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局者迷。”虞卿辞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笑了笑,没再说话。
等到电影散场时,虞卿辞若无其事的松开了手,整理包率先站起来。
温砚笙没表现出什么,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虞家那边。
“现在就回去吧。”虞卿辞手里转着车钥匙,抢在温砚笙前面进了驾驶位,“你应该不打算今天拜访我爸妈吧?那就不用送我回去了,你现在是回温家还是回你自己那?”
温砚笙:“那就送我回温家。”
虞卿辞有些意外:“你不都拒绝你爷爷了,还要回去?”
温砚笙解释:“有人给我发消息,说老爷子血压偏高,让我别那么狠心,回去看看他。”
“血压偏高关你什么事,没准是你那个弟弟气出来的。”
虞卿辞一路上都没什么好脸色,一边盘问温砚笙这个年是如何过的,一边又挨个盘查她的那些亲戚,惹得温砚笙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查户口呢?”
“你不想说就算了。”虞卿辞故意打了个大转向,引得车身往她那边大倾斜,又猛地回了正,拿车发泄着不满。
温砚笙没办法,只好有问必答。虞卿辞听了会儿也没听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所以你回去,真就是去看看你爷爷?”
温砚笙的手指轻轻叩了两下扶手箱:“也许就是呢。”
虞卿辞懒得管了,赶着黄昏把人送到温家后,温砚笙说是有东西给她,让她在外面多等会儿。
这不是她第一回来温家老宅,没了上回温老爷子过寿时的热闹,撇开高门大院的风光,这座宅院看起来寂寥又压抑。
虞卿辞没有欣赏的兴致,索性将车掉了个头,趴在方向盘上欣赏天边的晚霞。
另一边,温砚笙去见了温老爷子一面,老爷子的状况并没有亲戚说的那样糟糕,此刻还能在书房练字,旁边陪着几个小辈。
温砚笙顿时有些无力,她什么也没问,跟温老爷子问完好后,转身就打算离开。
老爷子却把她叫住,挨个给她介绍身边的兄弟姐妹,明里暗里都是想让她处好关系,以后也有所照应。
温砚笙疲于应对,直接把温煜风推了出去:“如今明嘉主事的不是我,爷爷您带着他们去找温煜风更合适。”
温老爷子被下了脸,面色一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不愿意回家我也能理解,你们年轻人嘛,有更大的志向,博鑫确实挺不错的。不过这几个都是你亲兄弟,也是你自己人,只要你牵线帮他们跟博鑫搭上关系,以后博鑫也离不了你。”
温砚笙莫名:“博鑫为什么要离不了我?”
温老爷子:“那你整天待在别人家公司替人家白做事?”
温砚笙纠正他:“不是白干活,人家给的不少。”
“能不好吗?好到博鑫的那位大小姐正月初四都能给你当司机。”旁边一位堂弟往窗外示意了一眼,说着风凉话,“上回我想约她见一面,她秘书告诉我预约都排到三个月后了。”
有一个就有另一个,这群人今天也不知道受了谁的煽风点火,给温砚笙演了这么一出大戏。明面上是在温砚笙和温煜风之间选择了温砚笙站队,实则那点贪婪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都不知道遮一遮。
温砚笙面色平静的听了有七八分钟,才将视线落到温老爷子身上:“爷爷,这是您的主意,还是他们的主意?”
温老爷子不答反问:“家里的股份你不要,博鑫的财富你也不算计,你到底想要什么?”
温老爷子盯了温砚笙好一会,似乎在判断他这位孙女的真实想法,他不至于觉得温砚笙会无欲无求,她跟博鑫的关系越好,就越是让人生疑。
但温砚笙向来都擅长用冰冷的脸色掩饰自己,她不想让人看出来的东西,谁也别想看出来。
温砚笙平静的收回视线:“如果您叫我回来是为了说这个,那我就先告辞了,再会,爷爷。”
直到她的脚步迈过门槛,温老爷子突然开口,中气十足:“你以为虞柏洲会轻易把他手里的股份送给你吗?”
温砚笙停了脚步。
“你连自己家人都不信,你觉得他一个外人会这么轻易的跟你做交易?他手里一天握着你想要的明嘉股份,他就有一天牵制你的理由,先是让你去教导他的女儿,然后呢?卸磨杀驴的事情你以为他就不会做?你以为他会这么轻易的把股份都给你?”
温老爷子的气得怄火:“外界传言虞柏洲给了你五个点的博鑫股份,股份真的在你手里吗?我看不是吧。你就宁可被一个外人算计,也不愿意跟家里人合作?”
“要给你的股份文件一直都会作数,只要你点头,整个温家都会是你的,这不比你从外人那里拿的更有保障?”
气氛一片死寂,书房其他的小辈皆低着头,唯恐卷进这祖孙两之间。
温砚笙握着门把手,轻轻叹出一口长气,面色看起来有些疲惫:“您现在想要拉拢我,无非就是觉得于女士不可控了,挑衅到您的地位了。”
话已至此,无需所言。温砚笙摇了摇头,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她知道温老爷子不会轻易放弃,一如她早已无法跟温家重修旧好。她跟温家之间,早已没了亲情,只剩下彼此之间的算计,没有尽头。
她重新按下门把手,走了出去。
温砚笙出来的时候,夕阳收于地平线之下,只剩下一片金黄的余晖仍映大地。
虞卿辞趴在方向盘上,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车旁站着几个温家的亲戚,关系远得温砚笙一时半会记不起来,见她往车的方向走,那几个人犹犹豫豫的散开。
温砚笙站在车边看了会儿,胸口的郁气随着虞卿辞沉静的睡颜散开,没来由的轻松。她轻敲了两下车窗,虞卿辞被惊醒,迷迷糊糊的看过来:“你回来了。”
温砚笙拨开她脸上的碎发,柔声问:“嗯,等很久了吧。”
“还好,就是快到饭点了,回去后也许会被我爸说上几句。”虞卿辞打着哈欠,已经不记得自己等在这里的目的。她看了眼手机,才发现已经过去大半个钟头,“你又被温家的人缠上了?”
“不是什么大事。”温砚笙不太愿意多说,简单的提了一下,“老爷子觉得我不要温家,是盯上了博鑫,想着法子给我出谋划策呢。”
虞卿辞:“啊,他教你怎么坑我家?”
温砚笙:“是啊。”
虞卿辞:“那你怎么回的?”
温砚笙:“白送的人,不要白不要。”
虞卿辞愣住,温砚笙一声笑,把茫然看她的虞卿辞拉下车,塞进副驾驶:“看来还没睡醒,你这副样子开车可不安全。”
天边荡下的一缕光线折进车窗,落在温砚笙清冷的侧脸上:“我晚上约了人谈事,跟虞家同个方向,顺路。”
虞卿辞这才慢慢琢磨过味来:“行吧,那等会儿你把车开走。”
一小时后,天边的最后一丝光线收拢于地平线,马路两旁都暗沉下来,唯有路灯发着幽黄的光,风声渐息,在车玻璃上结出一层薄雾。
车停在虞家庄园门口,虞卿辞解开安全带,转头跟温砚笙道别:“路上注意安全。”
“这个给你。”温砚笙左手拨开车内灯键,从中控仓中拿了个巴掌大的丝绒礼盒。
虞卿辞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开笑的道:“温砚笙,不是吧,刚跟我谈恋爱你就要求婚啊?”
温砚笙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都让你平时少看点没营养的剧了。”
虞卿辞拍开她的手,不满道:“你别乱碰我头发,多少回了,小心我翻脸啊。”
温砚笙笑笑没说话,低头解开卡扣,‘啪’一声打开,黑色的天鹅绒上躺着一枚锃亮金属质感的车钥匙,上面的车标极亮。
察觉到虞卿辞的目光,温砚笙解释:“车还停在我那儿,等过几天春假结束再给你。”
虞卿辞屏住呼吸,稍稍退开一点,看向温砚笙的眼睛:“……你认真的?”
法拉利拉法,普通款的售价便在两千万往上,而这个不出意外,就是虞卿辞曾经跟温砚笙提过的那辆限量版。
丝绒盖重新叩上,三千万的跑车被随意扔进虞卿辞手里,温砚笙拖着悠然的语调:“挺适合你。”
虞卿辞摩挲着丝绒外盒,握在掌心嘲笑她:“温砚笙,你谈个恋爱也太费钱了吧,早晚倾家荡产。”
温砚笙并不介意,目光从丝绒盒转到虞卿辞脸上:“所以这么多年也就遇到你一个。”
虞卿辞笑着把玩心念已久的车钥匙,矜骄道:“我爸要是再给我介绍相亲对象,我可得告诉他,送不起这车的我都看不上。”
温砚笙反问:“送得起你就要跟人约会了?”
虞卿辞:“唔,我可以考虑考虑。”
温砚笙把车钥匙从她手中勾回来,重新装进盒子里:“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空气很安静,车内的灯光很缱绻,虞卿辞勾过温砚笙的脖子,正要凑过去索吻,一声手机铃声先打破车内的气氛。
是卿意打来的电话,虞卿辞接起:“我已经到家门口了,嗯这就进来,你们先吃吧。”
挂断息屏,虞卿辞把礼盒放进包里,发出一声叹:“给了车钥匙见不着车,你就是存心勾我的吧。”
“是你自己没空,车我已经停在你的车位上了。”温砚笙关了车内灯,低笑了一声说,“快进去吧,我可担不起诱骗你的罪责。”
第53章
虞卿辞下了车, 穿过长长的迎宾道,进了大门。玄关处的橱窗上装饰着水晶窗面,侧身的那个瞬间, 看到窗面中那条长裙, 她甚至错觉镜中人是温砚笙。
卿意听到动静走出来, 一身高定的套装雍容华贵, 见失踪人口回归,打趣了一句:“虞小辞, 家都要被你住成宾馆了。”
虞卿辞抱着卿意的胳膊贴上去:“昨晚不是您说太晚了就被回来的嘛,昨晚雨那么大,我衣服湿了,只能去商场买一套, 您也不想我穿着脏衣服回来找你吧?”
“那你的脏爪子就别想要了。”卿意刚要去薅开她的手, 目光下落在她的裙上, 摇摇头,“宝贝,你穿这种衣服太成熟了。”
虞卿辞掀起鱼尾状的裙摆转了转:“哪里成熟了,不挺合适的吗?”
卿意意味深长的往她腰胯处扫了一眼, 明示道:“不够紧身。”
虞卿辞轻咳一声:“明明是尺码太大了。”
“好吧,不过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带着推着虞卿辞往前走,直到走到餐厅前,她停下脚步说, “你爸爸昨晚可跟我告状了,说你回国后就没怎么住在家里,你就算真的忙着谈恋爱, 这两天也收敛点, 嗯?”
“公司的事就够我忙的了, 妈妈你就别打趣我了。”虞卿辞闻言低笑一声,说,“你让爸爸少在公司里驳我的策划案,我也能多回几次家。”
“下回跟你妈告状,声音记得小点。”虞柏洲不知何时走出餐厅,抬手敲了两下玻璃门,看着这对母女。
虞卿辞眨眨眼,神色无辜。
她们一家三口落了座,很快有人把餐具摆放在虞卿辞面前,下首坐着上门拜访的客人,见了虞卿辞热情的笑道:“虞小姐,刚刚在温家见你时有些不敢认,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虞卿辞没想到她在车里都会有人注意到,更没想到这人会出现在自己家的餐厅。她定了定心神,主动给自己倒了杯酒,从容镇定道:“早知道就搭你的便车了。”
“你不是找苏家那个孩子去了吗?怎么又去了温家?”卿意给虞卿辞夹了筷子菜。
“年后有张五年期的债券要到期,根据账面,预计的回款资金跟账面所需还差一些,得提前找银行授信融资,我手里还有个商业地产项目,单是拿地就得加五百亿的杠杆,找她商量了一下对策。”
各公司资金流都卡得很死,各种长短期债务、信托融资就跟给员工发工资一样平常,虞卿辞说这个时也没避着外人。
她随口一提的杠杆量是真是假,只有博鑫内部的人才知晓,于外人而言,也是种无形的震慑。
虞柏洲的眼里有温和的赏识,难得说了一句:“好不容易过年,也别累着自己了。”
虞卿辞点头:“我心里有数,放心吧爸爸。”
“不过最近你还是少找她吧,她应该挺忙的。”虞柏洲招来做事的阿姨,换了份碗碟,继续话题,“近来住宅登记政策收紧,不少办公住宅一体化的住宅区无法再办理营业执照,政策年后就会正式发布,风声已经泄漏出来。”
“新政辐射的是新在建楼房还是打算连带以前的一刀切?”坐在卿意旁边的客人也是搞地产的,今日上门便是因为这件事想来问问虞柏洲对策。
“我收到的消息是一刀切。”虞柏洲摇了摇头,“多事之秋。”
客人本就是来探口风,见虞柏洲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也不觉得这事有多严重了:“老虞啊,过两天返了城开了工人就该回来了,到时候发现买回去的公寓失了那么大一项便利,你就不怕他们闹?”
“维权闹事这种事情哪个开发商没经历过?你别看砚笙是搞金融的,这方面她也有手段得很,我有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