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有迹 第48章

少年被养出的习惯,成年后却没人想得起来。要不是严岸阔今天坚持回来,边迹原打算自己回家点蜡烛。

“对不起,我……”严岸阔从不输掉的嘴巴忽然变得很笨,只知道反复使用俗套的道歉词,他起身走到边迹身边,将人揽进自己怀里,内疚又真诚地喊他的名字,“对不起,生日快乐。”

不知该说餐厅老板不识眼色还是会做生意,这时放起舒缓的钢琴曲,却让服务员走过来,抱歉道:“先生,我们今天马上要打烊了。”

餐厅在商场内,其实半小时前就该关门,全靠边迹的好人缘与嘴甜才挨到现在。边迹没有再停留的道理,起身道:“回家吧。”

严岸阔还想道歉,“边迹€€€€”

“我想回家了。”边迹站起来,板着脸走掉。

边迹平时爱大笑,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他冷起脸来有多吓人,就连严岸阔跟在他身后,气场都被压制住不少。

“我送你。”严岸阔说。

边迹没说话,在前面走得很快。

严岸阔便快步赶上去,跟他肩并肩走着,见人不响,又拿手肘碰碰他的,“送你,行不行?”

边迹还是没理他,抬眼又放下,走自己的。

严岸阔当这是默认,乖乖跟上:“车就停在地下,我们去坐电梯。”

刚出电梯,严岸阔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边迹给他一记眼刀,问:“谁?”

“……客户。”严岸阔不敢接,很怂地掐断,帮边迹拉开车门又系好安全带,小心问,“我能坐你旁边吗?”

“你先接电话吧,免得耽误案子。”边迹仰着头,闭目养神。

严岸阔说了声“遵命少爷”,退回门外回拨电话。

边迹靠在林肯的后视窗等,看着后视镜镜片里正在交代事情的严岸阔,轻轻叹着气。

约莫半分钟后,严岸阔回来,上车前还要征求意见:“我开车了?”

边迹冷冷地说:“那我开?”

“……还是我来吧。”严管家利落地上车,发动引擎,“这个空调温度合适?”

边少爷说:“再低点。”

从车站到公寓的路并不堵,半小时就到了。

边迹还没从不欢而散的谈心中缓过神,很认真地在思考现实小边要如何解决哲学家€€边迹来不及解决的问题。

刚刚角色扮演似的对话只是在互相给台阶下,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还是没解决€€€€可见,严岸阔的拼图理论并未出错。

今天的别扭,简直像是在印证从前在酒吧里严岸阔说过的话。而提出要追人的边迹,似乎正在为冲动和感性付出代价。

是继续解决表层问题,无视他们格格不入的人生吗?

边迹靠在皮垫上,一筹莫展。

严岸阔见他不说话以为还在生气,道歉:“我刚刚语气不好,更没想到生日会算错,是我不对。”

边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你生气归生气,但别让自己难受,更别憋着。”严岸阔遇到红灯,停车,认真道,“可以骂我,可以不理我,心里在想什么也可以告诉我,我想办法让你开心。”

边迹眼皮都不抬一下地说:“没不开心。”

撒谎。严岸阔心里想,意欲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但前面红灯转绿,他只好收手。

边迹重新靠回椅背,思考刚才没有得出答案的问题。

是像以前那样,慢慢就表层问题磨合妥协,还是直接刀指核心,长痛不如短痛?

可就算想一劳永逸地解决核心问题,又能以什么办法?

和上次面对拼图难题的边迹一样,这次边迹仍然是个不称职的哲学家,在头脑风暴半小时后仍然没有得出可靠结论,最后选择,回避。

头痛,算了,不想了,就再信一回“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到了。”严岸阔等了一会,不见人动,出声提醒道。

边迹回过神,打开车门。

严岸阔说“稍等我一会”,随后便不见踪影。

边迹还想跟他阐述自己在车上想不清楚的结论,因此站在原地耐心等。

不远处的门卫亭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是严岸阔拿着小块生日蛋糕跑出来。他一边跑,一边板正地端着蛋糕,生怕它塌了似的。

严岸阔在边迹面前站定,微微喘着粗气说:“既然你不喜欢别人进家门,那我就在这里给你过个生日,好吗?”

边迹惊讶地迎上去,帮他把蛋糕放在路边长椅上,“你什么情况?”

严岸阔平复好呼吸,郑重地又祝一遍“生日快乐”,然后说:“很抱歉,我这个人对感情一直没什么安全感,所以,遇到太喜欢的人,就想要赶紧握住。可能节奏快了,让你觉得勉强。”

活了三十多年还如此患得患失实在不该,可两人的相遇就是如此不该又如此难遇,以至于火灾后的每一天,边迹都在“祈祷那天不要发生”和“还好那天发生了”之间反复。

“不是勉强,”边迹纠正道,“只是需要适应。”

严岸阔点点头,说“好”。他把蛋糕打开,里面是制作精致的奶油花纹与飞机模具。

边迹看着它,百感交集:“你什么时候买的?”

“上车前。”严岸阔不好意思地承认,车上那通电话就是店家打的。

边迹没多说什么,取来一根蜡烛点燃。

严岸阔帮他用手窝着火苗,挡住风,让边迹许愿。

边迹双手合十,抬头看眼墨色的夜空,低头吹灭蜡烛。

“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分开,”边迹的语气居然有点可怜,“无论因为什么理由。”

严岸阔心中一动,把人拉到身边,低头点着他的鼻子,“我们不分开。”

边迹抽了下鼻子,“你以后就知道了,我的脾气其实不算好,被凶了会冷脸€€€€像今天一样€€€€需要哄回来。”

怎么会有人把“我生气需要人哄”说得这么自然,严岸阔哭笑不得:“有多冷脸?给我打个预防针,我好预谋怎么哄。”

边迹像只张牙舞爪的狼犬:“我会不理人,会骂你。”

严岸阔知道他不会,佯装害怕:“这么吓人?”

“吓死你。”边迹收起爪牙,恢复平日顺毛模样,“而且,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你的节奏。”

严岸阔摸他的脑袋,“我们争取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同步一点,有信心吗?”

“有。”

“真棒。”

边迹说:“但我怕你不耐烦。”

严岸阔哑然失笑,“怎么会?”

没人能嫌这只可爱、热情又体贴的大狗烦。

边迹将信将疑,宕机一晚上的社交天赋终于重新上线,恰当地找到一个能缓和气氛又能拉近距离的问题:“在小区外边站这么久,你冷不冷?”

严岸阔笑了,“冷。”

“那抱抱吧。”边迹忽然扑进严岸阔的怀里,头发在他下巴附近蹭了蹭,很轻地说了声,“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

十二点的提醒闹钟很快响起,边迹跌宕起伏又平平无奇的三十二岁生日,就这样过去了。

“生日快乐。”严岸阔踩着最后一秒钟说,“礼物还在我家,本来打算下周给你的,抱歉。”

边迹摇头,“你已经送过戒指了。”

严岸阔坚持:“那不算生日礼物,而且你不喜欢,要重新送别的。”

边迹猛地抬头:“谁说我不喜欢?”

严岸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那是被你问蒙了!”边迹伸出手,理直气壮地,“戒指,给我。哪有送了人还收回去的。”

严岸阔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掏出盒子,再一次打开它。

边迹为了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喜好,取和戴的速度都堪称飞速,并且同样迅速地为严岸阔也做了同样的流程。

于是,一小时前还在闹别扭的二人,中指上现在居然多了枚情侣戒指。

严岸阔说:“其实我还买了仙女棒,不过现在太晚了,怕门卫赶我走。”

“仙女棒?”边迹扑哧笑出来,“严律师,你可真幼稚啊。”

“嗯,我幼稚。”严岸阔重新将他抱住,中指上泛着银光的手在柔软的头发上来回摩梭,“不生气了吧,宝宝。”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啊,他们说这是在吵架

第65章 威胁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边迹知道严岸阔还要开一段时间的路,怕他开夜车危险,没敢睡,干脆躺在床上,翻找严岸阔的庭审视频。

边迹平时碎片时间不多,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车上,现在好不容易有点闲心,决定多了解爱人的工作。

有些法院的公开庭审会在网络上直播并回放,边迹便估摸着时间和地点,摸进网站内精准找到了相应视频。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数据算法过于精准,中途边迹切换到另一个视频平台,发现首页推荐就是这个直播回放的剪辑和搬运。

投稿人是个有几万粉丝的普法区UP主,边迹出于好奇,点进去看了几分钟,发现同时在线观看人数还不少。

视频将三小时的庭审剪辑成十分钟,仅留下质证和庭辩最焦灼的环节,并配上字幕说明事件背景。

不出所料,弹幕骂得不算好听,满眼都是:[这个凤凰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原告哭得好惨啊,我都心疼了,她倒了八辈子霉看上这么狗东西。][她父母在天上该多心疼啊/心碎,手心里的宝贝就这么被狗男人伤害/大哭][所以说,姐妹们,找对象一定要擦亮眼睛!][智者不入爱河。][恶心男!出轨还吃绝户!去死啊啊啊!]边迹把视频往后拉了拉,是双方在争辩证据合规性问题。

屏幕中的严岸阔五官模糊,但仍能看出轮廓。他淡定地说:“违反法定程序收集的证据材料,无法与原件核对的复制件、复制品,以及存有疑点的视听材料,无法作为定案的依据。”

话音刚落,顾慧心几近崩溃,在上诉席上嚎啕大哭,不断重复着自己没有做错,声嘶力竭令人动容。

弹幕的风向转变,连带律师也一起骂:[这个辩护律师长得人模人样,怎么什么案子都接啊?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说什么屁话?为了赚钱连脸都不要了?果然渣男就能跟渣男共情!][讼棍是这样的!只要能赢,谁给钱就当谁的狗。]边迹越看越生气,直接把弹幕关了,气得在床上来回踢腿,差点没打出一套军体拳。

深夜,严岸阔发来消息,说自己到家了。

边迹停止踢腿,犹豫要不要告诉严岸阔视频的事,出于想让人好好睡觉的考虑,他只发了个[晚安],决定第二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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