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既然是来历练的, 下次就别再去那种的地方,否则……我会如实禀报太子殿下。”他双手环抱, 面无表情道。
“什么那种地方?”李禅秀一脸莫名, 不过说到一半,就想起裴椹刚才说的“青楼”,终于后反应地明白过来。
糟糕, 他昨晚不会是被拉去青楼了?他还当那里是客栈?
他顿时一阵尴尬, 昨晚真是困迷糊了, 竟然被拉去那种地方。
……可就算这样,他记得他也没干什么。而且裴椹这么生气干什么?
大半年不见,对方变得好莫名其妙,说话还阴阳怪气。
等吃完早饭,见到一脸苦相的薄轩几人,李禅秀才得知,原来昨晚他们进城后,裴老将军失去他们的消息,还以为他们出事了。裴椹得知后也甚是担心,半夜带人赶到阳县,却没想到他们几个都好好地在青楼睡觉。
李禅秀:“……”确实不像话。
换做他是裴椹的话,遇到这样来军中历练的皇孙,估计也生气。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去向对方道个歉,好声好气解释:“实在是我昨晚太困,有些迷迷瞪瞪,没注意,下次不会了。”
裴椹也不是真跟他生气,闻言缓了缓脸色,道:“殿下身份贵重,不能出任何意外,下次改道请一定及时送讯。另外……”
他转头瞥身后的薄轩、魏茂等伴读团的几人一眼,又道:“另外既然困了,就应该先休息,而不是听薄轩他们的话胡闹,殿下太纵着他们了。”
这下李禅秀还没说话,伴读团的薄轩几人就连忙点头:“是是是,裴兄说的是。”
李禅秀:“……”怎么感觉薄轩他们都更怕裴椹?
虽然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裴椹也帮忙瞒着,没让祖父和太子知道,可他心中依旧有些沉闷,不知是何缘故。
李禅秀倒是和往常一样,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到了并州,立刻就像撒欢的鸟,先和薄轩、杨元羿他们一起,先是骑马擎苍,游山巡猎数日,才到军营中开始训练。
裴椹和他一样住在军营,甚至住同一个军帐,吃住都一起,渐渐也忘了那股没来由的沉闷。
在并州军待了两年,十八岁这年,太子忽然把李禅秀调到雍州军中,同时调去的还有裴椹等人,说是要磨砺他们。
他们之前是在裴老将军的羽翼下生长,以后到雍州军,没人再护着,就要全看他们自己了。
李禅秀还以为阿爹是真狠下心要磨砺他了,结果和裴椹等人一起刚到雍州,就得知太子代天子巡视,也到雍州了,估计要待个一年半载。
“你说会不会是阿爹想我了,故意把我调到雍州?”李禅秀骑在马上,侧身悄悄跟裴椹咬耳朵说。
如今已经十八岁的他,五官渐渐长开,从年幼时的软糯可爱,渐渐变成凌锐张扬的秀丽。身体也开始抽条,修长俊逸,青葱如竹。
这会儿他还和小时候一样,靠近裴椹,几乎贴着对方耳朵说话,热气钻进耳朵。
裴椹耳朵动了一下,甚至身影似乎也不明显轻颤一下,但很快坐稳,不动声色道:“太子殿下做事有他的道理,我也不知。”
李禅秀蹙了蹙眉,总感觉裴椹最近有些奇怪,好像在刻意疏远他。但自己也故意不理他,和薄轩他们走得近,他好像又不高兴,弄得李禅秀怀疑他最近是不是吃错什么了。
另一边,李玹把李禅秀调到雍州,确实有这两年跟儿子聚少离多,有些思念儿子有关,但这当然不是主因。
真正原因是,“鬼魂将军”当年向他讲述,这一年胡人大举进攻,西北防线被撕破,大周骤失半壁江山。据“鬼魂将军”说,那一世的大周,真正亡国,就是从这时开始。
如今因他改变一些事,没有裴椹重伤流落边镇、李禅秀被流放西北一事,但胡人进攻定不会变,仍不可大意。
尤其为防止胡人像“鬼魂裴椹”说的那样,借病羊把疫病传到大周军中,李玹还提前调运药材,又特意带了孙神医来西北。
至于特意把李禅秀和裴椹调来,思念是真,磨砺也是真。要让这两小子真正成长成“鬼魂裴椹”说的将军,就得让他们到战场去磨砺。
李禅秀和裴椹自是不知李玹的苦心,到了雍州,又在军中一番摸爬滚打,日渐成长之际,也认识一些新朋友,譬如永丰镇一个姓陈的将军,还有一个叫张虎的人,还有张虎那个被孙神医缝了肠子救回来的弟弟张河,以及陈青、二子等。
这一年的深冬,薄轩在边塞遇到一个心仪女子,已经二十一、等过了年就二十二的他,终于打算定下来,要娶那名女子。
事实上,早在薄轩刚十六岁时,荆州的薄胤就想给他娶荆州当地世家大族的女子。
但薄轩的舅舅已经投靠朝廷,薄轩长大后,也明白朝廷和荆州的局势,自然不能答应,于是便装风流浪荡。
如此一来,亲事是没成,可他浪荡的名声也传出去了,加上他家里的情况,在洛阳,没几个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好在他也不在意,就这么拖着,一直到二十一岁,终于遇上喜欢的人。
正好薄轩的舅舅此次也随李玹到西北,因战事不知哪一年能结束,可婚事不能一直拖,于是由李玹和薄轩的舅舅做主,两人就在雍州成婚,等战事结束,回洛阳再补办一场婚礼。
边塞条件艰苦,婚事也办得简单,但薄轩是伴读团的人,李禅秀和裴椹都帮了忙,搞得很是热闹。
夜晚,众人围着篝火喝酒吃肉,笑着说要闹洞房。
裴椹也坐在篝火旁,目光却落在身旁的李禅秀身上。
火光映红身旁人秀丽的面容,许是喝了酒,有些微醺的缘故,李禅秀清丽的眼中跳动着火光,浅浅含笑,又像醉了迷茫。
裴椹不知不觉,竟看了许久。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时此刻,此时此地,他也应该有一场同样的婚礼,和身旁的……
“咚!”
李禅秀忽然倒在他肩上,眼睛依旧清亮,却带着明显醉意,含笑问:“裴椹,薄轩都成亲了,你、你怎么一直没成亲?”
裴椹一怔,是啊,他比薄轩还大两岁,早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为何也迟迟没成亲?
早年是不想,而现在是……
他目光看向李禅秀,漆黑的眼瞳不知何时变得幽深。
李禅秀没等到他回答,就倒在他肩上睡着了。
夜晚天寒,裴椹叹一声气,扶起他回营,洞房自然也是不闹了。
回到军帐,刚把人放在床上,李禅秀忽然又睁开眼,拉住正要起身离开的裴椹。
他眼睛清亮,也不知是真醉还是没醉,声音含糊说:“你还没回答我。”
回答什么?为何没成亲吗?
裴椹被拉回来,伏在他上方,手臂撑着床,低头望着他秀丽眉眼,心跳莫名加快。
许是旁边晃动的烛火太过昏黄暧昧,许是外面的喧嚣热闹令人恍惚,又或者刚才喝了酒,使人迷醉。
鬼使神差地,裴椹低下头,微凉的唇印上身下人的浅淡唇瓣。李禅秀怔然,不知是不是醉意使大脑停滞,他一时竟忘了反应。
酒香在唇齿间弥散,甘冽,柔软,又令人迷醉。
终于从沉迷中回神时,李禅秀恍惚,耳边心跳如擂鼓。
他慌忙闭上眼睛,声音呢喃:“我一定是喝醉了。”
裴椹撑着床,低头看他,心跳也一下快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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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没拒绝,殿下竟然没拒绝他,好像也没厌恶。
原本借着酒意才敢做出的大胆举动,在心跳剧烈,紧张、害怕之后,渐渐又升起一股不敢相信的隐秘狂喜。
第二天,李禅秀宿醉醒来,想起昨夜那尴尬一吻,只觉头疼。
果然不能喝醉,他竟然和裴椹亲上了,他们可是好兄弟啊!
他原本想,裴椹肯定也觉得尴尬。自己不提,裴椹也不提,最近保持一下距离,互相尴尬两天,事情也许就过去了。
可没想到,经过这件事,裴椹平日对他的举止反而……更亲昵。
虽然以前两人也会勾肩搭背,搏斗时摔成一团,可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天之后,裴椹这样的举动好像明显变多了。尤其搏斗时,总感觉腰经常被环住。
更糟糕的是,他感觉自己也很不对劲。自那个吻后,每次再被裴椹环住肩,他就下意识微僵,心中一阵不自然。搏斗训练时,裴椹的手臂每次横在他腰间,更是僵得心跳都在加快。
一段时间后,李禅秀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已经影响他正常生活了。
他决定找裴椹谈谈,然而裴椹听完,却问:“殿下是希望我和你保持距离吗?”
李禅秀:“啊?也不是……”
“那殿下是换个人对练?”裴椹又问。
“这……也不是。”李禅秀语气纠结。
裴椹的拳脚功夫是军营里数一数二厉害的,跟他一起练,进步更快,他还真不想换。
“那殿下是想我怎么做?”裴椹忽然靠近他,低眸深深看他。
李禅秀:“呃。”
他敏锐察觉不妙,伸出手指抵住对方胸口,努力想了想,状似风轻云淡说:“就是,你以后能不能减少跟我搭肩,对练的时候能不能也尽量少碰、少碰……腰。”
说到后面,声音简直越来越小。
“为什么?”裴椹没被他手指挡住,反而又靠近几分。
李禅秀莫名感到一阵压迫感,有些不自然地想别开脸。可裴椹忽然低头,唇正好擦过他转头时露出的耳朵。
一阵微麻划过,紧接着温热气流拂过耳廓:“是因为那天晚上的吻吗?”
李禅秀:“!”
他慌忙想装鸵鸟否认,说不记得什么吻,可没想到,裴椹竟忽然向他表明心意,说喜欢他。
李禅秀惊呆,他五岁时就认识的好兄弟裴椹,竟然说喜!欢!他!
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开导劝说对方,可他自己先心跳乱成一团,竟忘了该说什么。
后来——
李禅秀扶额,明明他一开始是想和裴椹谈谈,怎么到最后,变成裴椹问他,要不要和自己谈谈。
此谈谈,非彼谈谈。
总之,他莫名其妙答应了和裴椹试试,可能是和裴椹接吻确实太舒服了。
而这一试,后来竟试了一辈子。
当然,两人一开始是瞒着众人,私下悄悄在一起。
可隐瞒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没瞒几年,两人的事就被李玹知道了。
李禅秀简直不敢回忆父亲撞见他和裴椹亲吻时,脸黑的样子。
当天他就被李玹提回东宫,关着不给出去了,谁来求情都没用。
以至于皇后和圣上还把李玹叫去,训了一通,说就算孩子犯错,也不能这样对待,好好教就是了,你软禁他干什么?
实在是李禅秀平时太乖了,皇后和圣上都没想到他能犯多大错。
李玹一声没吭,既没说出儿子和裴椹的事,也没同意解了李禅秀的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