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锋:“望星在论坛是红人,好多人磕你和谢哥CP。”
宋望星有些懵,什么叫磕CP?
“就是认为你们是一对。”
宋望星更懵了,他和谢怀洲都是男孩子怎么是一对?
张锋:“男的和男的也行你不知道?”
万坤怕他误会大家对他指指点点,解释道:“大家没恶意,你可以认为是大家在说你和谢哥关系好。是对你颜值的肯定,一般长的帅大家才磕,还有人磕南湖那俩鹅。”
宋望星似懂非懂,这不重要!他更想进论坛骂那俩王八。
不过既然麻烦就不弄了吧,黑着灯看手机会影响视力,明天再说。
想到两人,一个想找女朋友这下找不到了,一个受处分没法竞选班干部,心情畅快了。
活该!
重新躺回去,睡吧,有点累了。
大概是今天事情一件接一件,思绪纷杂,闭上眼,往事在脑海中闪现。
“奶奶奶奶,爸爸妈妈今天回来吗?”他抱着鳄鱼玩偶,激动得在奶奶身后转圈。
“对!不堵车十点钟就能到。妈妈打电话说给你买了乐高模型,开心吧!天气冷,别转悠啦,去睡觉,一觉睡醒就能看见爸妈和你的礼物了。”
“好!”
半夜,卧室外传来手忙脚乱的响动,还有乱糟糟的说话声,一时间睡意全无,精神得像只猫头鹰,回来了!
掀开被子偷偷打开门,只有奶奶的背影,和住在楼下的老师师母,他们披着衣服,神色凝重。
“望星!”师母率先发现他。
奶奶回过头,她表情空白,嘴唇抖得厉害。
“奶奶!”他小跑过去牵住奶奶的手,她的手不像平时热烘烘的,反而冷得刺骨,还抖得厉害,他担心极了,“您怎……”
不等说完,师母拉过他往卧室走,“怎么穿着单衣就出来了,会着凉,跟我回去。”
“望星,我们有些事要处理,现在很忙,你先睡一觉,师母等下抱被子来陪你,啊。”摸摸他的头,师母又出去了。
外面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老齐你和大姐去……望星这边有我陪着,大姐你放心……”
宋望星蜷起身体,不想回忆这些,然而越抗拒,往事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傍晚的风很大。
因急刹,车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嚣张的男声叫嚷着,“老太婆!老太婆你出来!去你的妈……”
“你干什么?”住在一楼的老师冲出去,推搡乱踹花盆的小年轻,“赶紧滚!不然我告你私闯民宅!”
师母跟出来,拿着手机做好报警准备。
那人笑容不屑,“哦呦吓死我了,民宅,你这狗窝也配叫宅?告去呗,虱子多不怕咬……呦,老太婆出来啦?”
“你来干什么?我不会签谅解书。”奶奶看他像看坨烂肉。
“嫌钱少?不够再加呗,两百万不够,五百万成吧?五百万,两条命,怎么样?”
齐老师怒不可遏:“你骂谁呢?”
“没你事!别多管闲事。怎么样老太婆?呦,那你孙子?小孩小孩过来,给你五百万,你劝你奶奶……盯我干嘛?妈的死小孩,和老太婆一个德行……”
奶奶早早捂住他耳朵,不让他听那人大放厥词,师母怕他受刺激,要拉他上楼。
他没有动,死死抓着奶奶衣角,看着那人。
“你有病吧,和钱过不去,五百万!你这辈子加下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死爹死妈换你孙子荣华富贵,偷着乐吧!没准这小孩爸妈知道他俩烂命能让小孩赚五百万,能再死一回。上个收一百万的脸都笑歪了,见好就收,差不多得了!”
他站在那里听着那些话,恨意从口鼻沁进去,眼泪流出来。
天开始下小雨,那人急了,“赶紧赶紧!给个准话。”
他抽噎骂道:“你才是死混混!你今天就死!今天就死!”
“妈的死小孩你说什么!”那人暴怒,要不是人高马大的齐老师挡在前面,巴掌都要扇过来了。
过了两秒笑起来,“诅咒我?有用吗?”
那人转个圈得意扬扬,“看见没?你爸妈投胎再死一次,老子都死不了。”
“望星!”奶奶和齐老师一把拉住他,不让他扑过去打那人。
他愤怒哭吼起来,小年轻越发兴奋,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猴子似的抬手,“哇喔哇喔~崩溃啦?我不仅活着,还要钱有钱,爹妈康健,而你这个孤儿,只能挣扎在底层,住这种狗窝,懂吗?”
一番羞辱谩骂后小年轻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跳上跑车,“老太婆不签没关系,我找最好律师帮我打官司,你能怎样?小孩,我不仅不会死,连牢都不会坐。拜拜~”
昂——引擎轰鸣,跑车箭似的射出去。
叫嚷死不了的人当天就死了。
车速太快,弯道漂移,下雨天路又滑,车子直接飞出去,一头扎进水库里。
去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说好像是车头撞击水面就弹出安全气囊,把人弹晕,好车就是好车,气密性好,人醒了都没进水,活活憋死的,满脸惊恐相死不瞑目啧啧。
听到消息的奶奶抱住他红着眼眶,一遍遍重复活该、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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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望星!你家里来电话了。”自习课,班主任突然叫他。
手机那端师母声音焦急,“望星!奶奶晕倒了,现在在医院……”
他站起身,有些晕眩。
奶奶醒来后不顾他崩溃的哭喊强硬牵着他回去,眼泪纵横:“嘟嘟,对不起,但治不了,医生说晚期,已经转移了你明白吗?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治不了,治不了了……”
他窝在奶奶怀里泣不成声,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总这样!
师母哭得厉害,“大姐你就住这儿吧,别走了,有什么我们还能帮衬……”
“那怎么行,你这房子以后还得住人,不能沾了晦气。而且,我想回家了。”
他办了休学,陪奶奶回了老家,一老一少安安静静度过最后的日子。
老师师母每逢周末会来看奶奶。
他在院里晒太阳,让她们在屋里聊天,有次想起什么往卧室走,门内传来奶奶坦然的声音:“……知道治疗也活不久的时候,我松了口气,甚至有些开心。最怕那种死不了又要花大价钱治的病,一直拖着他……而且,真到那种地步,我很害怕……”
“我不想他以后的人生,每天都在痛苦懊悔,为什么当年没有接受那五百万,这样就可以来救我了……”
“不能治,真好啊。”
眼泪一下涌出眼眶,原来,爱意太浓也会让人这么难受,他心脏疼得厉害,弯下腰,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地上……
剩下的日子奶奶过得很痛苦,病痛折磨得她体重锐减,皮皱巴巴裹在骨架上。
离开时紧紧抓着他的手,大概是回光返照,她笑着说了很多,“望星,爸爸妈妈,还有奶奶,一直都在呢。你看,你鼻子像妈妈,眼睛像爸爸,皮肤白像妈妈,腿长像爸爸,睡眠质量好肯定随了我,我沾枕头就着,晕车这坏习惯也随我,我坐车就恶心,哕得难受……”
“所以啊,我们一直都在的,望星,好好的……”她一遍遍重复“好好的”,越发虚弱。
眼泪盈出眼眶,传言,鬼魂有了执念会在人世间徘徊,得不到解脱,他不想奶奶那样,他想她放心离开,和爸爸妈妈团聚。
或许一开始他们有些不放心,每年会回来看他,然后发现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一年又一年,终于有一天完全安心,就去投胎了。
下辈子,还做一家人吧。
下次,爸爸妈妈要年长一辈,要好好照顾奶奶啊。
她这辈子,太辛苦了。
脸上泪痕交错,他低下头和老人头挨着头,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
眼尾下垂,露出一个笑容,泪水滑过脸颊,流进他上扬的嘴角,眼泪掺杂着柔软的笑,仿佛经历过暴雨的花朵,被打得七零八落,却顽强绽放着。
眼里满是眷恋,“奶奶,我会好好的,我会努力读书、考学、找份工作,会看不一样的风景,会好好爱这个世界,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不用担心我,好吗?”
话音刚落老人安静了,她整个人变得很安详,看了他一会,缓缓合上眼睛。
没有嚎啕大哭,亲吻过她的额头,开始着手后事。老师和师母得到消息,连夜赶过来帮他操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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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回去上学,想办理住校,老师很生气,说家里楼上楼下两层,那么多房间,睡不下你?
师母说读高中辛苦让他回来吃饭补补身体,他不愿意,最后他们同意他交生活费,他才答应。
如常生活,按时吃饭,与原来并无二致。
老师和师母很是忧心,与他长谈,“望星你不要压抑内心,长此以往身体会出问题。”
大姐就是那样,面上还行,内里掏空了,青年丧夫,老年失去儿子儿媳,打击太大,忧思郁结,万念俱灰,要不然也不会六十几岁就……
他说:“不是的,没有压抑。”
那段时间偷偷哭太多了,已经哭不出来了。
而且——
“宝宝你和妈妈好好说,为什么要哭呢?你不能总哭的,哭得特别厉害夜里会发烧,奶奶妈妈爸爸很心疼的。你四岁了,要学会表达想法,奶奶她们也在,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可是下雨天裤子有泥点很正常,妈妈不会怪你,新裤子可以洗干净,没事的。”
“泥点可以洗,以后还会有新裤子!不哭了啊。啊?为什么奶奶不会,别人都不会?不想这样?”
“这有什么大不了!爸爸教你,来来看我!望星你下雨天走路,要脚后跟先着地重心在后,这样泥水就甩不起来,来~擦擦眼泪,我们试试哈……哎呦心肝,好悬没抱住。让你重心在后怎么倒头就躺,哭困了是吧?”
“哈哈哈……”
他是奶奶妈妈爸爸一起养大的孩子,他的性格,习惯,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调,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陪他走过人生重要阶段的证据。
一味沉湎在伤痛里,蔫头耷脑,和过往十几年做切割,活成陌生人,那样是在抹灭三个人,十几年,全部的爱。
他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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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季重感冒,没去上学。
老师师母上班,怕门开着他在屋里睡觉不安全,走时大门上了锁。
脑袋昏昏沉沉,老式玻璃不隔音,邻居的话越过墙头传到房间里。
“不让你们去春慧家串门,怎么还去?”
“嘘!你小声点,就隔壁。”
“都走了,春慧两口子教书,大门锁着,我刚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