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陛下又不在这,你夸得那么卖力做什么?!
不是说你们大魏读书人的骨头最硬,连皇帝都敢骂他个狗血淋头吗?怎么到了你小子这里就夸个没完了!
江从鱼才不管阿罗多吃不吃得下,他自己反正吃得挺香。
袁骞和李寺丞他们都给他提过醒,北狄人不是什么善茬,周围那些附属小国与草原部族也都是伺机而动,你国力足够强盛的时候可以相安无事,你出事了谁都能来咬上两口。
有客人远道而来,他们好好接待是应有的礼仪。
只不过在接待之余也得让这些使者看清楚,现在的大魏可不是他们可以肖想的!
江从鱼自自在在地吃了顿好的,还好奇地和阿罗多聊起他们北狄的烈酒:“听闻你们那边的冬天特别冷,所以喝的酒都格外烈,是真的吗?”
提起自己家乡的好酒,阿罗多面上满是自豪:“那当然!”他端起面前刚被满上的酒碗说道,“说句不太好听的话,你们这酒在我们那里没人敢卖,卖这种淡酒是要挨打的。”
江从鱼说道:“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可得喝喝看。”他就着此前抄写鸿胪寺公文了解到的北地物产向阿罗多挨个夸了一遍,轻轻松松勾起了阿罗多的谈兴。
也轻轻松松让江从鱼把北狄的情况摸了个底,包括哪儿产的粮食最多、哪儿养的马最好、南北交通如何运转等等。
眼看阿罗多还没卖个尽兴,江从鱼都有些不忍心继续忽悠了,主动招呼他回鸿胪寺比试骑射去。
有些事不能做得太过,做得太过很容易让对方回过味来!
江从鱼高高兴兴地掏出楼远钧送的玉韘,下场与阿罗多在校场中愉快地玩耍起来。
饶是阿罗多见惯了精于骑射的少年郎,也被江从鱼那矫若游龙的身影给吸引住了。
比起魁梧壮硕的草原汉子,江从鱼看起来轻盈得很,身量仿佛比他们要小上一圈。
偏偏他手中那弓瞧着却并不轻盈,而他却能轻易将它如满月般挽开。
咻!
利箭破空而去,转瞬便直入靶心。
江从鱼调转马头,脸上洋溢着比初夏艳阳还要明亮的笑,眼神里明摆着在对他说“该你了”。
阿罗多本来还存着摸摸江从鱼底的心思,面对此情此景又觉得输赢毫无意义,他们只要快快活活地弯弓射箭就好。
……
傍晚时分,楼远钧批完最后一本奏章,才终于拿起刚被暗卫摆到自己手边的那份特殊的“起居注”翻看起来。
“……他们比试完骑射后,永宁侯推荐阿罗多去搓澡,阿罗多欣然前往。”
“随后阿罗多赠与永宁侯一根宝石发带,亲手系到永宁侯发上。”
“永宁侯前去请示李寺丞这是否算是收受贿赂,李寺丞满面无奈地答‘不算’,永宁侯便收下了。”
“由于明日需继续接待北狄使团,今晚永宁侯将歇在鸿胪寺。”
楼远钧倒回去把“亲手系发带”那一段多看了两遍,才啪地将这份新鲜出炉的“起居注”重重合上。
第40章
入夜后,江从鱼在灯下补功课,这是韩恕帮忙记录、小九跑腿送来的。
即便他们来了鸿胪寺观政,本月的月试也还是要参加的。他们踊跃争取观政机会的时候可是放下豪言,说自己肯定不会把功课落下!
江从鱼正对着最后一道经义题思考怎么破题,就听有人在外面敲门。他愣了一下,抬眼看去,只见门外立着个高大的身影。
“谁啊?”江从鱼边嘀咕着边走过去拉开门栓,门一开,那张熟悉的面容兀自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喉咙一紧,把人拉进屋里,追问道,“哥哥你怎么来了?还作这副打扮?”
来的正是楼远钧,他穿着一身杂役服饰,手里捧着一盆水,脖子上还搭着一根洁白干净的白巾。
即使穿成这样也丝毫无损楼远钧的矜贵,旁人一看便知他不可能是寻常小吏。
楼远钧道:“知道你歇在鸿胪寺这边,就想过来看看你。”他把水盆放到地上,招呼江从鱼坐下泡泡脚就安歇。
江从鱼没想到楼远钧会做这样的事,这和楼远钧看起来格格不入。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楼远钧已经半蹲在他面前。
明明楼远钧以作杂役打扮自下而上地注视着他,却像个要将他拆吞入腹的庞然大物。
江从鱼一颗心怦怦直跳,忍不住把脚往回缩,小声喊:“哥哥……”
楼远钧道:“你辛苦了一天,应当放松放松了。”他脱下江从鱼的罗袜,攫住江从鱼的脚掌带入清水中。
江从鱼因为休沐日好好地搓过澡,今天是没跟阿罗多一起光膀子搓澡的,只是冲掉了一身练骑射冒的汗而已。这会儿被楼远钧握住双脚,他总疑心自己脚上不够干净,会不会污了楼远钧的手。
他有些难为情地蜷起脚趾,却感觉自己的指头仿佛戳到了楼远钧掌心。
登时一动不敢动。
江从鱼满脑子都是“楼师兄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
可惜楼远钧根本没给他避开的机会,反而还握住他的脚掌仔仔细细地捏玩过去,不时肆意摩挲他轻轻发颤的脚趾。灯下只有他们两人在,江从鱼只觉自己一动弹就会被楼远钧吃个干干净净。
直至察觉脚下水温渐渐凉了下去,江从鱼才回过神来,对楼远钧说道:“哥哥,是不是可以了?”
楼远钧听着他毫无防备的话,终于没再为难他,而是取下白巾认认真真帮江从鱼把脚掌擦干。
平日里烨然如仙的人,居然像个真正的杂役那样伺候着江从鱼。
江从鱼看着楼远钧把水捧出门外交给了不知什么人,又在另一盆水里不慢不急地洗净手才重新关上门朝自己走来,不由紧张地问:“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吗?”
楼远钧坐到江从鱼身边,理所当然地说道:“为了不叫人发现我私自潜入,总要有人接应一二。”
江从鱼道:“那他们可能会知道我们在屋里做什么的。”他看了眼不远处点着的灯,人家外头只消看看灯影便把一切都瞧个清清楚楚。
楼远钧体贴地过去把灯给弄熄了。
房中一片漆黑。
江从鱼呼吸一滞。
他,他怎么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楼远钧坐回江从鱼身边,掏出手帕给江从鱼擦泡脚泡出来的细汗。如果说蹲在江从鱼面前时他像只蓄势待发的猛虎,那么这一刻的楼远钧则是已经把人牢牢困在自己怀里。
江从鱼没有丝毫挣脱的机会。
楼远钧钳住江从鱼的腰,就着半明半昧的月光找到他的唇亲了上去。
这次没有被人发现的担忧,楼远钧当然一点都没和江从鱼客气,与上次那样亲得江从鱼无法招架,只能跟着他给予的些许空档轻喘透气。
江从鱼不知道平日里那么温煦的楼远钧,到了这种事上怎么这么可怕。
总感觉自己真的要被楼远钧吃掉了。
正在江从鱼艰难喘息间,忽觉自己头上的发带被楼远钧给扯开了。
乌亮的长发顿时披散下来,衬得他多了几分平时瞧不着的诱人味道。
楼远钧将江从鱼两只手按到枕上,用那长长的宝石发带将它们绑了起来。
分明只是那么轻轻一栓,竟叫江从鱼根本无法挣开,只能维持着双手被绑缚的姿势有些委屈地望向楼远钧:“你为什么绑我?”
没有人喜欢双手失去自由的感觉,总觉得像是自己犯了大错要接受惩罚似的。
那发带嵌着的一颗颗宝石还让他很不舒服。
宝石太过冰凉,楼远钧的气息又灼热过头。
楼远钧对上江从鱼噙着几分委屈的眼,只觉这眼睛比天底下所有珍宝都要好看。
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他对江从鱼有着越来越深的占有欲与控制欲,若是把自己的心彻底剖开给江从鱼看,江从鱼肯定会避之唯恐不及。
所以他不能让江从鱼知道。
楼远钧轻吻着他眉心说道:“听说你收下那北狄使者送你的发带,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它。喜欢不就要多用用吗?”
他说得过于理所当然,以至于江从鱼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发带不是这样用的。
江从鱼睁圆了眼:“怎么连你都知道了?”果然,他就知道收受外邦使者的礼物不太好,才不到半日就传进楼师兄耳朵里去了。
楼远钧道:“你大庭广众之下收的,又不是什么秘密。何况京师盯着你的人很多……”他轻按着江从鱼被束缚着的手腕,“我平时也会让人盯着你,你讨厌我这么做吗?”
江从鱼听楼远钧垂眸主动坦白,一下子明白楼远钧上次为什么能第一时间来鸿胪寺找他、这次又为什么能大半夜摸进他房里来了。
他感觉楼远钧身上粗布织成的杂役服磨得他有点疼。
接着他想到楼远钧这样讲究的一个人居然打扮成杂役来看他。
楼远钧也是怕他年纪小,一不小心被人哄了去。
思及此,江从鱼好言宽慰道:“你也是关心我,我怎么会生气?”见楼远钧定定看向自己腕上那根发带,他继续安慰,“我以后都不用他送的,你别恼了。我是觉得他都自己说送我了,不要白不要……”说着说着江从鱼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就是想多攒些家底养你。”
虽然楼远钧本人看起来不太讲究,江从鱼还是能从他的日常用度里看出想养楼远钧是很费钱的。
这根宝石发带看起来就挺值钱。
楼远钧听着江从鱼明明受了委屈,竟还一个劲地哄自己,又忍不住俯身亲上了江从鱼的唇。
这次江从鱼是真的觉得自己唇快要被亲破了。
楼远钧尝够了江从鱼唇舌的滋味,才终于解开江从鱼被束起的双手。他把江从鱼的手腕拉到自己唇边轻轻亲了一口,压低声音问江从鱼:“疼不疼?”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刚才难分难舍的深吻,楼远钧满含关心的话更叫江从鱼耳热。他跟被烫到似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呐呐说道:“不疼,你没有绑很紧。”
他只是挣不开才觉得委屈而已,并不是真被勒疼了。
楼远钧定定地望着江从鱼微红的耳朵。
即使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江从鱼的承诺,他还是觉得江从鱼发现他身份的那天会离开他。
他像一个贪婪的怪物,想方设法哄着江从鱼把一切都给他,而江从鱼对此一无所察。
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招惹什么样的存在。
楼远钧亲亲江从鱼的耳朵,说道:“你快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江从鱼想起楼远钧夜里总是睡不好,不由伸手环住楼远钧的腰挽留:“外面都宵禁了,不如你就在这里睡一晚,明儿一早再回去。”
楼远钧握住他主动揽上来的手问:“你就不怕我留下来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江从鱼浑身一僵。
楼远钧轻笑道:“好了,我骗你的。我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对你做什么?”
这里是鸿胪寺的直舍,供鸿胪寺官吏值夜时歇息的,这里的被褥和枕头不知是以前被什么人睡过,以后不知又会被什么人睡,他哪里肯让江从鱼赤条条地躺在上面。
像他身上这身杂役服,他也是不会再还给鸿胪寺的,命人送一身新的回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