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时话不多,也不怎么爱人际交往,讨厌麻烦,可遇到事也不是一味避让的性子。
只有在面对舒荷的时候,可能是不想和小孩较真,原峥总想退一步。例如此刻,他并不认为自己因为还没下班无法给舒荷开门有错,但还是退一步说了句对不起。
舒荷睁着圆润的眼看他。
脚慢慢挪开。
结识两周,这还是舒荷第一次在原峥家做客,他环顾一圈四周后,抱着书包翻出作业,打算写作业。
可面前桌子太矮,搭配的椅子又太高,舒荷歪歪扭扭地往桌上一趴,也不坐了,就这么趴着写。
等原峥洗完手出来,就看到舒荷略显委屈地趴着写作业,因为弧度,校服衣摆还上翘一点,露出雪白后腰。
侧脸精致,琼鼻挺翘,低头模样认真,水灵得看起来实在不像这座小县城能养出来的人,龟缩在这老旧的客厅中格格不入。
原峥什么都没说,进卧房收拾了一下,让舒荷来这里面写作业,桌子高一点,写着舒服。
舒荷拿着作业进屋,以为写完作业雨应该就停了,结果一小时后侧耳一听,雨声隔着窗户依然淅淅沥沥,沉闷作响。
还没停。
他挪了挪身下椅子,肚子有点饿了,白着脸趴桌面一动不动,就要睡着之际,忽听门口传来原峥声音:“吃饭了。”
……居然还有小反派的份!
舒荷蹭地抬头,原峥看到他苍白的脸蛋,深褐色眼瞳小幅度动了动。
这顿菜并不丰盛。
很日常普通的青菜炒肉、冬瓜汤。
但原峥毕竟是餐馆后厨,这普通的菜在他的厨艺下,都好像变得特殊起来,舒荷吃得脑袋上的呆毛轻轻晃了晃,落在原峥眼里莫名显得娇憨。
他沉静看了会儿,方才起身找伞,等舒荷吃完,原峥打开门,外面雨势依然大,他说我送你回家。
第84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
夏天,燥热像水珠一般在空中浮动,吹不散的绵密。
大而朦胧的雨势被隔绝在伞外,舒荷抬头的时候,还能看见伞上的银行logo。
看起来是办卡送的。
他将书包抱在身前,擦擦脸颊上冰凉的水珠,眼睫都沾了点清透水汽,呆呆道:“一把伞好像装不下我们诶。”
“装得下。”
“你没有多余的伞了吗?”
“嗯。”
舒荷腮帮子鼓起,扭头盯着原峥。
银行送的伞只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的体型,两个人挤一块,是有点勉强了——原峥转头观察几秒,看了眼舒荷单薄的双肩,手腕倾斜,将伞往他那边偏了过去。
他一直是一个人住,平时没有亲朋好友造访。
买把伞给人备用什么的,原峥还没想过。
伞倾斜了,舒荷总算不用为了避雨贴着原峥走,他低头抱着书包跳过面前深浅不一的水洼,一直紧绷着的小脸总算放松了。
“快走快走,原峥我家就在那里!那里那里。”
五十米很近,没几息原峥就将人送到了家门口,他放下伞,辨认了一下,确定了这里是哪一家。
老小区,大家都认识。
原峥虽然不爱走动,但幼时父母还在时,他是跟着过来拜过年的,只是,原峥隐约记得这家只有独子,年龄还和他差不多。
舒荷年纪对不上。
他偏头看了眼风风火火冲进客厅喝水的少年,天气热,少年湿漉的黑发□□燥毛巾擦得干的差不多了,重新变得柔软蓬松。
他喝完水,又拔着好听的少年音喊伯母伯父,接着就收衣服溜进了浴室里,原峥看了会儿,转身欲走。
“哎等等!你是……你是原峥那孩子吧?”
原峥回头。
听到动静的伯母赶忙从厨房跑了出来,她面带急色,舒荷今天回来太晚了,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她和丈夫都担心这孩子骑自行车会出事。
这不,半个小时前丈夫就顶着大雨出去找人了,她做饭的时候那是一个心神不宁,生怕孩子遇到什么事。
所幸舒荷回来了,伯母心口一松,眼见原峥也在这,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立刻邀请人坐下玩会儿,顺带倒了杯水,“之前小荷说在附近交了个朋友,就是你吧?”
原峥刚坐下,听到这句话有点诧异似的,“朋友?”
“对啊,怎么了?”伯母坐到对面,“他说自己要是哪天回来晚了,那就是在朋友家玩,是你吧?”
原峥沉默几秒,一边想着舒荷每天给自己的倒赞,一边道:“……是我吧?”
伯母笑,也没听出原峥话里的迟疑,就这么聊了起来,说来她和原峥父母比较熟,可惜他们在原峥读初中那年去世了。
原峥如今刚二十,这几年没了长辈这根纽带,她都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这孩子了了,而且除了工作,原峥几乎都闭门不出。
过年的时候也一样闭着家里房门,想给他拜年的邻里都不好靠近。
伯母还以为原峥是越活越麻木了,这会儿聊天还有点小心翼翼地避免聊到雷区,结果聊了会儿她发现是误会,原峥就是闷了些,和小时候一样不爱讲话,除此之外,该聊的也能聊。
“小荷这孩子和你很像。”
伯母补充一句,“我是说经历方面。”
原峥看着她。
“他爸妈去年去世的,先前小荷之前一直在大城市读书,事情出了以后,我跟你舒伯就把人领回来带着了,不然他一个人要怎么熬?”
原峥是自己熬过来的,当然知道会多难。
他深褐色的眼瞳微动,静静听着,伯母想到什么聊什么:“哎,他哥读大学也要花钱,日子都不简单,往后……”
咔嚓一声,舒荷洗完澡走了出来。
他用干燥的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蹭了蹭脖颈上流得发痒的水珠,探头去看原峥,“你怎么还在这呀?”
人出来的时候,伯母就已经止了话头了,这会儿两人齐齐看向门口的少年。
正是发育的时候。
他穿的衣服除了校服,剩下的都是父母还在时买的,发育得快,身上衣服就短了些。
堪堪遮住腰。
雪白细腻的肌肤被热水蒸得有点敷粉,出水芙蓉似的。
伯母记得小荷是被富养长大的,尽管家庭并不富裕,可他的父母仍然倾尽全力供他,这孩子一出生就被带去了机会更多的大城市。
去年年初,小荷父母还在酒桌上大谈特谈给孩子精心定下的人生规划,谁知道一场车祸葬送了这一切。
原峥起身,捡起伞:“我先走了李姨。”
伯母反应过来,把人送到门口,正在这时,舒荷想起什么似的,冲到门口对原峥挥手,湿润的长睫翘着,望那人的背影:“下次记得准备两把伞哦!”
原峥刚撑起伞。
他回头看着少年,打算到时候再办张银行卡。
“嗯。”
———
清晨,下了一夜的雨总算平息下来。
鸟雀蝉鸣,太阳浮动。
今天天气不错。
原峥托着水盆出来给洋葱蒜苗浇水,偶尔抬头看一眼舒荷上学会经过的那条路。
附近有所小学,学生会赶早出来吃早餐进校,这会儿太阳刚冒头,他们系着红领巾,在阳光照射下成群结队跑过十字路口,一片欢声笑语。
原峥回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
七点半。
舒荷平时会在七点左右路过这里。
思虑一会儿,原峥将水盆搁窗台上,擦干净手上的水珠,锁门,朝着舒家走去。
———
太阳照在舒家敞开的门口。
原峥来的时候,看见几个人堵在门边,不知在聊什么,他没有上前,而是偏头从敞开的窗户看进去。
客厅里几个人在讲话,混着墙角电视里播放的动画片台词,舒荷独自靠着桌坐,一个人恹恹地托着腮,谁都没理。
他右手托腮,左手打针。
白皙的手背垂在腿上,手指微微弯曲着。
昨天淋了雨,今天舒荷就生病了,睡到大半夜他就发现自己好难受,但只以为是天太热,就这么翻来覆去熬到天明,伯母进来喊他起床的时候,被那绯红的脸吓了一跳。
一摸额头,那还得了,烫死了!伯母赶紧打电话找医生,三十八度五!
舒荷烧得打不起精神。
柔软的唇都没了血色,细密的眼睫委屈垂着,眼眶润润的,一张小脸没一点冲劲了。
原峥记得舒荷很开朗,上学放学都像风里飘荡的芦苇,现在病成这样,就像芦苇被风吹得折掉了。
伯母一直帮舒荷盯着药瓶。
周围的邻居听说这孩子生病了,就都来问候情况,这会儿堵门口聊起来了,伯母也不好叫人离开。
她漫无目的转动视线,突然看到窗口盯着这的青年,不由拍拍大腿,“原峥啊!你怎么站外面?快进来坐。”
原峥?
舒荷放下托腮的手,挺直背脊扭头看他,就像一只猫看到好玩的玩具似的,他有了点精神,抬手对着人挥呀挥的。
“快来!”
堵门口的相亲邻里转头,就看见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原峥罕见出没在了这种大型社交现场,他们面面相觑,却并没有一个人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