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的是一个男人,一个轮廓模糊、只一双锐利眼睛得到精雕细琢的高大男人。
沈宝寅脱鞋的动作都迟钝了,缓缓看向来门口接他的丰霆,用不可思议的目光。
丰霆难得赧然,接过他手中红酒,迟疑片刻,才说:“你画完留在店里,韦奇家姐觉得可惜,让韦奇带回了公司。你那天没在,韦奇给了我,让我转交。”
“我不记得你有跟我提起过。”沈宝寅有点不好意思,为丰霆珍惜着他的画作,又有点怪罪,怪丰霆眼光差,收藏什么不好,收藏这个,这只是他随随便便画的,其实没什么技术可言。
琢磨来琢磨去,心里头甜蜜蜜的。
丰霆微笑,侧过身让他进屋:“怕你销毁证物。”
“什么证物?”沈宝寅不太高兴,好像被当成罪犯。
“你爱我。你总是拒绝承认,好在我总算掌握几项证据。”
沈宝寅呆呆地怔愣了片刻,随即心虚发笑,他总算知道丰霆为什么那么莫名其妙笃定自己喜欢他,之前还以为是丰霆自作多情,没想到坏在这里。
他嘴硬,拒绝承认自己那时候就已爱上丰霆,荒谬,哪里有那么早:“我只是不知道要画谁。”
丰霆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又看一眼画,轻笑一声,也不同他争辩,说:“你画的东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反正画的总是他丰霆,板上钉钉的事情。
沈宝寅让他看得七上八下,但仍强装镇定,不肯再次承认自己是爱而不自知的笨蛋。
他自顾自去沙发休息,并大声宣布自己腹中饥饿,勒令丰霆赶紧做饭吃。丰霆笑了下,没有继续跟在他身后,转身去了厨房醒酒。
一个钟头,丰霆做出四菜一汤,只有一道八宝鸭是荤菜。
沈宝寅放下手中筷子,从旁边拿一双崭新筷子,夹了一只大鸭腿到丰霆碗里,蹙眉:“我是不爱吃,那你做给你自己吃嘛。”
又不是没钱买菜,桌上总是只看得见一点点油腥。
这么大的个子,总跟着他吃素做什么。
丰霆莞尔,礼尚往来为他添一碗薯仔杂陈汤:“就你一餐只吃几口的食量还好意思担心我吃不好。你几时见我亏待过自己,真心疼我就多吃几口,我什么都吃,不用管我。”
厨房重地,当然是主厨说了算,沈宝寅说不过他,只好不浪费他心意,埋头猛喝两碗靓汤。
肠胃暖起来,彼此碰了几次杯,其实他们差五岁,教育背景又有差异,只有公事还算有话题,但他们在家反而最少谈工作,喝着养生汤,嘴里都是漫无目的无营养话题。
沈宝寅问:“什么时候把狗也迁过来?”
丰霆无奈说:“托你的福,杜宾这样精力旺盛的犬种每天都要遛三次,请问沈先生得闲还是我得闲?”
沈宝寅才不愿意揽这样苦差事,马上打退堂鼓:“那还是把它们留在浅水湾,你妈那里每天有两三个人伺候两位少爷,你这里可塞不下那么多人,其实塞下两只狗都费劲。”
“原本也只设计用来容纳我们两个。”
沈宝寅苦着脸环视一圈逐渐丰满的家居:“忘记告诉你,其实我还有三分之二东西未搬过来。”
丰霆神色如常:“不是生活必需品不必搬来。”
沈宝寅说:“都是生活必需品。”
丰霆洗耳恭听:“比如?”
沈宝寅煞有介事:“我的骑马装,还有高尔夫球棒,各好几套,都常用的。还有我的表柜,总价抵得这里一整个楼盘,怎么能孤零零放那边落灰?对了,最重要是酒柜,你也不想来了兴致没得好酒喝对不对?”
丰霆低头吃一口饭,细嚼慢咽完才抬头说:“都搬来。”
沈宝寅惊讶挑眉:“放哪里?”
丰霆说:“早知你搬家不容易,留了个惊喜给你,阁楼还未带你去看,上面空间很大,足够你放价值整个楼盘的表柜。”
沈宝寅简直对他细心叹为观止,心想好险好险,丰霆幸好是落到了他的手上,这样居家必备男人就该留给他来占领,他家大业大,不怕没有用武之地。
似乎还聊了些别的,沈宝寅喝了些酒,脸颊红到耳根,眼神也渐渐迷离,只记得一直在笑,丰霆也是,望着他目光没有挪开过,他一笑,也跟着温和发笑。
酒过三巡,彼此眼里都生出潮湿欲望,隔着黑色樱桃木餐桌,几乎要将空气蒸干。沈宝寅拎着杯子赤脚绕过桌子,丰霆默契地为他打开双臂,他笑嘻嘻,跨坐到丰霆大腿上,两只手交叉着抬高,套圈似的圈住了丰霆的脖颈。
丰霆喝了酒,身上肌肤好热,沈宝寅被他吻住的时候感觉嘴唇都烧了起来,难耐地蜷缩着脚趾。
接吻的时候沈宝寅喜欢闭着眼,偶尔换气时会睁眼,总能同丰霆对视,那双琥珀色眼珠,虎视眈眈,随着每次呼吸透出浓厚的情欲。
沈宝寅也微醺了,丰霆把他毛衣推上来,叠在嘴唇下头,他默默地顺从地就张开牙齿叼住毛衣的下摆,丰霆的脑袋埋下去,在他平坦的胸膛上耸动。
胸口上忽冷忽热,丰霆亲的地方烫得他发颤。丰霆的嘴唇一离开就变凉,沈宝寅受不了这样的温差,迷迷糊糊竟然挺动着胸膛去追逐丰霆的吻。
丰霆察觉到他情动,亲吻的动作变得更快,更胶着。
没完没了的亲吻以后,丰霆很缱绻地揉弄了一阵沈宝寅的后背和前胸,接着,他突然抱着沈宝寅两条腿把人抱着站了起来,急不可耐抱着沈宝寅进了房间。
本来做好准备隆重庆祝乔迁,没想到大部分时间用来体验床品,凌晨两点,丰霆休息十分钟,两只手又悄悄放上了沈宝寅的大腿,有点卷土重来的意思。
沈宝寅的手指都抬不起来,嘴唇哆嗦着,一只手死死捂住小腹下方,另一只手在丰霆脖颈和下巴上胡乱扇了两巴掌。
丰霆无法入门,兼之受痛,舔了舔嘴唇,终于罢休。
丰霆终于还是加入了唐麟的公司,做回大学时专业,金融老本行,合伙人,原始股东,在中环街距离双子星两公里处一栋大厦租下五层办公楼,看上去甚为寒酸。
沈宝寅知道以后心里很不痛快,穿着睡衣抱着手臂倚在门口送丰霆出门时嘀咕说:“说的好听是两个老板,不好听两个光杆司令。”
丰霆不以为意,意气风发穿上西服外套,低头亲吻沈宝寅鼻尖:“小势利眼,怕我血本无归养不起你?”
“夸你厉害呢!那么多高管职位递到你面前,年薪千万轻轻松松,偏偏学二世祖创业!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累得腰围都小一圈,也不知能赚几蚊钱回家。”
丰霆被他冷嘲热讽,反而乐呵呵。
沈宝寅说话难听,其实是心疼他,他最近天天早出晚归,自己不觉得累,沈宝寅天天睡不好。好几次他深夜才回家,常常能在沙发上捡到等他等到睡着的沈宝寅。
盯着沈宝寅喋喋不休红色嘴唇,丰霆喉结一动,把沈宝寅拉进怀里,结结实实堵住他嘴唇,先是伸出舌尖柔柔地舔,润起来了,就慢慢深吮。
几分钟后,沈宝寅果然不再唠叨,侧身把玄关上一盆新鲜绿植塞到他手里:“猪笼入水,道道来。这盆草意头好,不好带也要带着。”
叶片绿油油,瞧着就叫人心旷神怡,丰霆伸出一根手指拨了拨叶片,树叶颤颤巍巍晃动一下,“好,我进了办公室,什么也不干,先把它摆在案头。”
“不用日日浇水,三两天淋几滴就好了。”
丰霆又是点头。
交代完,沈宝寅脸颊红红,眼珠湿润,目送他出门:“我知道你喜欢做现在工作,我也很高兴你终于回到心仪行业,但是我们不缺钱,我不要你拼命,只要你健健康康。”
终于有句好听话到耳边,果然要收拾一顿才肯听话。
丰霆回头看他一眼,笑容意味深长:“我知道,没有好身体怎么喂得饱你,你见我做过赔本生意?”一语双关。
大早晨污言秽语,歪曲他意思,沈宝寅耳朵发红,咬着嘴唇催促他赶紧去打工,转身把门关上。
丰霆是做投行。
投行要发展,最主要手上要有资金和人脉,有丰霆在,缺什么都不会缺人脉资源,唐麟背后则有庞大经济链支撑,两个人志趣相投,一拍即合。
创业是条艰难道路,但丰霆做的是自己感兴趣方向,反而感到久违新鲜,征服欲被完全挑起,每天睁眼都充满干劲。
沈宝寅也并非闲人一个,走了一个丰姗,又坐大一个钟完立,智慧不足,狡诈有余,任何项目都同沈宝寅唱反调。沈宝寅心里生气,但短时间内抓不到对方把柄,只能在心里窝火,憋着口气同老不死的周旋。
第73章 恋爱蚕食我如地网天罗(8)
中秋很快到来,丰霆这晚要回浅水湾吃饭,于是和沈宝寅的团圆饭安排在中午。
早晨沈宝寅只穿了单薄三件套西装出门,丰霆从后面喊住他,在他转头时为他多披上一件黑色风衣。
“虽然没有降温,但今天要刮风,还是多穿件衣服。”
沈宝寅听话穿上,两人一同出门,电梯里,沈宝寅突然想起什么,笑吟吟说:“不要忘记中午。”
“不准穿西装,不准开豪车……阿寅,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神神秘秘?”
沈宝寅嘻嘻一笑:“到时你自然知道。”
原本是要一起吃晚饭,午餐丰霆独自回浅水湾同丰姗吃团圆饭,不过丰姗中午安排同相近的朋友用餐,只好调换顺序。
其实听到丰姗要去参加聚会,沈宝寅还有点惊讶。因为自从庭审那日后,他这个继母就把自己近乎是幽闭在了家里,不和太太们去打牌听戏,也不去那些个慈善晚会上露脸。从前她可是极热衷于这些社交活动的,即使离开了演艺事业,她也依旧的喜欢出现在大众视野。
倒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再也收不到太太们的邀请了。
她却也坐得住,没有主动地去社交去试图扭转自己的名声,像是默默接受了自己被排挤的事实。
大概她也知道,她把自己的继子逼上了法庭,把亡夫的公司搅得一团糟,是很受人诟病的事情,她在港人面前,已经是重新地名声大噪。
现在终于是出了门,不过也只是个私人聚会,不是什么名流沙龙,看上去像是真的决心要低调做人了。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沈宝寅虽然把她的转变看在眼里,心底里可不信她可以长久地忍受这种无人问津的寂寞。
丰霆倒是真的觉得他妈妈已经得到教训,彻底地醒悟了,不过这次他没有再为他妈妈讲话。
从前他罔顾事实也要维护他母亲的名声,是还对母亲存有一些感情,那次争吵过后,他和他妈妈的关系几乎落到冰点,哪里还有亲情可言。
庭审过后倒是稍有缓和,因他妈妈又一如既往地来关心他,大概是想和他回到他童年时那份亲密无间。
但他能做到的只是年节回去看一看,将来若是母亲生病或是去世,他必然会在床头侍奉,这便算是尽了孝。
电梯很快抵达地下,沈宝寅先走出去,丰霆紧随而出,在后头叮嘱:“上班少同人争执。”
沈宝寅转头,微笑说:“我也想做绅士,看有没有人给机会。”
丰霆望着他不说话。
沈宝寅只好说:“好了好了,管家公!都听你的行不行?”
“晚上睡觉也这么听话就好了。”沈宝寅习惯裸睡,偏偏爱踢被,丰霆一晚上要为他盖无数次被子,不小心把沈宝寅吵醒还要被沈宝寅拳打脚踢。
沈宝寅左顾右盼,心虚说:“你的体温太高,我热嘛。”
“热你还往我怀里钻?”
“你当真看不惯我裸着睡觉?那么请你以后不要在我身上到处摸。你手劲很大你自己都不知道,常常把我胸口弄肿,早上穿衣服都痛,我都是以为你很喜欢,才忍住没作声……”
大庭广众的,丰霆头疼,出声制止:“阿寅。”
“好了,我不说了,中午要来接我,我不想带司机去约会,你来开车。”
“好。”
一上午无事发生。
沈宝寅哼着歌乘电梯去到公司地下停车场,出电梯时,感到一阵不同寻常的气氛,脚步立刻顿下来。
昏暗的停车场内非常安静,除却自己的脚步声,沈宝寅听不到其他声音,但他总感觉背后像是有双目光在看。
他保持镇静,继续往丰霆常停的车位走,下来之前丰霆给他打电话,说已经到了。
沈宝寅面色平静,又往前走了几步,头顶青色灯光把他的身影投在水泥地面上,从容的皮鞋声清脆响起,他用余光观察,突然,侧面一根承重柱后闪过一个黑色人影。
沈宝寅陡然回头快速跑向那根藏人的柱子,皮鞋声急促响起,很快又停住,一声踢住重物的闷声响起,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痛呼,以及金属类物品落地的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