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景意瞥他一眼,他也懒得和无关的人多解释掰扯,不冷不热地说:“你怎么知道就分手了。”
姜斯羽诧异,不多时又笑出来,不怀好意地调笑道:“得,那看来你后院起火了。”他又凑近些,他乐得看热闹,也不在意棠景意究竟说的是实话还是玩笑话,挤眉弄眼地说,“陆雁廷可不是个容得下二房的性子,你当心哦。”
棠景意:“……”
他正待说话,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斯羽,我也要一杯再见前任。”
是陆笙。
“我下班啦。”姜斯羽双手一抬,“酒柜里自己去拿。”
说完当真就走了,引得棠景意再次蹙眉,说道:“我来调。”
“谢谢。”
棠景意看向陆笙,他还是老样子,脸上带着些笑。陆笙的性格确实有些奇异,他和圈子里的其他人互相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当然€€€€对方的不放在眼里是随意且敷衍,而陆笙则是对此习以为常,视而不见。
棠景意刚才见姜斯羽调过,他本就会调酒,复刻一杯不算难。只不过到底是第一次,成品的分层并不如姜斯羽做的来得漂亮,丝丝缕缕的蓝如同墨染般浸入下半层的乳白色里,不多时便晕染开来,彻底混在了一起。
“多谢。”陆笙又说,接过酒喝起来。
“不用客气。”棠景意说,“要说道谢……也该是我说才对。”
陆笙抬眼看他。
棠景意说:“陆弘礼来找我的消息,是你告诉陆雁廷的,对吗?”
陆弘礼做事不至于这样不谨慎,连儿子都瞒不住,那么既然狗东西能及时赶到,便少不了有人从中传递消息。这个人选除了陆笙,没有其他可能。
“举手之劳而已。”陆笙语气淡淡,“总不能再让历史重演。”
后半句话让棠景意怔愣了一会儿,陆笙移开视线,端起酒走了。
这一会儿功夫,另一头的台球也结束了,陆雁廷的花色球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他将球杆打了个转儿,重重地放回架子上。
能把桌球玩成愤怒的小鸟也是一种本事。
狗东西脸色阴沉地走回吧台边,见棠景意在收拾吧台,他抿了下唇,抽了张湿巾给他擦手。
湿润的纸巾顺着手掌向上,深入指缝间,再裹着手指缓缓磨蹭着。
他一点点地擦得格外仔细,擦完还不忘捧到唇边亲一口。棠景意感受到他滚烫的鼻息,有些好笑:“气什么?”
“他在看你。”狗东西咬牙切齿地说。
“你不也在看我。”
“不一样!”狗东西恶狠狠地瞪眼,“他那眼神分明就是€€€€肮脏!下流!”
于是棠景意真笑了,揶揄道:“那你呢?”
“我€€€€”陆雁廷抓着他的手一顿,又去捏他的下巴,哼了一声说,“那能一样?我下流得光明正大!”然后就要亲上去,不依不饶地哼唧道,“奇了怪了,你打球就是比别人好看……手指用力撑着的时候更漂亮,嗯……可惜放里面的时候看不见,不然……”
他越说越放飞,棠景意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陆雁廷知道他一贯面皮薄,只得忍着后退些,但还是有些话忍不住,又从狗嘴里往外冒:“你都不知道你塌腰的时候多好看……可惜你每回都站后边我都看不见,下回办事儿的时候得放面镜子€€€€”
棠景意面无表情地踹了他一脚,直把狗东西踹得弯了腰,趴在他肩上低喘,“唔……也行,再踹高些……”
然后又被拧着肩膀撂在了地上。
陆雁廷仰面躺着,看着头顶的吊灯吃吃笑出了声,他复又爬起来,棠景意已经撇下他走远了,而顾云深依旧看着吧台的方向,神色晦暗不明。
陆雁廷摸了摸嘴唇,傲气又难掩得意地一抬下巴,继续追着棠景意去了。
顾云深的优点在于€€€€如果需要他冷静的时候,那么他可以绝对的冷静。所以他只是偶遇,而不会围追堵截。
但棠景意并不想见他,不,不只是他,还有傅初霁。
该说不说,这兄弟俩虽说同父异母,但基因里多少是带了点共性的,骨子里的偏执怎么也改不掉。既然已经有了顾云深这个前车之鉴,那么当傅初霁找各种理由试图来家里时,棠景意同样拒绝了。
尽管他并不认为分手了就不能做朋友€€€€当然,这是从自己的立场来说。可如果对象换成了另一方,那么目前来看,也就只有周淙予能让他有这种自信了。
棠景意找了个周末回了周家住,偌大一个别墅只有他们俩人,多少是冷清了些。他坐在露台的秋千上晃荡着,周淙予正在卧室里帮他更换新的床单的被子,仔仔细细地抚平每一处褶皱。
已经快要入秋了,天气也变得凉快起来。周淙予感受到露台吹进来的冷风,又从衣柜里拿了件外套。
“穿上这个,”他给棠景意披上,“外边风大。”
棠景意乖顺地前倾了一下身子方便他动作,又说:“哥,请个住家保姆吧。”
周淙予没问为什么,只是点头:“好。”
“哥。”
“嗯?”
“你以后晚上都要回家吃饭,也不许睡公司了。”
“好。”
周淙予拍拍弟弟的腿,“起来,去床上躺。”
“不去。”棠景意慢吞吞地一拢外套,“这里舒服。”说着,一边蹬了下地面,继续晃悠起来。
周淙予给他让开位置,倚在秋千架旁,不声不响地站了一会儿,又说:“我答应你,你也得答应我。”
棠景意仰头看他:“答应什么?”
“陆弘礼找过你,”周淙予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棠景意愣了下,他微微抿唇,咕哝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他抵住地板停下来,“谁告诉你的,陆雁廷?”
周淙予没说话,但无疑是默认了。
狗东西还是在不安。
棠景意出神了几秒,又问:“他告诉你做什么?”毕竟陆雁廷又不知道周淙予是他哥哥。
“他怕会影响你的工作。”周淙予说。
这个影响的含义范围很广€€€€可能是陆弘礼借着职权之便给他在工作上使绊子,也可能是传出些难听的流言。陆雁廷显然乱七八糟的做了很多设想,所以才不得不找到周淙予,希望他能帮忙。
“棠棠,”周淙予伸手去揉弟弟的脑袋,“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情或者麻烦,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我尽量。”棠景意干巴巴地说。
夜色渐深了,周淙予又催着弟弟去洗漱,在他窝进被子里后才熄了灯,合上离开。
第81章
周淙予的作息逐渐恢复正常。
家里重新请了保姆负责一日三餐,冰箱里慢慢也放上了新鲜的食物。书房窗外能望见的荒芜的后院同样焕然一新,园艺师移植了新的鲜花进来,靠墙的鱼池也被仔仔细细清理了一遍,导入活水,养起了几尾活泼的金鱼。
这处宅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活力,就和周淙予一样。可他却又有些隐隐的不安,生活好起来的速度太快了,总是有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哥,”棠景意从书房外探进头来,“还不系领带,发什么呆呢?”
漂亮的金鱼娇气地一拍鱼尾,溅起一串水珠,引得周淙予也眨了几下眼睛,才像是有些回过神来,他揉了揉鼻梁,便见棠景意已经走到了近前,手上捞着一条领带。
“棠棠……你不用跟我一起去的。”
“那可不行。”棠景意撇嘴,“你胃病才刚好几天,又要去应酬。从前都是我跟过去看着,这会儿回来了,当然得重操旧业才是。”
他抬手给周淙予围上领带,动作不甚熟练的比划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两只手拽着领带耷拉在他胸口。
周淙予低眸看着,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轻轻收拢,像是在抓握什么,随即便克制地收紧了,背到身后。
“棠棠,你酒量也不好。”
“还行吧,我是薛定谔的酒量,遇强则强。”棠景意不在意地道,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自己是怎么打领带的,然后镜面动作替换过去,给周淙予系好。
“可是,”周淙予语气微顿,“之前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你是周€€棠,现在……”
顶着周€€棠的身份,人人都知道他随性洒脱直来直往,再如何为所欲为也有人卖面子€€€€再怎么说,也是周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现在不同了,没了那些光环……
“怕我受欺负?”棠景意挑眉,拍拍他的肩,“这不是有你在嘛,大不了喝几杯酒,有什么的。”
周淙予拗不过他,只得答应。
棠景意的真实酒量虽算不上千杯不倒,但再怎么着,应付普通酒会不在话下。巧合的是他还遇见了唐镜,只不过不是同一场局,他们在会客厅里,而唐镜在隔壁的展厅开拍卖会。
“拍卖会?”棠景意好奇,“卖你的画么?”
“嗯,其实说是义卖更合适,最后筹到的款项都会用于慈善基金会。”唐镜解释,他们正站在外头的走廊上说话,目光顺着会客厅微敞的大门望进去,瞥见些衣香鬓影的觥筹交错,便又忍不住皱眉,“小景,这是周淙予让你过来的?”
棠景意呃了一声,含糊道:“我刚好有时间,就一起过来了。”他怕唐镜多问,赶紧又说,“那你先去忙,我也该进去了。”
应酬当然是无聊的,棠景意也懒得参与,只负责跟着周淙予,必要时配合着解围喝几口酒。他是个面生的长相,在人群里又是最年轻的那个,便格外的显眼。当然,其他或商务或政界的人士旁也多少伴着这样的角色,但要么是貌美玲珑的女子,要么是酒量极好、溜须拍马格外上道的男男女女们。可棠景意哪一类都不属于,非要说的话……在其他人看来,大概是属于前者。
在酒会间隙,他和周淙予打了声招呼,出去透透气。
“去哪儿?”
“就外边,走廊上吹吹风。”
“嗯,早些回来。”周淙予偏了头,低声和他说话,“再半小时我们就回去。”
“好。”
这会儿是真的入秋了,棠景意倚在栏杆边一吹冷风,终于觉得清醒不少。
想起唐镜在附近,他又往展厅走了几步,走到岔道口却一时记不起方向,愣神了一会儿,便听有人叫他:“小棠。”
他回头,看见方才酒会上的私募基金高管,他拿了两杯水,面带微笑地朝他走过来。
棠景意困难地检索了一会儿这人的名字,“徐总。”
“客气了,叫我鹤年就行。”徐鹤年笑着道,递上手里的玻璃杯,“刚看你脸色不太好,喝些柠檬水吧。”
棠景意道了声谢,接了过来。
“小棠毕业了吗?”
“还没有。”
“那是在实习?”
“对。”
“那看来是能力出众,要不周总身边可从来不带新人。”徐鹤年调侃。
“还行。”棠景意说。
徐鹤年倒不介意他的惜字如金,他喝了几口水,叹气道:“里边确实是太闷了。唔,介意我抽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