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珀很清楚地知道,S区绝大部分都是alpha,同样的,绝大部分alpha的精神力都在S级以下。精神力会影响信息素的浓度,就算此刻来的是个S级alpha,也会被黎珀的信息素引诱至发.情,而现在的黎珀,几乎没什么反抗的能力。
怎么办?黎珀麻木地想道。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一眨眼的功夫,黎珀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等等,脚步声?
黎珀想侧头看一眼,可是他连侧头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维持着视线下垂的姿势,呆呆地盯着地面。他能听出来,对方走得很快,甚至还有点急切,黎珀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直到一道阴影落在黎珀身上,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盖住了,黎珀才意识到对方接下来可能要干什么。他无力地抬起头,嘴里的“不要”刚吐出来,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砰——”
一道清脆的断裂声在空气中响起,黎珀愣了一瞬。下一秒,他手腕一轻,一直锢住他双手的手铐居然没了。那人攥着他手腕的力道很轻,好像刻意避开了他的伤口,一点都没弄疼他。黎珀迟钝地仰起脸,这才看清了来人。
“……”
嘴唇颤动了半晌,黎珀复又低下了头。他盯着自己的脚踝,小声道:“……脚铐。”
这次,江誉却没再理他。他随手关上那间满是鲜血的审讯室,然后一把抱起黎珀,抬脚走到一间房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黎珀又闻到了那股不属于他的玫瑰的香气。
他愣了半晌,想环视一圈房间,却怎么都提不起力气。他就像一只被抽干了气的气球,只能任人揉扁搓圆,直到被人放在床上,他才反应过来什么。
下一秒,冰凉的手掌碰上了他的后颈:“发.情了?”
话音落下,黎珀忽然觉得很羞耻。身侧,江誉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冷淡地问一个对于omega来说最私密的问题。他好像一只被摆在货架上的猫,能随时随地对一个陌生人袒露最脆弱最隐私的地方。
没错,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说一声“陌生人”都是近了。
一股难过的情绪油然而生,黎珀身体本能地朝后退了半步。岂料他刚往床里缩了一点,鼻尖就闻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很熟悉的、信息素的味道。
黎珀顿时一个激灵,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瞳孔倏然散开了。短短一瞬间,他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好像张开了,疯狂汲取着那股最陌生而又最熟悉的气味。
他本以为延期特效药的后遗症是对所有alpha的信息素免疫,但事实告诉黎珀,不是这样的。
即便分开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像第一次发|情一样,疯狂渴求着江誉信息素的气息。甚至尤不满足,还想索求更多。
黎珀眼底的神色倏然加深了,光是被褥间信息素的味道远远不够,他想把江誉拽过来,亲手从他身上给予。
可人和动物的区别是,人会压抑着自己的欲望。黎珀右手藏在被子底下,死死地攥着,手臂上鼓起一根根青筋。他闻着被褥上残留着的淡淡的气味,感受着站在身旁的属于江誉的温度,大脑里的那一根弦彻底绷紧了。他无法抑制地想到江誉的体温,想到……
念头才刚短暂地冒出来,就被黎珀一把掐灭了。他偷偷把左手伸进被子里,右手摸过去,重重掐了一把。
忽然,右手的指尖多了一抹黏腻的触感。
好像出血了,黎珀想。不过没关系,只要他清醒着就够了。
一旁,江誉转过身,想去取黎珀放在房间里的抑制剂。可下一秒,他忽然闻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还没等黎珀反应过来,他悄悄拽过来的被子就被江誉一把掀了。双手暴露在空气里,江誉也自然没错过他左手手腕伤口处的掐痕,以及右手指腹上的鲜血。
“我不介意把你的双手再拷上。”江誉盯着他,冷冷说道。
“谁让你过来的。”黎珀努力压抑着自己,尽量语气平稳地开口,“你明明知道我要发|情了,为什么不把我留在那里?”
闻言,江誉蹙了蹙眉。
黎珀闭了闭眼:“我房间里有抑制剂。”
“……我要撑不住了。”
几秒后,他听见了一道关门的声音。
原地,黎珀垂着头,盯着鲜血淋漓的手腕,忽然有些费解。
江誉是菩萨吗?如果不是,那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里?
黎珀缓慢地转动眼珠,环视了一圈房间。这间房间和他在S区的宿舍并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是,这里的色调不是简单的纯白,而是黑白灰三色调,样式有些像江誉在S区的住宅。黎珀扫了一眼,发现这个房间左侧墙壁上有扇门,还联通着其他的房间。
如果他没猜错,这里就是江誉在S区的宿舍。
黎珀从没来过这里,但他熟悉江誉的风格,更熟悉江誉身上的味道。他低头看了眼掌心里的被角,忽然想到什么,面色一僵。
如果他没记错,他房间里的抑制剂是藏在枕头下面的,而正常人第一眼想去寻找什么,绝对会第一时间翻柜子。
而他房间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床头柜,床头柜里藏着一张不干净的床单。
……
另一边。
江誉推开了那扇门,他大步走到床边,掀开床上的枕头,拿走了枕头下方的几盒抑制剂。
他的视线压根没在床头柜上停留半瞬,只在要离开房间的前一刻,才淡淡地瞥了一眼。
江誉回到房间时,看见的是这么一幕——
黎珀整个人都蜷缩着,把自己塞进了被子里,身体还在细细地发着抖。他上前掀开被子,只是一瞬,就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着的血腥味。
黎珀咬着左手手腕,努力地压抑着身体的本能,他眼眶全红了,眼球也攀上了血丝,就连嘴唇都被他自己咬的艳红。他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竭尽全力地把自己藏在窝里,在江誉掀开被子的那一瞬,他眼底甚至露出了堪称惊惶的神色。
很快地,那丝惊惶就变成了压抑不住的热切和渴求。
几乎是在江誉坐下来的一刹那,黎珀就贴了上来。他浑身都是热的,但额头上冒出的却是冷汗。他像是再也控制不住一般,把身体靠在江誉身上,却又像是在顾忌着什么,就算身体再难受,也不肯靠前半步。
黎珀在清醒和混沌间徘徊。
他清醒地意识到,江誉拿着抑制剂回来了。只要这支抑制剂打下去,他马上就能恢复正常,不会再渴求江誉的一切味道。可下一秒,他的思绪就开始混乱了。他想,既然有人耍酒疯,为什么他不能凭着发|情期的本能,多靠近对方一点?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以后他活没活着都不一定,更别提这种亲密接触了。在这个世界上,江誉是他唯一信任并依赖的人,就算在他最脆弱最缺乏安全感的时候,他也想靠近他。可是,他很清醒。
他知道,江誉应该是讨厌他的。
他沉沦在混沌和清醒的挣扎里,鼻尖闻着江誉的味道,意识反反复复地承受着痛苦的煎熬。他清醒地看见江誉在拆抑制剂的盒子,外面的那层牢固的薄膜已经被撕下了,他马上就要拆开纸盒,把里面的针剂取出来了。
可紧接着,黎珀又得寸进尺地想,他没推开自己。要是讨厌他,为什么不推开他?要是讨厌他,为什么还把他带来这里?他为什么要亲自来污沙会,是因为他吗?那既然这样,他是不是可以再亲近一点?
但是……
黎珀犹豫着,忽然发现了什么,脸色一白。
他没从江誉身上发现信息素的味道。
江誉没有释放出安抚信息素。
这一认知让黎珀大脑一片空白,脑子像被针扎了般一样疼。要知道,之前只要他有任何不舒服,江誉都会释放出信息素安抚,很早之前就这样了。但现在,在他如此难受的情况下,江誉居然没有一丝半点的心软,连一丝信息素都不愿意给他。
他真的不在意他了。
像是被一道闷雷劈中,黎珀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按理说得知这个事实的他本应该后退半步,拉开和江誉的距离,但连黎珀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自私到不愿意放手,自私到无论如何都要贴上去,去验证那个本来就知道答案的“真相”。
几乎没有犹豫,下一秒,他就攥住了江誉的手。他用的是左手,左手手腕处鲜血淋漓的,他知道,江誉就算再讨厌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挣开他。
果然,江誉没有动作,只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让黎珀理智尽失。他就像一个丝毫不顾及后果的赌徒,压根不考虑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只欺身上前,凭借着熟悉的记忆,找到了那个他吻过无数次的位置。
明明两人接吻过很多很多次,但乍一碰到,黎珀却跟初次接吻一样青涩。不对,就连初吻,他都没这么生涩过。
他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几乎是莽撞地撬开了江誉的唇齿,把舌头伸了进去。软红的舌头颤了颤,旋即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般,主动勾缠追逐着另一个,但另一个却冷淡极了,任他怎么撩拨都没有半点反应。
黎珀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但很快,他又从这种情绪里挣脱了出来——他快要被本能控制了。他紧闭着双眼,睫毛扑簌簌的,眼尾泛着红色,像一朵盛开的鲜花。他动|情地亲吻着,疯狂汲取着对方口中的津.液,以及他渴望着的、信息素的味道。
他的腿不知何时缠上了江誉的腿,像一条灵活的蛇,明明脚腕上还戴着脚铐,却无师自通般用脚铐蹭着江誉的腿。冰凉的触感在小腿上绽开,江誉垂眸瞥了一眼,停顿几秒后,又将视线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黎珀的肩膀被江誉按住了。他眼皮颤了颤,睁开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湿漉漉的看向江誉。
黎珀长得很漂亮,当他以这种表情看着一个男人时,没有谁能抵挡得住。何况他嘴唇上还涂了一层亮晶晶的津|液,两人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哪来的。
过了良久,黎珀好像才反应过来什么。他咬了咬嘴唇,本来就艳红的唇色经历一次动|情的亲吻,颜色变得更深。他委屈地看向江誉,带着些喘息地问:“不想继续吗?”
此话一出,江誉就知道黎珀还没清醒。对于发|情期的omega来说,alpha的信息素不仅不能起到缓解渴求的作用,反而会加深心底的渴望。而黎珀这幅样子,显然已经深陷于欲望之中了。
江誉垂下眼,神情冷淡地开口:“该注射抑制剂了。”
“抑制剂”这三个字就像是什么开关,黎珀眼前的水雾倏然散了不少。他舔了舔唇.瓣,忽然偏过脸,身子也跟着抖了抖。
江誉眉心一蹙,他掰过黎珀的脸一看,这才发现他居然眼眶红了。
黎珀被迫对上了江誉的视线,他盯着江誉那双清冷又没有温度的眼睛,突然开口:
“……我好想你。”
下一秒,他抬手揽住了江誉的脖颈:“我真的好想你。”
他脑袋埋在江誉肩膀上,像一颗毛茸茸的蘑菇。他不知道自己清醒了没,只知道他压抑着许多话没有说出口。
“我经常梦到你。”
“我好害怕。”
“我不要再回去了。”
黎珀颠三倒四地说着,连他自己都没弄清自己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说完这些话后,他心里好受了很多。但即便这样,他身上的痒意还是没有减轻。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一直贴在江誉身上,慢慢地蹭动着,就像一根菟丝草一样。
一抹焦渴又涌上心头,黎珀迫切地想要喝水。他抬起头,离开江誉的肩膀,以这种高度,他又看见了江誉的眼睛。他眼前一片模糊,压根看不清江誉的表情,只能凭借着本能记忆,又亲了上去。
黎珀本来就很喜欢接吻,在他们最暧.昧的那段时间,几乎每隔几个小时就要亲一次。黎珀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他对这件事这么热衷,但他想,他应该是喜欢交换温度的那种感觉。
湿漉漉的舌.尖勾缠着,黎珀瞳孔又失了焦,他咬着江誉的舌.尖,唇.瓣不住地磨蹭着对方的唇.瓣,就像上瘾了一样,一刻都没有停歇。
渐渐地,他意识逐渐沉沦了下来。他好像察觉到江誉按住他的肩膀,想要推开他,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什么都没做。到最后,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居然觉得,江誉摸了摸他的脸。
那一刻,一句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我好喜欢你。”
他说得很含糊,但说完后,两人都愣了下。下一瞬,黎珀就察觉到他被江誉推开了。
水润的唇.瓣上还挂着一道银丝,黎珀怔怔地望着江誉的脸,忽然觉得手背血管疼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冰凉的液体被推了进来。
黎珀几乎下意识地就回想起了自己在污沙会时被抽血的那幕。那个瞬间,眼前江誉的脸庞忽然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在黎珀印象里,那张脸下面应该穿着白大褂,但当他视线下移时,却发现手下压着的是一件黑色的衬衫。
短短几秒钟,黎珀的眼睫毛就湿透了。他垂下眼,呆呆地盯着手背上的针孔,忽然“啪嗒”一下,手背上掉了一滴水。
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江誉道:“你也和他们一样吗?”
像是泄愤一般,他忽然低下头,狠狠地咬上了江誉的肩膀。脑海里存在的疼痛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却因脑海里的混沌,分不清现实与记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疼,疼到发抖。
他抖着身子,手脚一片冰凉,全身都没多少力气,唯一一点力气都用在了咬江誉肩膀上。这一口倾注了他所有的怨气、所有的怒意、所有的悲伤、所有的念想,几乎在污沙会时撑着的一口气都在此时此刻发泄掉了。
黎珀松开嘴,盯着那个咬痕,忽然愣了愣。
他明明咬得很重,但只留下浅浅一个牙印,别说出血了,甚至连破皮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