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嫁给失忆将军 第158章

至于人选,最好当然是裴椹,但李玹这边也不能不派人,而且派去的人身份不能太低。

毕竟张伯谦也是手握八万军的边疆大吏,就是李玹亲自去招揽,也不为过。但李玹毕竟要守长安,还要总调度义军各路兵马。

但除了李玹,其他人身份又不够贵重。燕王倒是可以,但燕王刚领了长安令,诸事繁忙。

“蝉奴儿有想法?”李玹继续看公文,头也不抬地询问。

旁边一只白狸猫从他桌案下出来,挨着他的腿蹭了蹭。

李禅秀一把捞起那只白猫,然后跟猫似的,又往李玹身边挨挨,刚要开口,却被李玹先打断:“不要撒娇。”

李禅秀:“……”

他抱着猫,一脸无辜。

清了清喉咙后,终于道:“父亲,我思来想去,觉得义军中,还是我最适合代您前往雍州游说张大人。”

李玹闻言,终于放下公文,转头含笑看他:“你想去?”

李禅秀捏紧怀中白猫的耳朵,激得白猫差点挠他。

他赶忙松开手,又给这只从在洛阳起就陪着他们父子的猫祖宗顺顺毛,继续一本正经道:“我是觉得……义军中我最合适去,而且,我有这方面的经验。”

第124章

李禅秀说完,下意识又捏了捏怀中白狸猫的耳朵。

这番话说得再在情在理,但不可否认,除去公心,他也有几分私心。

雍州毗邻凉州,在前朝时,两州还曾是一个州。如今裴椹正率军驻扎在凉州边界,距离雍州甚近。自己代李玹北上,若再顺便到裴椹军中慰劳,也合情合理。

何况劝说张伯谦,最好也需裴椹同往,成功的可能才更大。所以他能去雍州的话,很大可能会见到裴椹。

但也因存着这样一分私心,此刻说的再有理有据,他也不免有些心虚,尤其对上父亲那双深潭般平静的眼睛时。

李禅秀眼睫闪了闪,下意识垂头,假装在撸猫。

好在李玹并未看他太久,很快放下手中公文,起身道:“蝉奴儿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他既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

李禅秀抱着猫疑惑起身,走到殿门时,李玹忽然转身捏住他怀中白猫的脖颈,笑道:“就不带小狸去了。”

说着将猫提起来,轻轻放到地上。

这只白猫是李禅秀八岁那年,忽然跳进太子府北院的。因李禅秀偷偷喂它,它后来干脆赖在北院,陪了父子俩十年寂静岁月。

如今这猫应当也有十一岁,是只老猫了。李玹将它放到地上,它甩了甩尾巴,不紧不慢寻了处有阳光的柱脚,懒洋洋地卧倒,继续睡觉。

李禅秀蹲下-身,摸了摸它身上柔软的长毛,很快起身,快步跟上父亲。

原以为李玹说的地方会是宫中哪处殿宇,但没想到,对方带他坐上马车,竟直接出宫,往长安郊外去了。

眼下四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

虽然长安附近不久前刚经历战乱,但经过这两三个月休整,加上春日万物竞发,到处又一片桃红柳绿,勃然生机,只是少了行人。

马车停下后,李玹下车,带李禅秀走过一座溪上木桥,到对岸的一间草庐旁。

草庐就建在溪水旁,旁边搭着一个简易草亭,亭旁有棵一人粗的老柳树,柔软的柳枝在亭前垂下,青绿叶片遥遥在风中轻晃。

柳枝下的草亭中,斜卧着一位看不清样貌的老者,他正背对溪水而眠,方才李禅秀两人的马车声竟也没把他吵醒。老者身后的溪旁架着一根钓竿,溪水清澈见底,游鱼在没有食饵的钩旁游来游去,就是不咬钩。

再仔细一看,那钩虽不是直的,但也没好到哪,估计就是放了饵,也未必能钓上鱼。

李禅秀暗忖:莫非这人在学姜太公钓鱼?

思忖间,李玹已带着他走到草庐旁,向老者弯腰行了一礼,开口:“学生见过老师。”

李禅秀微惊,忙也跟着行了一礼。

老者显是装睡,长长伸了一个懒腰,转身见是李玹,忙假装“哎哟”一声,起身道:“太子殿下前来,恕魏基失礼,不曾远迎。”

听老者自称魏基,李禅秀心中再次惊讶。

魏氏在前朝时就是颇有名望的公卿世家,到太祖建立大周时,魏基更是天下士族之首。老皇帝夺位后,对世家采取拉拢一批、打击一批的手段,魏家渐渐淡出朝野,但魏基仍在朝中任太傅。

只是魏基从不站队,看起来位高权重,实则哪边都不沾。甚至很多时候,他站老皇帝的次数更多。

李玹虽称他为老师,但实则,魏基当年受老皇帝之托,给诸位皇子讲学,并不单单是李玹的老师。甚至在李玹出事被圈禁的前两年,魏基就已经辞官隐退,不问世事,更不知踪迹,就连魏家人都不知他在哪。

但父亲为何知道魏太傅在这?莫非……

李禅秀正思忖时,旁边李玹已含笑对老者道:“老师不是一直在等学生来?”

李禅秀闻言,惊讶睁大了双眼。他果然没猜错,魏太傅应该早就站父亲这边?

李玹这时也轻拍拍他的头,道:“禅秀,此前你能出洛阳,多亏太傅暗中帮忙,你需好好向他道谢。”

李禅秀一听,忙深深向魏基行一大礼,心中同时思忖——此前他一直听闻为他出京周旋的人是洛阳的赵大人,对方如今跟着洛阳官绅一起去了金陵,在金陵继续为父亲办事。

但现在父亲却说他当时能离开洛阳,也多亏魏太傅,莫非……嗯,赵大人文官出身,又是寒门,兴许他曾是魏太傅的学生,甚至被魏太傅举荐过。

如此,李禅秀也大约明白父亲带他来见魏基的原因了。

魏基见李禅秀行礼,忙起身说“使不得”,亲自将他扶起。

仔细端详了李禅秀一会儿,他不由点头,笑呵呵对李玹道:“一转眼,小殿下都长这么大了,长得像你,也像……”

本想说也像太子妃,但想到当年的惨烈,魏太傅又含糊顿声,邀两人到草亭坐下。

寒暄片刻,李玹和魏基在草亭对弈,李禅秀安静坐在一旁观看。

魏基落下一子,忽然叹道:“若非我亲自遣人去长安送信,殿下只怕不知哪日才能想起见老朽喽。”

李玹摇头:“刚到长安,诸事繁忙,今日才得空前来,还请老师勿要怪罪。”

事实上,魏基遣人送信时,他正在昭阳殿跪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李禅秀赶回,从终于从殿中出来。

魏基也知道他初到长安,必然会想起当年往事,心中痛苦。匆匆去信,也是想劝解。

这次见面,见李玹神色平常,似已走出痛苦,魏太傅不由也放下心,道:“你能看开、忍下,甚好甚好。”

李玹转动佛珠的手一顿,目光深了一分,继而却含笑,看向旁边好奇支着耳朵听李禅秀,温声道:“是禅秀及时赶到,劝解了我。”

魏太傅这时也看向旁边的李禅秀,目光透露欣赏,道:“我都听闻了,小殿下在梁州、秦州打了不少胜仗,还为你招揽来了裴椹,甚是厉害,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有你和你父亲当年的风范。”

李禅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能打赢那些仗,多靠梦中经验。至于招揽裴椹……他现在有些怀疑会不会跟裴椹对他的情感有关。

魏太傅夸完他,又看向李玹,笑问:“你特意带孩子来,该不会是专门向我炫耀的吧?”

李玹竟不反驳,还点了点头,接着才道:“除此之外,还想请老师收他为徒。”

“哦?”魏基捏着棋子的手一顿。

李禅秀也惊讶看向父亲。

……

离开草庐时,李禅秀和李玹再次坐在马车上,李禅秀却没了来时看风景的心情。

李玹握了握他微凉的手,将一个暖手炉放进他手中,含笑问:“蝉奴儿可知为父为何让你拜太傅为师?”

李禅秀不假思索:“父亲想借太傅在天下士人中的影响,让他们都来投奔长安。”

甚至接下来他去雍州,父亲也必会让魏太傅跟他同行,一起去劝说张大人。自然,劝说张伯谦只是表面,实则借机将此事宣扬出去,让天下士人都知道,魏太傅也为义军效命。

没错,之前在草庐向魏太傅行礼时,李禅秀就猜到,李玹已经决定让他去雍州,而且必然会请魏太傅跟他一起去。

不过有一点他确实没料到,李玹会直接请魏太傅收他为徒。

李玹听完他的话,满意点头,接着又道:“还有一点,太傅虽然隐退二十年,但在士人中的影响还在,你成为他的学生,日后也能拉拢天下读书人的心。”

这话俨然与将来会把天下交给李禅秀无异,毕竟李禅秀如今在军中已算有些威望,身边更有裴椹、陆骘等得力将领拥趸。但在文官、士族中,却无根基,眼下打天下要重用武将,以后治理天下,却还需读书人。

李禅秀闻言愣了愣,下意识道:“不是还有阿爹在吗?”

他还没想过这些。

李玹轻抚了抚他的头,温声:“但早晚有一天,阿爹要将这一切都交给你。”

说到这,他语气一顿,忽然转了话题:“对了,听说最近长安有士族想与你结亲,想将女儿、姊妹嫁与你,你可有想法?”

李禅秀闻言更愣,有这种事吗?

半晌他才干巴巴道:“我、我没想过这些。”

顿了顿,又硬着头皮道:“阿爹,我觉得此事言之尚早,我、我暂时还不想成亲。”

李玹闻言,反倒笑道:“既然不想成亲,那晚两年也无妨。你身中寒毒,本就体弱,为父也觉得应该先养好身体再说。至于成亲……”

他蹙眉想了想,又道:“若你有喜欢的人,也可直接跟为父说。家世之类,不必那么在意,重要的是你喜欢。”

话是这么说,可语气中的怅然之意,却也明显。

虽说李禅秀扮女装的那些年,李玹不至于真把他当女儿养,但他一个人仔仔细细把当年那个细弱得像猫崽似的孩子养这么大,一想到对方以后要离开自己,有新的家人,心中还……真有几分惆怅和不舍。

想到这,他不由道:“说起来,裴椹二十四了,也尚未娶亲,你比他还小五岁,倒也……不急。”

李禅秀干巴巴:“是、是啊。”

他自是不知父亲心中复杂,他此刻心中正慌着。毕竟他真有喜欢的人,只是不敢说出来。

.

数日后,凉州边界的并州军大营。裴椹骑马率军回营,翻身下马时,周身冷意与血腥气尚未散尽。

营中一名亲兵飞快跑来,恭敬呈上一封信:“将军,长安送来的家书。”

听闻是家书,裴椹没太在意,左右父母都在长安,不会有什么危险。伯母亦在他还没加入义军时,就已经离开金陵,被安顿在妥善之处。

此刻收到家书,估计又是家中担忧他,来信询问他之前因山崩受伤的事。

裴椹目光平淡,先接过旁边士兵递来的布巾,仔细擦干净手上血迹,才接过信。

拆开信封后,他垂目刚看几行,忽然脸色微变,拿着信纸的手也不觉微紧。

旁边杨元羿刚脱下战甲,见他忽然脸色不好,不由担心,探头想看一眼信纸,问:“家中出事了?”

裴椹倏地将信纸收起,面无表情道:“没事。”

杨元羿愣了一下,只来得及看到其中几个字,好像是燕王在信中说自己被任命为长安令……奇怪,这不是好事吗?

但裴椹刚才那神情,仿佛能立刻出去再杀十几个胡兵一样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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