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有迹 第27章

边迹至少不再倔着,卸下力气,任严岸阔在自己的脚踝附近摁来摁去。

“这几天需要活血化瘀,我先帮你摁摁,后面如果有需要,就叫护工过来。”

“不用,你自己手臂还缠着呢,别折腾了。”

“别动。”严岸阔没等边迹客气,坚决地打断了他的话,“这样还疼?”

“嘶……”边迹皱了皱眉,“疼。”

严岸阔简直要把心软两个字写在脸上,实在看不得边迹这副模样,恨不得能替他受罪。

“刚跟警方一起查完监控,肇事司机看着像是吴红英的前夫,但现在还不能确定。”严岸阔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边迹说话,像在跟法官阐述一项犯罪前提。

“你那个离婚案的当事人?”边迹听严岸阔提过几句案子的概况,所以顺嘴问了下。

严岸阔点点头,“没错。不管怎样,这次肯定是冲我来的。把你伤成这样,我很抱歉。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边迹被他说愣了,晃晃他的手,“不怪你啊,这谁能想到?咱俩还谈什么欠不欠的,别往心里去。”

严岸阔不置可否地摆摆手,帮他把被子掖好。

“住院这段时间,我来送饭。”他不容分说地说,“你不要自己乱动。”

边迹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你不上班吗?我自己就……”

“你自己不行。”严岸阔斩钉截铁,“躺好。”

边迹只得悻悻躺好不动。严岸阔告诉他晚上六点会到,他说“可以”,严岸阔便问他有没有要通知来看他的朋友。边迹不想麻烦别人,摇摇头,说不必了,严岸阔便嘱咐护工换水和叫人,然后把电视打开,给他放到上次他爱看的影片才去上班。

虽然没有刻意通知,但聂杭他们还是能通过请假单获取边迹受伤的消息,下飞机后直接电话问怎么回事,边迹报了个院楼号码,很快人就都到了。

除了聂杭,还有几个平时玩得还不错的同事也一起来了,小小的病房中挤了五个人,都带着一堆补品,让人转不开身。

边迹无奈道:“只是小伤,不用担心。”

聂杭直接炸了:“这还小伤?这可是车祸!差点骨折了吧?”

边迹一边说着“没那么严重”,一边想把病床调高让他们坐床边椅子上。聂杭忙说“你别乱动”,边迹苦笑说:“我活动活动,躺太久了着急。”

“有什么好急的?病人就要躺着!”聂杭坚持。

边迹只好任人摆布,聂杭问一句他答一句,大概捋清了现状。

“你也真是倒霉。”聂杭不得不说,“严岸阔人呢?就让你一个人在这?”

边迹正想说不是这样,他留了护工在,且过会就会回来。

还没开口,门就开了。

严岸阔推门进来,似是在回应聂杭的话,问边迹:“晚饭吃过吗?”

边迹摇摇头,“还没。”

“带了炖汤,还有排骨,合不合口味?”严岸阔问。

边迹撑起来看,犹豫着说:“我……喝点汤吧。”

严岸阔一来,聂杭和一众同事便显得尴尬,纷纷说“不打扰”,准备离开。

边迹喊他们将补品带回,自然是无人响应。一行人又祝他早日康复,彼此寒暄了一阵子,边迹才收回眼神。

“都是同事吗?”严岸阔问。

边迹笑着说:“嗯,估计是看到我交的假条,猜到了,非要跑过来看我。”

“你人缘真的很好。”严岸阔突然来这么一句,被边迹听出一些话里有话。

“是还可以。”边迹委婉说,“所以被哄惯了,不怎么会追人。”

严岸阔扬起眉,后撤了几厘米,远远的看着他,“是吗?没看出来。”

“严律是觉得我很会?”边迹反守为攻,“夸我呢?”

严岸阔不接茬,戴上一半耳机,看起来是在打工作电话。等他合上电脑,边迹说:“你忙的话可€€€€以先回家,我自己在这可以。”

严岸阔摇摇头,岔开话题:“刚刚是吴红英打来的电话。”

边迹关心道:“她前夫……感觉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她有没有受影响?”

“没有,她上周就跟孩子到香港亲戚家去了,前夫找不到她们,所以逃过一劫。”

“那就好。”边迹点头,“他前夫叫什么来着?袁东?也是够疯的,找不到当事人,就来报复代理律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是疯,也够傻。”严岸阔说着,眼中厉色忽然变得很明显,“这事要真是他干的,原本只是民事纠纷,他这么一闹,就需要重新定性了。”

边迹一愣:“这么严重?需要我做什么吗?”

“好好养伤。”严岸阔又重新恢复有温度的语气,“其他的,交给我就好。”

第37章 脚上都没肉

严岸阔这样说,边迹就真的放心照做,除了养伤和吃饭以外,没有费任何心思,一连这样过了几天,除了配合案件调查几乎没怎么操心事。

严岸阔是与吴红英和袁东都有直接联系的人,又是直接受害者之一,自然能提供不少线索。因此他在配合查案之外,还特意找到文鸿宇,向他咨询这类案子的诉讼情况。

文鸿宇跟他约在大学门口,一家老同学们曾经常光顾的饮品店,先是关心他受伤情况,然后损他:“你也真是稀客!要不是有事求我,根本盼不到你回来!”

“胡说八道,我经常来办事,每次找你你都不在。”严岸阔反唇相讥,“少给我戴帽子。”

文鸿宇说回正题:“等会,先让我理一下你的情况啊€€€€”

“现在怀疑,是袁东,也就是云南那个离婚案的被诉人,出于报复的目的蓄意开车撞你。监控跟人证都已经落实了,警方正在追查嫌疑人行踪,是吧?”

总结挺精炼,严岸阔连连点头。

“那你这案子事实挺明显的,没什么争议。要是嫌疑人主观恶意严重,那就构成杀人未遂了。就算从轻,至少也是故意伤害。”文鸿宇本着替老同学省钱的原则,“你没必要请我过来啊,我现在涨价了,就算给你打折都不便宜呢。”

严岸阔眼皮都不抬,“这钱给你赚,我放心。”

文鸿宇做刑辩多年,尽可能公平分析:“刑事案件都是检察院来提公诉,这案子事实证据都挺清晰,又不用你操心,真没必要请律师。再说你大学也不是没学过刑诉法,自己肯定能搞定。”

“不一样。”严岸阔摇头,指着自己的杯子,“你也说了,就算事实再清晰,对他主观恶意的判断还是会影响量刑。如果受害者只是我自己,那我看个文书、提个附带民事赔偿请求也就算了,可这次还有其他人因为我受伤。”

严岸阔说着,又指向桌上另一只杯子,“我需要更专业的人帮我把关技术性鉴定材料,整合袁东身上两个案子的证据,对定罪量刑发表意见,甚至当庭质证等等。这些,你来做最合适。”

文鸿宇听完沉默许久,咂着嘴说:“你这架势……看来跟这姓袁的仇不小啊。”

严岸阔垂下眼,说:“你就说接不接吧。”

“接,有钱干嘛不赚。”文鸿宇爽快地伸手跟他握,“回头把委托书签了,谢谢严老板。”

严岸阔没理,啪地打开他的手,起身说要走。

“你去哪?一块吃个饭呗,刚好林老师也在附近上课。”文鸿宇一直没弄清楚状况,还想着老同学哥仨聚聚。

严岸阔拒绝道:“不了,去医院。”

“去医院干什么?”文鸿宇问完,看到他手上的餐盒才反应过来,“噢,去看你那个受伤的朋友?”

严岸阔点点头。

文鸿宇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想不出来,啧了下嘴:“你每天都送饭啊?”

严岸阔没回答,算是默认。

“你俩关系还怪好的。”文鸿宇这样评价道。

边迹住的是中医院,治疗跌打损伤有一套自研的中药。药物由护士送到,需要温水浸泡。

严岸阔帮他冲泡好,再倒进碗里,拿勺子送到边迹嘴边,“不烫,但应该有点苦,你慢点喝。”

边迹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作势要拿回勺子,“我自己来吧,手又没受伤。”

手臂受伤的明明另有其人,哪有让伤患给自己喂药的道理?

“边先生,”严岸阔将碗勺都放下,正色道,“看来你是真的没追过人。”

边迹老实地点点头,然后问他:“怎么啦,嫌我追得不好?”

严岸阔摇着头笑笑,“我要是你,就会装作不能自理的样子,逼着别人给我喂药。”

边迹问:“就像你上次生病那样?”

这话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严岸阔顺着话茬接了:“对。”

“对?”边迹这可来了兴趣,坐直了,扬眉打趣,“对是啥意思,我不懂呢,严律?”

严岸阔低头把桌上的碗重新端起来,舀了一勺,没接话,“张嘴。”

“啧。”边迹对他逃避问题的行为表示不满,同时也因为严岸阔的默许,放得比刚开始还开,“哎,可惜是皮肉伤,一周就好了,装不了柔弱。”

“哪有咒自己受伤的?”

“也是。那我呸两下吧。”

严岸阔被逗得笑起来,碗都快端不稳当,喂完药后抬抬下巴说:“裤脚,卷起来。”边迹:“?”

严岸阔晃晃手中一管涂剂,“给你抹药,省得日后留疤。”

“这个真不用,我自己能涂到。”边迹又要起身。

严岸阔冷下脸,半真半假地问:“又要我教你怎么追人吗?”

边迹只好乖乖坐回去,“不是,你这做得太过了,显得跟我道德绑架你似的!”

严岸阔不耐烦地下指令:“你再不卷我帮你卷了。”

“行行行,我自己来。”边迹慢慢捋起裤腿,露出缝合的患处。

伤口已经结痂,恢复程度完好,拆完线就能出院了。

严岸阔眉头紧皱,既心疼又自责,用棉签蘸了些药,温柔地涂抹在患处。手法专业,看起来没少处理伤口。

严岸阔的表情堪称认真,然而由于手掌温度太高,又离小腿太近,边迹还是忍不住想入非非。这时严岸阔忽然抬头,将脑子里没什么正经东西的病人抓个正着:“我手凉吗?”

“啊?不是。”边迹吓一跳,以为他在点自己,胡乱说了句,“热的。”

严岸阔开玩笑:“那肯定,我故意捂热的。”

哪有这么邀功的,边迹都笑了:“严律!”

严岸阔低头继续涂药,等药吸收后又帮他把裤腿放下来,途中免不了会碰到皮肤。边迹被吓得往回收腿,却被他一把抓住脚踝。

“又躲哪去。”严岸阔说得随意,像在聊门口落下的树叶,“脚上都没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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