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幼枝道:“你不陪着姑母, 跑出来做什么?”
谢翊无奈道:“我便是被母亲赶出来的。”
见宿幼枝揉着后颈,他奇怪道:“脖子怎么了?”
他绕过去要看,却被宿幼枝躲过:“有些痒……你怎么什么都要看。”
谢翊不服:“还不是你被蚊虫叮到, 给小妹和大哥念叨的是我。”
两人结伴往后堂去,午时要在流云寺吃过斋饭再回城。
谢翊带着宿幼枝来。
来往除却穿着僧衣的寺中弟子,也有不少外来香客。
谢翊有经验,怕被人围观, 着知砚打了饭菜去僻静的地方吃。
宿幼枝觉得他的模样像做贼, 但想到几次被瞩目的场景, 还是妥协了。
他们躲到后山,忽略偶尔行过的路人,算得清静。
正吃着,不远处传来交谈声。
“他有来,我瞧见了,妹妹你这般美,大胆去, 他定会上心的。”
“不是说他不喜欢姑娘?”
“嗨,我原也这样以为, 可你听最近传闻,他都喜欢成什么样了,险些被他骗过去。”
“传言有几分可信,若真那么喜欢,我这时去不是要生厌?”
“傻妹妹,就是这时候才好,如果不是因为他开始喜欢姑娘,哥哥我就去了……”
两人嘀嘀咕咕半晌,没有注意到石头后面的几个人。
等他们走了,宿幼枝才一言难尽地看向谢翊,谢翊表情就寻常多了,不以为意道:“与你无干,快吃饭。”
结果这饭还是没吃消停,半路便落起了雨。
宿幼枝匆匆赶到遮雨的地方,零落的水珠已连绵起来。
谢翊瞧了眼天色,忙着人去南阳侯夫人那,准备提前下山。
山上起了风,水汽被吹到身上凉丝丝的。
雨一时半刻停不下,等他们到得南阳侯夫人身边,已成漂泊之势。
如今再往山下去便不安全了,南阳侯夫人决定等一等。
这一等就到了天黑。
“今日只能在寺中住一晚了。”谢翊找来宿幼枝,道:“等天放晴了再下山。”
算不得什么大事,南阳侯府侍从井井有条地安排。
宿幼枝瞧寺中空置的屋舍热闹起来,像是留宿的人不少。
南阳侯府得了个单独的小院,谢翊要守在南阳侯夫人外间,宿幼枝便住在不远处。
这天气也没得往外跑,顶多在廊下看雨打树叶,噼啪作响。
“天儿变得可真快。”
知砚守在他门外,道:“表少爷早点歇息吧,若明日天晴,我们还要赶早回。”
宿幼枝让他先去睡。
瞧着落下灯的庭院,也回了屋。
寺中屋舍空旷,听雨落声也格外清晰。
宿幼枝躺下阖眼,耳边都是屋顶上瓦片被水珠敲击的闷响。
当出现一点不同的动静时便格外清晰。
他睁开眼,瞧黑暗中出现在窗口的影子。
瞧了几眼,愣住。
眼睁睁看他翻进屋子靠近。
冰凉的气息迎面,宿幼枝未出声,那影子便靠坐在他床边,定定地瞧他。
宿幼枝受不住,低声道:“……你疯了?”
懒散靠坐的身影闻言立刻挺直,小心道:“阿幼……”
宿幼枝想瞪他。
堂堂临王殿下,半夜跳窗,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怎地,因为不是姑娘家,便可以这般肆无忌惮了?
宿幼枝着恼:“你是登徒子么。”
盛延辞理亏,不敢出声,僵硬在那,好一会儿才弱声道:“让我陪陪你好不好?”
看不见阿幼的每一个夜晚,他都难以阖眼。
像是那个暗沉的雨天,闭上眼就再也瞧不见他。
宿幼枝没言语,盛延辞便忐忑起来,软下嗓子:“好啦,我这会儿就走,你莫气。”
“轰隆”一声响雷。
映亮了半边天。
也照见了盛延辞落在阴影中、略有苍白的脸。
看到他起身,宿幼枝不由伸出手勾住他衣袖,垂下眸子:“走回去,再淋一遍雨吗。”
盛延辞顿住,宿幼枝已经往后退了退,留给他半张被子,没好气道:“……还不上来。”
“阿幼……”
盛延辞看了他好半会儿,才摸上榻,直挺挺地躺在那。
宿幼枝背过身,可哪怕雨声稠密,也遮不住对方有力的呼吸。
闹得他没了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墙面。
可盛延辞却好似入了眠,呼吸变得清浅。
宿幼枝心中忿忿,干脆转过身,看盛延辞规矩的模样,心道规矩的人可不会半夜跑来旁人内室。
他去勾小王爷落在榻上的发丝,缠在手指上,冰凉顺滑。
缠到第五次,手突然被握住。
那仿佛睡着的人睁开眼,侧头看他。
宿幼枝撇开他的手,道:“睡你的。”
盛延辞不肯闭上眼:“我想看着阿幼。”
乌漆麻黑的,能看见什么。
宿幼枝干脆指上用了力,拽直小王爷发丝,却将他整个人带过来。
盛延辞靠近他,伸手连人带被子环住,额头贴着,轻声说:“阿幼,我好想你。”
两人气息萦绕,宿幼枝睫羽颤了颤,小声道:“白日才见过,你也要想。”
“嗯。”盛延辞道:“便是看着你,也要想。”
那双漆黑的眸于黑夜里亮着细碎的光影,似乎瞧上一眼都会被烫到。
宿幼枝不甘示弱,直直与他对视,声音很轻:“想我什么?”
他说:“想牵我的手,想抱,还是……想亲?”
盛延辞握他的手紧了紧,哀求道:“阿幼……”
也就这点胆子。
听都听不得。
宿幼枝摸到小王爷滚烫的耳朵,于寒凉的雨夜里格外鲜明。
他道:“我瞧你也不冷,白瞎了分你的被子。”
盛延辞的确热得不行,想堵住阿幼的嘴,又舍不得,干脆将他搂实,用被子裹住,牢固地困在怀里。
原本凉爽的天气被闹得燥热起来,宿幼枝额头也漫出汗珠,推开人转过身去。
盛延辞立刻追来,从身后将他牢牢抱住,好似粘在了他身上。
宿幼枝被束缚得手脚动弹不得,抓住他在身前的手,也被反握住。
滚烫地呼吸落在颈间,激得汗毛颤栗。
宿幼枝阖上眼想入眠,却发现做不到。
之前那点睡意早消失得干净,反是精神得能出去练几套剑法。
宿幼枝手指动了动,摩挲盛延辞手心。
盛延辞嗓音喑哑:“阿幼……不要闹了。”
宿幼枝不背这锅:“分明是你找来,怎成了我闹。”
盛延辞辩驳不得,干脆上嘴落在他后颈,含住白日那点早无痕迹的齿印。
宿幼枝低下头,想了想,不肯吃亏,也抬起盛延辞的手,咬住他指尖。
盛延辞的气息似乎更烫了,喉咙缓慢滑动,发不出一个音节。
天空闷响。
又有雷声炸开。
在短暂的光亮中,宿幼枝转过头,对上盛延辞灼灼视线。
盛延辞靠近,贴住他额头磨蹭,抵住鼻尖。
宿幼枝呼吸落轻,身周都是另一个人的气息,那般鲜明,那般热烈。
滚烫气息没了阻隔,柔软贴上唇瓣,宿幼枝鸦羽颤抖着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