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人两口子心真善,还帮人养小孩,屋里多张嘴得多花多少钱。”
“不让你们去就是宋家小孩邪性的很。”
“呦!什么事啊?”
“就三四年前,我在屋听见他咒人死,当天那人不就死了!你们还去看了。我当初以为那人坏遭报应,那你看这,谁知道他奶奶…对吧。我琢磨着不对劲,那坏人成了鬼不就是恶鬼?你们看他那死相,肯定来寻仇了!把跟他亲近的人,一个个…他奶奶在给他挡灾。”
嘎吱——砰!
宋望星猛然间惊醒,他…睡着了?
探着身子看向阳台方向,听着像起风了,很大,应该是阳台门被吹上了。
要下雨了吧。
躺平身子,总觉得没睡,在想以前的事,又好像睡了。
“肝癌晚期,已经转移到……”
“你师母这个结节是4级,医生说可能发展癌……”
“他奶奶在替他挡灾……”
“来寻仇了,把跟他亲近的人,一个个……”
在心里默默算时间。
十二到十五,十五到十…八……
宋望星呼吸急促,心跳的厉害,简直要跳出嗓子眼。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师母会平平安安!那些都是封建迷信,他才不相信!
什么诅咒!那人出事的地方本身就是事故高发地,路窄,视野不够开阔,没有路灯,过弯太陡遮挡视线,拐过去有个大水库,本地人白天经过那里都再三小心,遑论雨夜,不熟悉地形很容易出事故。
如果那人诚心悔改,奶奶可能会签下谅解书,他不会死在县城;如果那人安安分分待自己城市,一切事宜交由律师处理,他不会死在县城;如果那人不肆意辱骂,从中获得快感,飘飘然以至忘乎所以,他不会死在县城……
有很多种可能不死,但那人选择必死的那条。
肆意践踏人命,藐视法律,不知悔改,对受害者家属口出狂言,痛苦和哭声成了兴奋剂,精神亢奋之下雨夜在陌生小城飙车……出事,是必然。
再说了,他让人死就死,他是阎王转世吗?
地球下秒爆炸!
宋望星屏住呼吸,1,2,34567……
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吧!一切无事。
空调还在运转,外面的风更大了,秋雨马上要来了,地球好好的。
第20章
头两节没课,宋望星翻了会书,然后掏手机开始查东西。
万坤睡醒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动静,打个哈欠,“望星,什么时候下的雨?”
没动静。
好奇抬起身,望星在玩手机?这么入迷?
万坤掀被子下床,赤裸的上身接触到空气打了个寒颤,拽件体恤套上。
经过宋望星身后,听他嘀咕“今天就死今天就死”,惊讶凑过去看他手机页面,“哈哈望星你还挺嫉恶如仇,放心吧,这种肯定死刑,不过宣判执行时间长,今天是死不了。”
宋望星耳朵一红,连忙收起手机,见他只穿体恤,提醒道:“万同学,可能要降温了。”
万坤这才注意到宋望星已经换上长袖的连帽衫,看起来嫩的很。
“啊?我没带吧?”说着打开乱糟糟的衣柜,胡乱扒一通,没有!“没事,我火力旺,不是很冷。”
家就在本地,哪会带很多衣服,这周回去拿。
张锋被万坤叮叮咣咣的洗漱声吵醒,想发火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了,只能起床。
见宋望星还在,惊讶道:“没去图书馆?”
“嗯,下雨天不想多走一趟。”宋望星说着收拾书包,还有半小时上课。
张锋提议:“下雨天你骑不了车,要不稍等我们一会?一起去教室?”
谢怀洲和他们一起上高数,他得盯着点宋望星,不能把昨天的事透出去。
万坤:“对,等下一起走呗。”
宋望星点点头:“好。”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经过银杏大道,叶子落了一地,看来江城的四季还挺分明,秋雨来了,天就凉了。
大家上高数课很积极,早早占座,挤在前排,生怕漏了哪句没听,越上越糊涂,期末考要挂科。
宋望星站阶梯教室门口小心翼翼扫一圈,没瞧见谢怀洲才松了口气。
意识到想法,身子一僵,他是害怕见到谢怀洲吗?
“望星,怎么不走?”身后的万坤催促。
“哦好。”宋望星顾不得多想,进去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
万坤为难:“望星,我俩坐后面,先走了。”不等张锋说话,拉着就走,张锋回头看,好在宋望星前后左右都坐了人,谢怀洲应该接近不了他。
宋望星心里很乱,不自觉看向门口,进来一个盯一个,书页都被他折卷边了。
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心登时跳得厉害,在谢怀洲看过来时他立马低下头,假装认真看书,耳边全是鼓噪的心跳声。
不敢抬头,不敢看手机,默默窝在座位里装鹌鹑,一直到上课才直起腰身开始听课。
下课大家火急火燎赶着吃饭,换了平时,宋望星会等等再走,这次也像“饿死鬼”托生,快速收拾书包往出口挤。
这个阶梯教室只有前门能出去,大家一窝蜂在门口堵着,谁都不让谁。
周围全是人,鼻腔里充斥着淡淡霉味,那是一种在木制衣柜里尘封许久的味道。
宋望星皱皱鼻子,啊!别挤了!还有人一个劲儿推他,背痛死了,心里气呼呼,狠狠踩了那人的脚,嘴上客客气气,“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旁边突然来了只大手,揽住他肩膀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熟悉的味道让宋望星身子一僵,后背感受着谢怀洲胸膛的温度,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带着到了走廊。
宋望星一动不敢动,甚至没有回头看谢怀洲。
谢怀洲低头看他毛绒绒的发顶,“没有看手机?”
“没。”瓮声瓮气,没有抬头。
谢怀洲觉察出异样,今天很不对劲,看见他就急急忙忙低头,发几条消息没有回复。
不想影响他上课心情,准备等下课再找他,不曾想下课后跑得比兔子还快,一头扎进人堆里。
换到宋望星面前,谢怀洲微微弯腰,视线与他垂着的脑袋齐平,白净的小脸上满是心虚,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频繁扇动。
谢怀洲故意道:“还没有和我说谢谢。”
宋望星仍没有看他,小声说:“谢,谢谢!”
谢怀洲敛了笑意,直起身,语气很轻但不容拒绝:“望星,看着我。”
宋望星只好看向他,眼神躲闪,不等谢怀洲开口,他急忙说道:“谢怀洲,真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挤不出来呢!不过我得走啦!食堂要没饭了,下午第一节有专业课,离得远又下雨,没办法骑车得走过去,时间太赶了。再见!”
不等谢怀洲回应他转身就跑,挤进人堆里随着人流下楼。
下楼之前回头看了眼谢怀洲,他还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有些萧瑟,像被抛下的人。
宋望星鼻子有点酸,对不起。
潜意识骗不了人,哪怕分析再多,安慰自己一百遍,他还是害怕他真是个晦气的存在,害怕他真的会妨害亲近的人。
毕竟,又一个三年,师母那边传来手术消息,巧合让他胆战心惊,他害怕极了,甚至不敢往深处想,只能一遍遍祈求师母能平平安安。
而谢怀洲……如果说,他的人生除了老师师母,那第二重要的人就是谢怀洲。
他答应过奶奶,要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但他与这世界的联系已经很弱了,没有强烈的欲望,甚至没有恨的人。
断了线的风筝往哪里飞,随风,他往哪个方向去,只能看自己。
谢怀洲不仅仅是他第一位朋友,也是他和这个世界建立更深联系的那个媒介,他很珍惜谢怀洲,也很喜欢谢怀洲。
没拿到病理结果的他,头顶仿佛悬着一把利剑,他不可能像原来那样,心无旁骛地同谢怀洲交好,他会疑神疑鬼,畏畏缩缩,总是不自觉地想,这样亲近会不会对谢怀洲不好。
现在的他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怀洲,只能下意识逃开。
可那样对谢怀洲多不公平,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朋友前两天还高高兴兴送他一束花,说想和他做长长久久的朋友,今天却莫名其妙躲着他……
真可恶!他真可恶!宋望星眼睛起雾,撑起伞一口气跑回寝。
寝室没有人,他吸吸鼻子在水池旁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眼尾鼻尖都泛着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温吞吞坐到桌子前打开手机。
谢怀洲给他发了四条消息。
谢怀洲:下课一起吃饭?
谢怀洲:想去哪个食堂用餐?
谢怀洲:下午第一节是不是有专业课?
谢怀洲:在食堂吃完我送你过去。
宋望星眨眨眼,睫毛有点湿润,他好希望一眨眼就到周五,师母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一切如常!
秋天来了,气温没那么高,他还和谢怀洲约过,要一起爬山野炊。
想到这里从书架抽出本子,翻看那天做的攻略。
咚,脑袋磕在桌面发出响动,他趴在桌子上,想到谢怀洲刚才的身影就难过,拿着笔在另外一页胡乱涂写。
[我是个讨厌鬼,别喜欢我了]
[谢怀洲对不起]
[想和世界有更深的联系,可交朋友好难呀奶奶]
[妈妈,我好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