辞的电话进来时,温砚笙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手里的毛巾擦着湿发,电话接起,虞卿辞那儿有些嘈杂,随后传来虞卿辞的声音:“到家了?”
温砚笙应了声,说:“有一会儿了。”
然后,她听到虞卿辞对着那边说了句:“听到了没,我跟我对象好着呢,她等着我回去暖床,你才是没人要的小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