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
燕徽柔在意识朦胧时,轻轻动了动手指,她勉着最后一丝儿力气,牵住了江袭黛的手,如同坠崖的人勾住最后一块石头似的虔诚,而后便再也没有挪动过。
而江袭黛那边€€€€
江门主来不及诸多感想,甚至感觉不到那个小丫头无意牵住了她的手。
毕竟她已经麻了。
麻了。
彻底麻木了。
她才嫌弃过燕徽柔为着一点小事哭泣,而此时她的眼角又十分风水轮流转地淌下一行清泪。
该死的,纯粹是痛出来的。
这日头一刻又一刻地挪,竟显得时光在她们二人之间格外地漫长。
江袭黛在修道一脉上悟性奇高,那本《内景朝元》她不过随便翻了几翻,一番动用下来竟是没差。
燕徽柔的浑身经脉在药性和修为的催动下,于一片狼藉处缓缓涅€€重生。
久而久之,疼痛减轻,她难得感到了一丝安宁。咬破的嘴唇渐渐放开,神态也逐渐安详起来。
暖流正顺着她的经络淌遍周身,那是江门主的气息。
最后一次运功结束以后。
燕徽柔睁开眼,她感觉自己肩上一重,肩膀上被人压住,香风布片随之向前倾来,搅得水面哗啦作响。
“江门主?”
燕徽柔抬起手,却碰到了女人的侧脸:“你还好吗?是不是累着了?”
她的手顿住。
江袭黛倦倦地靠在她身上,本想将人推开,亦或是撇开那双不安分碰上她脸的手。
只是实在太累了,连活着都用尽了全力。她索性把燕徽柔当墙使,勉强先垫着了。
她一动不动的,衣衫在水中散开,摇曳于燕徽柔身边,像是开满了一池的红莲。
第36章
江袭黛没清醒多久, 燕徽柔的身上总有一种温熙的桂子香味,惹得人心神放松。
她本来觉得自己不至于如此信任这个小丫头。
但是身体却在疲惫时,更先一步地给出了答案。
她从燕徽柔肩上靠着睡了过去。
燕徽柔能感觉女人倚靠她的力道渐渐放松下来,直到变得柔若无骨。
她因为受力挺直了背脊, 侧目过去是那女人柔婉许多的睡颜, 没了往日的杀气, 恍若桃花在三春灼灼绽放, 长睫下掩,却翘得很有风采。
随着一阵哗啦的轻响。
燕徽柔揽住了她的腰身,在水中转过身以后,没有惊醒江袭黛。
趁着江袭黛睡觉, 她再仔细将目光描过这张脸。
盯得久了, 那灼艳的五官仿佛印刻在了她的眼帘里, 哪怕闭上也是她的鲜明的印痕。
额头的疼痛再一次袭来。
正如每个夜晚睡前一模一样。
燕徽柔疑惑了一瞬,她抚上额头, 心中总感觉空茫茫了一块。
许是今日疼得太厉害了。
好在额头的疼只过了一下子, 如电光闪现, 了去无痕。
“门主?”
屋外突然传来些许脚步声,屏风后头传来一句疑问:“今日一天没瞧见您了,弟子这里有些事需要您定夺€€€€”
“弟子退下了。”
燕徽柔愣了一下, 这句人语打断了她过多的思考,不由得回过神,向门口看去。
闻弦音一来便瞧见了这么宏大场面€€€€燕姑娘赤条条地泡在池子里, 只双肩露在外面,江袭黛与她搂抱在一起, 氤氲的红纱在水中将两人都缠住。
她们姿态相互依偎,几乎耳鬓厮磨, 不知是在水中干些什么。
闻师姐也愣了一下,一脚还没有踏前去,便又缩了回来。
她只在匆忙中恍惚看见了门主晕过去的样子。
她转身便走,才出琼华殿,就碰见了正寻着燕姑娘的碧落。
“闻师姐?”碧落奇怪道:“燕姑娘没丢吧?一整天没瞧见人了。”
“没有,和门主在一起。你就不要进去了。”
“那就好。”碧落是个心大的,知晓了燕徽柔没跑丢,便放下心来。她嘿嘿笑了几声:“师姐啊,有空出门喝酒?”
“不了。我还有事。”
闻弦音陷入沉默,她感觉自己又来活了。按照眼下这般情景,总感觉当时把燕徽柔放在明月轩也不是特别妥当€€€€干脆让她住到琼华殿里算了?
门主不说,但门主未必不想。
若要门主想久了再去做,这是杀生门大弟子的失职。
何况燕徽柔也是个狠人,瞧上去柔柔弱弱的,温良恭顺,结果都把门主累到睡过去了€€€€闻弦音在心中叹了一句。
闻弦音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处事态度,又回想了燕徽柔往日的模样。她总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看人似乎不如曾经分明。
但在门主面前做人,最重要的便是装糊涂。
于是,一直等待燕徽柔穿戴整齐出来寻她,闻弦音这才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水里捞起了她们疲惫过度的门主,将门主送回了琼华殿歇息。
江袭黛中途醒过一段时间,只不过躺在琼华殿又睡着了
她再次悠悠转醒时,正躺在琼华殿的卧房里,感觉一股子浊气闷在胸口,睁开眼时才缓缓吐了出来。
累。
好累。
好想掐死那个小麻烦精。
怎么让她修个道那么难?
耳畔又响起一声温柔的:“您醒了。”
€€€€€€€€一阵子,有什么瓷碗摆上了她床头的柜子。
江袭黛倦倦翻了个身,目光还没有随上,却已经嗅到了醪糟的甜香。
她闻了片刻,便抬眸去看看那是怎么个事。
瓷碗安详地摆在一旁,里面沉浮这几个憨态可掬的小糯米团子,正随着水面的晃动,上下浅浅地滑动着。
“我去学着做的。”燕徽柔舀起一个,递送到她的嘴边:“还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江袭黛带着几分初醒的茫然,被塞了一个小圆子。嘴唇张开,醉人的芬芳含于口中,燕徽柔似乎在里面多加了些冰糖,甜得她甚至稍稍眯了下眼。
只是脸上的一道目光,仍然不能忽视。
又是这样的表情,又是€€€€
燕徽柔盯着她,甚至稍微偏了偏头,神情专注而温柔,问道:“好吃吗?”
江袭黛撑着自己,稍微坐起来了一些。
她浑身都疼得散了劲儿,好歹嘴里的一抹甜意给了她些许安慰。
只是一由这碗酒酿圆子想起了燕徽柔,这种安慰又变得让人有些不是滋味了。
“勉强。”
女人的眉尾略抬,似是远山多娇的起伏。
但行为上是€€€€
她顺理成章地接过来燕徽柔的勺子和碗,又舀了一个,似乎是在嫌弃燕徽柔喂得太慢太麻烦。
只是燕徽柔还是那般专注地盯着她,盯久了,江袭黛余光瞧见那小丫头笑了一声。
江袭黛秀眉微蹙。
不明白她一天天笑个什么劲。
怎么,疼成那样都没有把这个小丫头乐观的心态打击一下吗?
而眼前却突然抵过来一个柔细的手绢儿,帮她轻轻擦掉了嘴角边沾着的糯米粒:“您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快吃到脸颊上了。”
“……”
女人捏着勺子的手一顿,眼睫垂下,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些许。
她总觉得燕徽柔实在是过于慈祥了,让人瞅着怪怪的。
“你现在能引气入体了吗?”
不愿细观此时的氛围。
江门主随意挑了个话头,她拈着衣袖,轻轻沾了沾自个的嘴角。
此般姿态,显得温婉了不少。
“什么?”那可恨的小女主却回想了半晌,而后真诚地道:“我似乎还没有拿捏到法门,并不是很会。闻师姐给的那本功法倒是有些晦涩难懂……”
江袭黛的目光从瓷碗里瞥了过去,乍一撞到燕徽柔脸上,便眯眸剜了她一眼。
真是个不长心的。做酒酿圆子如此积极,一碰到修行,却好像半点也不着急一样。
江袭黛手指一并,指了某一处。
眼前飞来一本功法,如一只从树梢上砸下来的鸟雀,扑簌簌扇着翅膀,不容置喙地扎在了燕徽柔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