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就是气,气自己因“鬼魂将军”的缘故,早早就把裴椹召到洛阳,让他和自己儿子从小一起长大,简直是引狼入室!
后来他还把两人一起放在军中,去哪都作伴。他这些年来都做了什么?亲自当月老撮合两人?
说不定就是因为他的这些举动,才让这两小子互相生出不该有的情感。
李玹简直越想越苦闷,从太极殿回到东宫,见裴椹跪在外面,更是眼不见心不烦。
可偏偏他发现得太晚,李禅秀和裴椹都已经情深到不愿分开,他倒成了棒打鸳鸯的人。
当晚,李玹就气得做了一个梦,梦中他看见“鬼魂将军”向他讲述过的那一世——
他看到李禅秀流放西北后,吃尽苦头,辗转流离,又险些被抓去金陵,最后被裴椹偷放。
他看见自己死后,李禅秀伤心痛苦,在西南艰难支撑他曾经的部下。
他看到山河破碎,风雨飘摇,李禅秀、裴椹、陆骘在艰难支撑。又看到陆骘死去,裴椹战死江中,李禅秀寒毒发作,最终也走向了和裴椹一样的终局。
最后的最后,涛涛江水中,他看见两道紧紧相拥的魂灵。
醒来后,李玹心痛难忍,又怔然哽涩。
没有“鬼魂将军”告知一切的那一世,没有他改变一切的那一世,他的蝉奴儿竟过得那般苦。
虽然李玹早知道那一世自己逝后,李禅秀必然艰难万分,可“鬼魂将军”当年那寥寥的几句,怎敌得上他梦中看到的万一?
还有,原来那一世,两人就相知相识不相见,彼此动心,却从不敢言说,只苦苦坚守彼此。
李玹叹息,良久后走出寝殿,见昨晚被自己轰走的裴椹,竟又来跪着,心中一片复杂。
毕竟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即便气他跟自己儿子在一起,可终究也心软。
何况梦中两人就已经够苦,兴许就是因为这一世,他们一生顺遂,才敢彼此表达心意,而非像梦中那样苦守,自己何必又……给他们平添磨难?
李玹叹息一声,终究挥挥手,道:“你起来吧,禅秀在他的住处,你去看他吧。”
裴椹怔然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李玹忽然背过身,板起脸道:“还不快去?等孤后悔吗?”
裴椹回过神,明白太子的意思,心中难掩激动,忙叩首感谢。
起身快步往李禅秀住的院落走去,他脚步飘忽,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李禅秀这两天在闹绝食抗议,裴椹来时,他正偷偷藏在被窝里,吃小内侍偷摸送来的饼子。
听见脚步声,他还以为是父亲李玹来了,忙一口咽下饼,手忙脚乱想把剩下的饼藏起来。
裴椹快步走过来,一把掀开被,见他差点被噎着,赶紧拿水来给他喝。
李禅秀缓过来后,惊讶他怎么来了。得知是李玹同意的,更惊讶李玹竟然这么轻易就接受了这件事。
他自是不知道,李玹这会儿回过神,也在咬牙暗恨。
可恨的“鬼魂裴椹”,当年说那么多,竟没说他觊觎自己儿子的事,要是早知道,他能让这两小子从小就腻在一块儿?
不过现在后悔,为时已晚,只能认下裴椹这个儿婿了。
甚至,为了不让两孩子再遭受波折,李玹还好心帮他们瞒着。
毕竟李玹还没登基,还不是天下之主。万一这事被圣上、皇后知道,又有这两小子苦果子吃。
李玹叹气,觉得都是自己年轻时太轻信鬼,才有今日。果然神神鬼鬼,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有李玹帮忙瞒着,李禅秀和裴椹情路顺畅,事业也顺畅。
在后来数次北征中,两人也实现年少时的诺言,彻底将胡人打垮、打散,再不能威胁大周边境。
只是二人一直都没成亲,直到李玹登基,册立李禅秀为太子后,忽然给两人赐婚。
许多年后,李玹禅位,李禅秀登基并册立裴椹为帝君的大典上,裴淙喝醉了酒,回家跟妻子嘀咕:“万万没想到,咱们椹儿竟当了帝君,说起来,当年咱们一家刚来洛阳,太上皇就很欣赏裴椹,让他给今圣当伴读,哎你说,该不会太上皇当年就想把裴椹当今圣的童养夫……”
“瞎说什么?今圣当时是太孙,太上皇疯了给他找个童养夫。”裴二夫人没好气推他。
“啊,也对,这种事不可能,但这两小子到底是啥时候开始的?”裴淙很是费解。
皇宫中,裴椹俯身吻住身穿帝王冕服的李禅秀,声音低哑:“圣上穿着一身,也极为好看。”
李禅秀含笑,抬手揽住他的脖颈,被压倒在床上时,冕冠掉落,乌发散落。
绣着日月龙纹等十二纹章的玄衣和裴椹的衣袍纠缠在一起,如同紧密相拥的二人,生生世世。
作者有话要说:
竹马番外完结啦,这个番外写超了,下个赐婚if就简单写两章吧,其实两人爱上的过程都是差不多的,比心心~
第175章 if:假如赐婚成功1
深夜, 洛阳城外的官道上,一队兵马疾驰。
这个时间,城门的守卫早已打着哈欠, 昏昏欲睡。
可当兵马抵达城门外, 为首的冷峻身影拿出令牌后,守卫却一个激灵, 慌忙打开城门, 让他们在夜色下进城。
进城后, 这行人继续策马赶路, 最终停在燕王府外。
为首的冷峻身影利落翻身下马,随手解下披风,扔给身旁随行士兵。同时另一名下马的士兵上前, 急敲燕王府的大门。
很快门被打开, 守门的家仆探头向外看一眼,正想问是谁, 就先看见为首那人熟悉冷峻的脸, 顿时一激灵, 随即惊喜:“世子殿下,您回来了, 太好了,小的这就去告诉王爷和王妃……”
裴椹抬手制止, 声音和这深冬寒夜一样冷:“不必。”
说罢他冷沉着脸, 大步跨进府内。
燕王和燕王妃听见动静,很快迎出来。见是他回来,燕王妃面上先露出喜色, 接着又有些拘谨, 不自然笑道:“椹儿回来了, 之前就猜你今天能到,方才听见动静,出来一看,果然是你回来了……”
裴椹没有回答,深沉眸光看向旁边的燕王。
燕王本就有些拘谨,被这一瞧,似乎更紧张了,干声笑道:“这个、这个……外面冷,进去说,先进去再说。”
裴椹没有说话,在父母引路下,先进了正厅。
在厅中坐定后,他挥挥手,令下人都先下去,转头又对燕王妃道:“母亲,我有些事要问父亲,劳烦您也先去休息吧。”
和燕王妃说话时,他语气稍缓了一些。
燕王妃神情犹豫,下一刻,就收到丈夫求救般的目光,于是咬咬牙,又勉强笑道:“我还不困,难得你回来,要说什么,我也在旁听听吧。你父亲是个糊涂的,要是他有什么不是的地方,我也好点点他,免得……”免得你们爷俩吵起来。
裴椹按了按眉心,似是很疲惫。见母亲不走,他也不强求,很快又看向父亲,面无表情问:“那我就直接问了,父亲,赐婚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燕王妃也在场的缘故,他语气不算严厉,多少还是给父亲留了些面子。
非是他目无尊长,不敬长辈,实在是父亲这事办得糊涂。
自祖父去世后,他一直守着并州,总领并州一切军务。当今圣上忌惮他,几次想召他入京,将他就此困在洛阳,夺他兵权。
可一旦交出兵权,他个人生死是小,以圣上和梁王父子的能力,只怕并州很快就会被胡人铁蹄踏破,届时整个大周都危急。
毕竟当年,就是因圣上的不作为和朝中大臣迟迟不同意发兵相救,并州军才遭遇惨败,他祖父、大伯等一众并州军精锐战死,至今尸骨还埋在北地。
若不是他和杨老将军等人及时撑起,只怕当年并州就已经陷落。所以这两年,无论圣上以什么借口召他入京,他都借故推脱。
可偏偏这次,父亲也帮忙写信欺骗,说有急事需他回来。
他以为是被扣在洛阳为质的家人出了什么事,率亲随紧急赶回,哪知快到洛阳,才收到自己留在父母身旁的亲信送信告知,父亲把他“骗”回来,是因为圣上要给他和那位被圈禁的太子的女儿赐婚。
这简直是胡闹,先不说他这些年来心中只有收复北地、完成祖父大伯他们遗志这个念头,根本无心成亲,就说父亲竟帮今圣一起把他“骗”回来这件事——
对方有没有考虑过大局?有没有想过万一他被困在洛阳,夺走兵权,他们一家会不会也像那位太子和太子的女儿一样被圈禁,甚至直接被暗害杀死?最重要的是,一旦他被暗害,并州兵权落入梁王父子那帮人手里,并州还能守得住?那里的士兵、百姓,到时该何去何从?
想到这些,裴椹简直快压不住冷意。他已经极力克制,才让自己对燕王说话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冷硬严厉。
他知道父亲一向扛不住事,可万没想到,对方竟能糊涂至此,连帮今圣“骗”他回来这种事,都做得出。
当时接到消息、得知真相时,已经太晚,圣上已知道他快到洛阳,想再调头回去根本不可能。
想到这,裴椹直接抓起旁边的茶碗,就着冷水饮了几大口,压下这一路闷着的火气。
燕王看出儿子被气得不轻,也有些讪讪:“这个、这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为父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个……实在是你爷爷……”
“这跟祖父有何关系?”裴椹皱眉打断。
燕王:“呃,就是因为你祖父当初欠人家的,现在人家找上门来,所以咱们才不得不帮忙还啊。”
裴椹越听越拧眉:“祖父欠谁的?”
燕王:“就是……”
就在这时,厅后忽然走出一灰衣老者,含笑朝燕王、燕王妃,以及坐在椅上的裴椹拱拱手,道:“王爷,还是让老朽来向裴将军解释吧。”
“魏太傅?”裴椹看清来人,神情一凛,连忙起身。
这老者竟是曾经的当朝太傅,有“天下士人之首”称呼的魏基。
出于对魏太傅的尊敬,裴椹忙恭敬行礼,可心中却愈发奇怪。魏太傅早在太子李玹被圈禁前,就已经辞官退隐,不知所踪,怎会忽然出现在他家?还……
倏地,他想起魏太傅曾经也是太子李玹的老师,而圣上要给他赐婚的对象,恰巧是那个刚出生就被她的太子父亲牵连,一起被圈禁的太子的女儿。
再联想刚才燕王说的话,裴椹心中陡然明白什么,莫非……父亲刚才说祖父欠人家的,是指欠了太子的?而现在,魏太傅就是替太子来走这一趟?
显然,他猜对了。
魏太傅是秘密前来,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回洛阳。之所以能请动他,就是因为今圣忽然心血来潮,给太子的那位女儿封公主,要将她嫁给京中的世家子弟联姻。
这对那位从出生起,就被圈禁的公主来说,其实是好事,毕竟终于可以离开一直圈禁她的地方。
可太子似乎不舍得嫁女儿,亦或是,他明白今圣不会给他女儿选什么好的联姻对象当驸马,所以在得知裴椹也是赐婚人选之一后,便暗中动用关系联系外面,请魏太傅来说和裴府,让裴椹同意成亲。
“裴将军放心,太子知道你没有成亲的想法,只希望你能先答应。到时你和公主只是假成亲,成亲后互不干涉,公主不会为难你,你也不必担心顾虑公主。虽则这事唐突了些,但若非实在没办法,太子也不会拿当年老燕王的许诺,来让裴家兑现。”魏太傅叹息说。
太子李玹是先帝嫡子,今圣的侄儿。当年先帝在北征途中驾崩,今圣调老燕王到并州牵制太子的祖父沈老将军,自己同时在军中夺位,抢了李玹的皇位。
老燕王事后得知,一直觉得是自己帮今圣夺了太子的皇位,心中十分愧疚。虽则太子后来到并州与他见面,将一切说开,表示即便老燕王当初没被调去并州,结果也不会改变。
但老燕王仍觉得是自己的错,许诺将来太子若有需要,裴家一定鼎力帮助。
燕王当年看过父亲的遗物,知道确实有这件事。加上替太子来说此事的人,是素有名望的魏太傅,他怎么想,都觉得不能拒绝,这才明知不妥,还是把裴椹“骗”了回来。
魏太傅来裴府的事,不能被外人知晓。说完这些,他就趁夜色悄悄离开了。
裴椹一个人在书房独坐至天明,直到快到该进宫的时间,他终于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抬步走出。
书房外,燕王和燕王妃同样担心得一夜没睡,见他出来,立刻紧张望向他。
裴椹沉默片刻,忽然深深超父母行了一礼,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昨夜是我不知实情,情急之下对父亲言语不敬,还请父亲原谅。”
燕王讪讪,连忙说“不妨事”,接着又不放心问:“那、那你决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