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珀忍着疼走上前,打开柜门,顿时大失所望——
果然不在里面。
失望之下,黎珀蹲下身,盯着衣柜的方向,目光十分空洞。他光着脚,赤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源源不断的冷意让他猛地打了个哆嗦。此刻的他虽然有些傻,但也不纯傻,还是知道要回去的。
可是腿太疼,没了那抹微弱的希望,他怎么都不肯挪步子了。几秒后,他居然一鼓作气挪到柜子里,把里面的衣服垫在身下,十分满意地窝了进去。
最后,嫌外面太亮,打扰他睡觉,他又大手一挥,关上了衣柜门。
……
江誉一手提着药,一手推开了房门。
可当他瞥向那张单人床时,脚步倏然顿住了——
床上被褥依旧凌乱,可被褥间却没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再环视一圈房间,目光所及之处都没发现那道影子。
江誉脸色沉了下去,他大步走到隔间前,拉开房门,却见里面也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omega跑了。
要是在平常,江誉不会说些什么,但这种时候,他生病又发烧,怎么能乱跑?如果说刚刚江誉的脸色只是微沉,那现在他的脸色可以称得上是冰冷了。
几秒沉默过后,他拿出通讯器,给黎珀打视讯。
忽然,房间内响起了另一道一模一样的声音。
江誉的第一反应是黎珀没带走通讯器,通讯器还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可紧接着,他就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这声音近在咫尺,好像……是从衣柜里传出来的。
这好像也说得过去,通讯器就揣在某件衣服的兜里,那件衣服没被黎珀穿出去。即便如此,江誉也还是走到衣柜前,随手拉开了柜门。
映入眼帘的是几件孤独的衣服。这几件衣服孤零零的,彼此间挨得很远,中间的空隙能塞得进六七件。江誉见过黎珀的衣柜,知道他虽然衣服不多,但也绝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件。
想到这里,江誉神情一顿,目光缓缓下移。
——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毛茸茸的头,紧接着,是那张漂亮却苍白的脸,然后……
他看见了一只完完整整的、蜷缩在衣服窝里的omega。
“……”
江誉说不清他此刻是什么心情,只知道他的情绪从来没这么复杂过。他沉默地盯着面前的omega,罕见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面前的omega窝在衣服堆里,双目紧闭,好像又睡着了。他左手抓着江誉给他买的那件带兜帽的衣服,右手握着江誉送给他的白衬衫,至于他自己的衣服,全都被垫在了屁股底下。
通讯器正在他身侧叫唤,光屏还一闪一闪地亮着,冷色的光打在黎珀脸上,衬得他面色更加苍白。
也许是通讯器太吵,过了几秒,黎珀悠悠转醒。他没睁眼,只伸出一只手向外摸索,试图把它关掉。
突如其然地,他的手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把他吓了一大跳,眼睛也猝然睁开了。
“……江誉?”
他声音沙哑,眼底也不甚清明,还带着点平常绝对不会出现的惊惶,像是兔子突然被夹了尾巴一样。
江誉替他关掉通讯器,又握住他的手,沉声道:“嗯,是我。怎么睡这里?”
“……”黎珀愣住了,他环视周围一圈,仿佛也惊呆了。慢慢地,他眨了下眼,无辜道:“可能……刚起床没见到你,受刺激了?”
默然片刻,江誉伸出手,把黎珀抱了出来。
黎珀安安稳稳地躺到床上,嘴里又被塞了根温度计。塞完后,江誉垂下眸,问他:“怎么不用通讯器联系我?”
黎珀尴尬地挠了挠脸,他含着温度计,含糊不清道:“……忘惹。”
沉默几秒,江誉俯下身,轻轻抱住了他,“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黎珀被他抱在怀里,脸颊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烫。什么鬼啊,还藏衣柜里,人家三岁小孩都不稀罕玩儿这个!
就在黎珀脸快红成猴屁股时,他嘴里的温度计被人取下来了。
38度,果然是低烧。
江誉似乎不怎么信,他又把手背搭在黎珀额头上,神情微肃:“脸这么红,应该不止38度。”
黎珀:“……”
他红着脸,一把拍掉了江誉的手。
过了一会儿,他手里多了杯水,以及几粒药。这些药里有退烧药,也有感冒药、消炎药,黎珀之前不清楚为什么那次他喝了药之后见效不明显,现在却懂了。可即便知道这些药对他来说没什么用,黎珀还是硬着头皮,一股脑儿灌了下去。
一股苦涩的味道在唇间蔓延,黎珀瞬间皱起了脸。杯子里的水被他喝的一干二净,可嘴里还是发苦,不得已,黎珀问江誉:“有糖吗?”
虽然知道答案99%是没有,但黎珀还是抱着那1%的期冀问出了声。就在黎珀想说“没有就算了,我再多喝杯水就好了”之时,江誉忽然把一个东西递了过来。
黎珀一愣,下意识伸手去接:“……糖?”
江誉淡淡地“嗯”了一声。
黎珀彻底惊呆了,又问:“你从哪里拿的?还是说特意去买的?不会吧,长官现在怎么这么细心了,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江誉抬眸瞥他一眼,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问人要的。”
“嘶……”黎珀觉得十分新鲜,谁敢信一开始江誉对他爱答不理,他请求对方帮他解个束缚带,江誉都一脸冷漠,看上去十分不情愿。这才几个月,他就贴心地连自己吃药会觉得苦都想到了。
思及此处,黎珀弯起眼睛,揶揄道:“长官,你一开始可不是这样的。”
下一秒,他手里的糖就又被人拿走了。那人撕开糖纸,将糖块一把塞进他嘴里,淡声道:“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闻言,黎珀“噗嗤”一声笑了。清甜的糖液融化在嘴里,很快便覆盖掉嘴里的苦,那点药味儿瞬间不见了。与此同时,黎珀默默地想,真是奇怪了,明明只有舌头上有味蕾,可是那甜味儿好像直直蔓延到了胃里,又传递到隔壁的心脏上,让他心里也觉得甜甜的。
察觉到江誉在看他,黎珀抬眸一笑。他忽然凑近,想亲江誉一口,却在起身的时候小腿一疼,又直直栽了回去。
脸上的笑意逐渐被痛苦所取代,江誉迅速扶住他,问:“哪里疼?”
黎珀抿起唇,慢慢地摇头:“没什么。”
江誉:“还是小腿?”
闻言,黎珀立刻掀起眼皮:“你怎么知道的?”
话音落下,黎珀忽然意识到他反应太大了,又马上垂下眼,故作无意道:“没什么,就是抽筋了而已,待会儿就好了。”
江誉没说什么,只道:“我帮你拉伸一下。”
“……”黎珀咬了咬唇,眼珠一转,忽然抬起脸,“不,长官,我觉得我另一个地方更需要拉伸一下。”
江誉蹙眉:“哪里?”
“这里。”话音落下,黎珀立刻亲了上去,把舌头伸进对方嘴里。
他的舌尖时不时勾过江誉舌尖,又觉得不满足,更往深处探。津液纠缠,他深舔浅吮,把口腔里残存的甜味儿渡进对方嘴里,作为交换,他也把江誉的舌头咬进自己嘴里,细细密密地缠,真正实现了彻底的“拉伸”。
一吻过后,两人皆气息不稳。明明是黎珀先主动的,但他喘得最厉害,甚至还故意把下巴垫在江誉肩上,头靠在他耳边,让他听自己喘。
江誉本来平静无波的眼底硬是让他弄得波澜起伏,偏偏始作俑者撩完就跑,靠在床头笑的格外狡黠。
不仅如此,他还过分地问:“甜吗?”
江誉瞥他一眼,眼底墨色极深。
“好了好了,不闹了。”黎珀瞬间正色,他知道江誉不会再执着于他的小腿了,于是很放心地开口,“对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出任务?”
江誉不置可否,只道:“先陪你。”
“不不不,”黎珀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他装模作样地拿起药盒看了一眼,道:“我觉得我明天就好了,你还是去吧,不要因为我耽误你的工作。”
江誉淡淡拒绝了:“你的事不叫耽误。”
话音落下,黎珀瞬间红了脸。江誉怎么能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表情说出这么……的话啊,不看他这表情,还以为他在说情话呢。
轻咳一声,黎珀道:“真的,我明天就好了。你还记得上一次吗?上一次我就是第二天就好了,这次应该也一样。”
见江誉还是无动于衷,黎珀又道:“我体质没你想的那么差,你就信我一次吧。要是我明天没好,我就……我就……”
江誉视线落在他身上,眉梢微挑,似乎想看他能说出什么。
渐渐地,黎珀脸越憋越红,他支支吾吾了许久,这才下定决心,磨蹭到江誉身边,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他的声音太小,江誉只能隐隐约约地听见一个“口”字。但结合着黎珀的表情,他也能隐隐约约地猜出七八分。
反应过来后,他手指微不可察地僵了僵,像是一时间被震住了。过了几秒,他脸色才慢慢冷下来,轻声斥道:“不要拿你的身体和这种事混为一谈。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乖乖养病。”
黎珀委屈地歪了歪头:“你不想试试吗?还是怕我咬到……”
话音未落,江誉突然站起身,把他的脑袋推到一边:“我先去接个视讯,你老老实实地躺在这里,哪都不准去。”
说完后,他就转过身,朝门口去了。
身后,黎珀很不给面子地问:“可是长官,你通讯器没响啊?还是我听错了?”
闻言,江誉脚步一顿。他没理黎珀,也没做丝毫停留,直接推开门出去了。
待门关上后,黎珀绷不住了,直接笑倒在床上,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忽然,他小腿一痛,脸又立刻白了。
果然,乐极生悲。
*
第二天,黎珀果然好了。他活蹦乱跳的,身体看上去比谁都健康。昨晚江誉为了照顾他,直接留宿在这里,在休息之前,他甚至还很严肃地警告黎珀不要乱闹,黎珀自然是点点头,乖巧地答应了。
今早,趁着江誉去洗漱,黎珀撩开裤腿,看了眼小腿肚的位置。
果然,污染物黏液留下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滑的皮肤。黎珀满意地看了眼,顿时觉得赏心悦目起来。
过了一会儿,江誉出来了,黎珀一伸腿,主动给他看:“长官你看,我的腿不疼了。”
江誉瞥了眼那白花花的小腿,没说什么,只帮他把裤腿撩了下来。
等两人喝完营养液之后,黎珀问江誉:“那你待会儿是不是要出任务呀?”
江誉点头:“你病刚好,先留在S区。”
岂料黎珀不答应:“不要,我突然想去外面玩一趟,你能给我开个后门,让我在不执行任务的情况下出去吗?”
江誉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冷淡拒绝了:“不行。”
黎珀有些不高兴:“为什么啊,我病才刚好,你连这个都不能满足我吗?”
江誉不置可否:“我需要保证你的安全。”
黎珀这次态度却很强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保证我自己的安全。”
江誉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才问:“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么?”
黎珀也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我想去,这还不算是理由吗?”
良久后,江誉妥协:“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