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隔壁军整装待发,他急忙起身,不顾手臂疼痛,一个踉跄赶过去:“李千夫长,李兄弟,你们是不是要攻山?是不是有攻打山寨的办法?带我们一起吧,我这……”
他转头看一眼身后的残兵,语气早没了之前气势,哀求道:“你看,我这是立了军令状出来的,败成这样回去,定是个死罪。而且你不可怜我,也可怜可怜我身后这帮兄弟。”
李千夫长蹙眉看向他,心中为难,不知钱校尉能不能信任。裴二兄弟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他若是办砸了……
正这时,张虎走过来,低声道:“裴百夫长也料到这情况了,他说钱校尉如果来求,可以把守山崖旁那条小道,防止山匪逃脱的任务交给他。”
钱校尉一听,忙激动说:“好好好,我去守小道,那位裴百夫长明智啊,我在那吃了亏,今天绝不叫一个山匪从那里逃出来!”
钱校尉刚在那条小道大败,一听让他去守小道,顿时满心都是雪耻的念头。何况他立了军令状,就算不为别的,只为回去能不被处死,也得好好完成任务,争取立些功劳。
裴二也是想到这点,才多交代张虎一句,这样他们这边能多些人手去攻寨。
钱校尉身后的士兵听闻,也都忍不住站起,个个眼睛充满杀气,咬牙想一雪前耻。
李千夫长见状,咬咬牙道:“好,那守小道的任务就交给你。”
说罢,带着自己的五百人,按裴二给的计划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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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裴二和陆骘对视,沉默良久。
终于,陆骘转动轮椅,经过裴二身旁,说了一句:“寨中还有一条秘密通往山下的路,宋万千他们不知道,你等会儿让沈姑娘和胡郎中从那离开。”
说完,他继续往前。
裴二这时转身,忽然开口:“我和我妻子之前说的那些话,现在仍算数。”
陆骘一顿,片刻后,似乎笑了笑:“多谢。”
说完转动轮椅,继续往厢房去。
厢房内,李禅秀和胡郎中一起紧急处理,终于将阿福的情况稳住。
他抬起头,松了口气,刚要用手背擦拭额上的汗,不知何时进屋的裴二忽然走到他身旁,拿出一块随身带的绢布,仔细帮他擦了擦。
李禅秀一僵,余光看一眼在场众人,不好表现出异常。
宣平这时急声问:“沈姑娘,阿福救回来了?”
陆骘也看向他,目光比宣平沉稳许多。
李禅秀点头:“动手的人刀法很精准,没伤到要害。”
宣平一愣,神情忽然有些复杂。
陆骘这时忽然开口:“宣平,你和谭云他们一起,带着阿福、沈姑娘、胡郎中他们,立刻从密道离开,要快!”
他语速很快,但从容不迫。
显然,他和裴二想法一致,宋万千让三当家杀阿福,是已经做好和东寨决裂的打算。估计是清楚阿福告密后,他知道了他们劫官盐的事,不可能容忍。
甚至,宋万千可能已经在调派人手,准备围攻东寨。东寨人手少,以防万一,必须先把宣平、沈姑娘、阿福等人送走。
而且走正门会被宋万千的人围杀,只能走密道。
宣平闻言,自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当即道:“我不走,我走了,大哥你一个人带人守寨,腿还有伤,我不放心,还是你跟谭云、沈姑娘他们一起走,我留下。”
“你——”陆骘皱眉。
这小子是真蠢,还是装傻?让沈姑娘走他们的密道离开,裴二未必放心。他留下来,除了是要在官兵打上来之前,守住东寨,另一方面也是变相为质。
可宣平今天死活不能理解他的用心,梗着脖子不同意。
裴二皱眉,直接道:“那就宣平也留下,其他人立刻离开。”
说完,他转头看向李禅秀。
两人都没说话,只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原本他们打算等攻山时,趁乱从西寨走,张虎也会在那接应。但现在情况有变,西寨走不了,只能走陆骘的密道。
临别前,裴二到底还是抓住李禅秀的手,目光顿了顿。
李禅秀也转身,望向他。
裴二低声:“山下应该还有士兵,到了山下,你与他们待一处,不要远离,等我回去。”
李禅秀注视他,深深点头。
裴二渐渐松开手,察觉到他指尖快从掌心滑走时,忍不住忽然又攥紧,可还是迟了一步,只握住微凉的空气。
李禅秀没察觉,点头说:“我先走了。”
裴二也点点头,在他转身后,深吸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失落。
该离开的人都进入密道后,宣平缓缓关上石门。
两人一同走到院中,陆骘坐在轮椅上等他们。
宣平缓缓呼出一口气,对他道:“都离开了,大哥。”
陆骘点点头,看向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裴二,忽而叹道:“现在整个东寨应该都被宋万千的人围住了,感谢裴公子愿意留下,跟我们共渡难关。”
裴二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是他愿意留下,而是密道绕路太远,他也从密道离开的话,等下了山,再上山,太耽搁时间。不如留在寨中,与来攻寨的李千夫长他们里应外合,这样能更快拿下山寨。
陆骘见他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既然现在大家同舟共济,不知能不能冒昧问一下,裴公子在军中的身份是……”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像普通人。
裴二忽然也看向他,不答反问:“我也有件事很想知道,陆公子之前说冒犯了我妻子,不知……是何等程度的冒犯?”
说着,他握了握手中刚配的刀,面无表情。
陆骘一僵,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宣平一时也忘了刚才伤感,赶忙解释:“裴郎君,千万别误会,昨晚沈姑娘只是帮我大哥治伤,虽然治伤时我大哥难免需要脱衣,但你看刚才沈姑娘帮阿福治伤时,阿福也脱衣服了,我大哥还不到那程度呢。”
陆骘:“……”
裴二松开刀柄,暗忖,看来胡郎中没骗他。
但这种程度就想以身相许,着实想得有些美。
裴二又看他们一眼,大步离开道:“我去看看西寨的攻打情况。”
他走后,陆骘终于止了咳。
想到自己竟当着别人夫君的面,说要对人负责,这辈子没丢过这种脸,他不由狠狠瞪宣平一眼,道:“你出的好主意。”
说完转动轮椅,也离开。
宣平一脸冤枉,他是提议了,但那话又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怎能赖他?何况他提议时,也不知道沈姑娘成亲了啊。
第42章
裴二离开院落后,快步向东寨正门走去。
宋大当家果然已经带人将东寨围得水泄不通,东寨只有两百多人,西寨却有八百多人。
虽然这八百多人,大多是最近几个月刚上山,当中有许多是宋大当家为扩大西寨势力,命底下人拉人时,被随便拉上山的。
但也有一部分是之前剿匪时,其他山寨被剿散的匪徒。还有一些是在附近村县犯了事、四处流窜的恶霸,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
虽然这八百多人不像边军经过训练,衣甲兵器充足,但他们人多势众,一个个拿着雪亮大刀,或弓箭,长矛、长棍,在外虎视眈眈,喊打喊杀时,也十足唬人。
东寨的两百多人都已经被陆骘安排在各处可能被攻打的寨门、院墙处,死命防守。
陆骘甚至还余出二三十人,可随时支援可能被攻破的位置。
裴二一路看下来,对陆骘的能力又多一层认识,区区两百多人,竟被他安排利用到了极致。
正这么想时,身旁忽然冲过去一道人影,杀气腾腾,直奔东寨正门。
那人拎着铁勺,身形高壮,边冲边怒喊:“西寨的龟孙子、王八羔子们!你爷爷来了!”
说着冲到寨门,挥着铁勺,就要跟外面拿刀的大汉厮杀。
裴二:“……”
陆骘应该没把伙房的伙夫也安排来吧?
他走到正门处,见墙头已经爬上来一个人,身旁人连射两箭,却都被对方躲过。
眼看那人就要跳下围墙,挥刀砍向守门的人,他直接一把夺过身旁人的弓箭,搭弓扣弦,一箭利落射中那人眉心。
“砰”的一声,那人双目圆瞪,向后仰去,砸在身后想要爬上墙的人身上。
裴二随手将箭还给身旁人,对方忍不住惊叹:“兄弟,你一个小厮,这箭法也太准了吧。”
裴二转头,面无表情看他一眼,提醒:“又有人上来了。”
“啊?”那人慌忙转身,又去射箭。
裴二一边估算时间,一边在正门处支援,随时出手,将突破防守,翻进寨中的山匪砍伤。
门外山匪见无法爬墙进入,很快改变办法,直接砍了棵树,抬着树撞门。
“一二三——咚!”
“一二三——咚!”
听着外面阵阵撞门声,守门的四五十人个个脸色发白,死死抵着门,心跟着撞门声一下一下往下沉。
幸亏外墙坚固,撞不塌。但在这样下去,门肯定抵挡不住。
外面可是有一两百人,一旦都冲进来,他们这四五十人根本不够砍的。
眼看门上几道木栓都快被撞断,门体也出现裂痕,众人心中都开始绝望,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裴二一直在估算李千夫长他们到达山上的时间,就在众人快撑不住、心跌入谷底时,他忽然开口:“开门,把他们放进来围杀。”
抵着门的四五十人都愣住,等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疯了吧?
外面有将近两百人,不少人还拿着刀和长矛,他们才四五十人,有刀的也就不到二十人,开门后怎么打?拿身体往别人的刀上撞吗?
“开门!”裴二再次开口,声音冷静。
见他们没动,又道:“官兵来了,怕什么?陆骘没跟你们说过要接受招安?”
众人心中混乱,是,二当家是跟他们说,大当家要害他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投降官兵,接受招安。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