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应该去跟陈将军说一声,少给他妻子安排些活,不是还有个胡郎中在?
裴椹动作不由更轻柔几分,像轻抚小猫一样。
李禅秀之前醒来发现自己在裴二被窝,一直以为是睡着后自己滚进去的。担心今晚再不知不觉滚进对方被窝,他睡着后,一直下意识紧捏被角。
可梦中,他恍惚又见到父亲,像回到了小时候,被对方宽大的掌心轻抚着后背哄睡。
攥着被角的手指也渐渐松了力气。
裴椹听他好像在呢喃什么,忙俯身侧耳,却没再听到什么。
但有意外之喜,被角终于能拉动了。
裴椹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一角,动作娴熟地钻了进去。
几乎是他刚躺下,李禅秀就循着暖源钻进他怀里,还像小猫似的拱了拱,主动寻找一个舒服的位置。
裴椹微僵,随即轻舒一口气,将他抱紧,继续轻拍脊背哄着。
果然,这么做没错。
梦中,李禅秀回到了小时候,正窝在父亲宽厚温暖的怀中浅眠。
冬日时,太子府北院的屋里是有炭盆的,虽然炭的质地不怎么好。他幼时每次寒毒发作后,最喜欢窝在父亲怀中,嗅着对方身上的檀香味,被抱着一起烤火。
偶尔宫里的太后会命人送来一些冬栗,父亲便一边抱着他单手轻拍,一边用炭火烤栗子。
从院外跳进来的一只小白猫懒洋洋地卧在他们父子脚边,有时一起烤火,有时又会顽皮跳到他身上,用毛茸茸的尾巴轻扫他的脸颊耳鼻,很痒。
李禅秀闭眼抓住猫尾巴,教训似的放进口中轻咬。
猫尾巴瞬间僵了僵,像是怕了。他磨磨牙,要教训这小狸奴,又轻轻咬一下。
黑暗中,裴椹一手怀抱着李禅秀,另一只手的手指被对方轻轻咬在口中,面色有些尴尬。
他方才刚拥紧怀中人,脑海就控制不住回想起一些他们以前亲密相处的画面,等回过神时,手指已经不自觉伸出,轻轻碰触对方的漂亮眉眼,耳朵,鼻尖。
碰到唇时,手指忽然被抓住,送进口中咬了咬。整齐细密的牙齿轻磨指腹,不疼,反倒有种酥麻的痒意,沿着指尖传递到心脏,让心脏也跟着麻痹,跳动忽然变快。
裴椹脑海不自觉又想起许多画面,清晨的轻吻,喝鹿血酒的那个夜晚,还有山寨那晚……
忽然,指尖被什么湿润柔软的东西碰到。裴椹蓦地绷紧身体,喉间不自觉滚动,目光忽如隐没在黑暗中的猛兽,变得危险幽深。
……火炕,好像有些太热了。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尽量不再回忆山寨那个夜晚,也努力忽视手指上传来的异样感。可不知为何,就是没收回,甚至指尖不可控制地,轻动了动。
可能是幅度有些大,李禅秀轻唔一声,舌尖躲避,皱眉后退,像灵活的小鱼。
裴椹头皮一阵发麻,深吸一口气,终于不能在躺下去,忽然掀开被子起身。
李禅秀终于被动静吵醒,只是他睁开眼时,裴椹正要下炕,被角也已经被重新掖好。
他没察觉异状,蹙眉直起身,困惑问:“你去哪?”
问完他一愣,才反应过来,裴二什么时候回来睡的?但转念又想,对方失忆了,不记得最近的事,回来睡好像也没什么。
裴椹身影明显一僵,好在黑暗中看不出什么。他微微偏头,昏暗光线中,看见李禅秀半披衾被坐起的清丽模糊身影,呼吸忽又微乱。
几乎是仓促转回视线,他语气微僵解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要出去一下。”
一开口,才发觉嗓子竟哑得厉害。
李禅秀皱眉:“什么事?要这么晚出去?”
裴椹:“……只是一件小事,片刻就回,你先继续休息吧。”
说罢匆匆起身,胡乱穿上衣服,衣带都没系紧就先往外走了。
李禅秀看着他身影消失,愈发不解。难道是宣平他们回来了?可如果是,也没必要不告诉自己才对。
一时想不通,他干脆又躺下,接着后知后觉……发觉唇舌都很累,甚至有些酸软,明明他睡着前还不觉得。
难道是做梦时吃东西……可他梦中只咬了猫尾巴,也没吃什么。
连父亲烤的栗子都没来得及吃,就被裴二吵醒了。
回想梦中烤栗子的香气,李禅秀十分遗憾。
.
院中,裴椹站在冷白月光下,任深冬的冷风吹走阵阵热意。
冷静下来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妻子,刚才其实可以不必匆忙逃……不必匆忙出来。
但……罢了,他本就因晚归惹恼了妻子,哪好在这种时候……还是下次吧。
而且恢复记忆后,他竟不记得洞房时的情形,有些……生疏。
裴椹自不会承认自己是心中没底,但紧张总归是没跑。且想到这些,好像又有些热。
裴椹咬咬牙,干脆去厨房舀些凉水饮下。为平复心绪,出来后,他又在院中打起拳。
李禅秀刚要睡着,忽听院中传来一阵打拳声,不由困惑抬头:不是说出去有事?怎么忽然练起功了?
不过裴二练功很沉稳,拳风有力。伴着规律的声音,李禅秀渐渐又入眠。
翌日,李禅秀醒来时,身旁另一个被筒仍是平整放着,也不知裴二昨晚回没回来睡。
他起床去厨房舀水洗漱,正看见裴二在做饭。
对方见他醒了,还来舀凉水,很快放下烧火的棍,皱眉说:“锅里有热水,你畏寒,别用凉水洗。”
李禅秀一愣,看向他眼下淡淡青色,惊讶问:“你昨晚没睡?”
裴椹一僵,有些不自然道:“睡了。”
凌晨才回去睡,不到两个时辰,就被鸡鸣叫醒了
李禅秀皱眉放下水舀,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活,道:“你去休息吧,早饭我来做。”
对方在外奔波打仗一天,不休息怎么行。
裴椹本就想今早要哄好妻子,才特意早起做饭,哪能让他抢走活?于是又抢回去。
“不用,我来就行,你歇着。”他淡着眉眼说。
李禅秀:“……”
如果裴二说这话时,不是眼底青黑,一脸疲倦的话,他说不定就真松手了。
好在“杨元”这时赶来,跟他们说:“丁宗、宣平他们回来了。”
李禅秀顿松一口气,对裴椹道:“要不还是去军营吃?”
这样谁都不用做饭。
裴椹皱了皱眉,见哄“妻”计划不成,有些遗憾。但军务要紧,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于是点头答应。
离开时,李禅秀落后一步锁门。
一直暗暗观察他俩的杨元羿终于找到机会,趁机对裴椹挤眉,小声问:“昨晚怎么样?这可是你恢复记忆后的头一晚,怎么着,也算是个小洞房吧?瞧你这眼底青黑……”
话没说完,忽然收到裴椹一记冷眼。
杨元羿:……呃。
第70章
说是要去军营吃饭,但宣平他们刚回来,都在城墙那边,三人还是一道先去城墙。
杨元羿是骑马来的,但裴椹和李禅秀都步行,他便只好牵着马也一起走。
不知是不是错觉,裴椹好像看了他两眼,还面无表情的,看得他后颈直发毛。
他往右看一眼,“沈秀”走在裴椹右侧,自己走在裴椹左侧,中间隔着裴椹,好像也没碍着什么,干什么忽然盯他?
裴椹很快收回视线,他原本想在去城墙的路上,找机会先把妻子哄好。
可偏偏杨元羿有马不骑,非跟着一起走,又打断他的计划,让他一路面色都不太好。
李禅秀见他一路沉着脸,以为是没休息好,便也没说话,免得吵他头疼。
裴椹不动声色看他一眼,显然误会了,以为他仍不高兴,忽然试探性牵住他的手。
李禅秀忽然被丨干燥温暖的手掌握住手,身形一僵,脚步险些停下。抬头见已经快到城墙边,不远处就是宣平等人,顿时又明白什么。
——此刻人多,裴二是刻意在人前展现恩爱。
“不用这样。”他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提醒对方不必时时如此。
接着快步先往宣平他们那边走。
裴椹掌心骤然空落,看着他忽然走远的身影,心中微沉,接着又面无表情看杨元羿一眼,才抬步也跟上。
杨元羿:“?”……我今早到底哪招惹他了?
李禅秀见到宣平才知,对方昨天跟丁宗他们一起到胡兵运粮草路线附近,发现胡兵运的粮草不少,只靠他们一行人,时间太短的话,没办法全给烧了。
本着来都来了,不如搞个大的念头,宣平他们干脆到前方埋伏,等天黑时突然杀出。不仅一举烧了粮草,还把护送粮草的胡兵也打得七零八落,算是报了之前永丰驻地一千名运粮兵被杀的仇。
尤其没想到,这个主意还是宣平出的。作战时,他指挥手下众人奋勇杀敌,更是出力不小。
裴椹听到这,不动声色看宣平一眼,目光隐含打量。
杨元羿有所察觉,看了看他,又看向宣平,忽然笑着上前,拍拍宣平的肩,热情道:“厉害啊宣兄弟!说起来,昨天忘了问,你当时怎么猜到裴兄弟可能在哪的?”
李禅秀闻言目光倏地一紧,悄悄攥住藏在衣袖中的手,生怕宣平会说露什么。
尽管他之前提醒过对方,但此刻,哪怕宣平只往他这边看一眼,也容易被猜出此事跟他有关联。
虞兮正里8
裴椹此刻目光也落在宣平身上,并未察觉身旁李禅秀的细微变化。
宣平闻言一愣,随即笑道:“我自幼在北地长大,对胡人颇有了解,也知道北地一些情况。昨天听说裴郎君去劫粮草,又有钱校尉指了他离开的方向,便猜他可能是往其中一条胡人可能走的运粮草路线,没想到还真让我蒙准了,都是运气,见笑见笑。”
说着他笑呵呵拱起手,期间余光都没朝李禅秀看一下。
李禅秀微不可察松一口气,攥紧的指尖也稍松。
杨元羿眼神飞快与裴椹对视一下,都不太相信这番说辞,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何况人家宣平还是来帮他们的。
于是杨元羿笑着拱手回礼:“宣兄弟一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