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祸精 第18章

斯昭实在是贪吃又能睡,怎么不投胎做猪,非托生成个人,还挑个好皮相。

他睡觉要把手反勾在怀里,垫着脑袋,不知道哪儿养成习惯。连天雪看了一会儿,忍不了这一塌糊涂的睡姿,把他手掏出来了。

办公室又来来去去很多人,第五个人放视频音量忘调小才把斯昭吵醒。醒过来木头似的呆坐着,慢吞吞吃完了剩蛋糕盒子,等人汇报完出去才喊天雪哥。

“干嘛?”连天雪总算把办公室的调光玻璃墙摁透明,看斯昭睡醒得乱七八糟皱巴巴的,太丢人,透明没两秒又调回了毛玻璃。

斯昭说:“没事,我来看看鱼嘛。”

他又给水缸里的鱼撒鱼粮,普渡众生,看着挺爱鱼似的,之前却把那两条热带鱼一通折腾。

看连天雪在玩连连看,斯昭靠过去,问他觉得斯和什么时候会结婚。“我觉得斯诚桦不会同意,他会不会扣着户口本不放啊?”

真会挑人问,什么都敢问!但连天雪今天的活儿忙差不多了,很有耐心,于是告诉他:“不会,你哥手里有他把柄,不然忍了这么久不会现在才翻脸,应该是你继母挪用公款之类的财务违规问题。”

斯昭很惊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账目不清、逃税、贪腐、洗钱,拉出来的单子交给税务部门可以喜提巨额罚款了,估计是让斯和拿着账本了。连天雪查了三年了,九洲内部什么样怕是比斯诚桦都清楚。

连天雪冷哼一声,问他:“斯和就那么喜欢那个穷小子?他连你都不打算要了。”

他是看出来了,斯和要和顾新晔结婚,就是不在乎九洲能源咋样,斯和是只打算断尾巴的壁虎,斯家怎么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竟然宁愿赔了整个斯家去换他的小家,那个赔几百万就会完蛋的小公司。什么恋爱脑。

斯昭听不懂,什么要不要的,他说:“我又不是自己活不了,需要他干嘛?”

“你自己卡里有多少钱?”连天雪问。

斯昭查了一下:“三万啊。”

“你能花多久?”

“不久吗?”斯昭问他,“你要给我打钱吗?”

连天雪想,斯昭自己心里真是一点没数,斯诚桦一个月给他发六千块,他花四千五跑出去租房,其他钱刷的都是自己的卡。斯昭这三年,名副其实,实实在在是让连天雪养大的。

斯和到时候能给他发多少生活费?一个创业公司而已。

连天雪说:“想得挺美。”

毕竟斯昭绝对不会舍得把他送的车卖掉,到时候养车钱都掏不起,跑过来再哭哭啼啼,他也不想给斯昭刷卡了,所以大概准备放斯和跟姓顾的那个小公司一马。

第29章

斯昭在连天雪的办公室里又多呆了一个小时,连天雪一直接打电话,他就真的画了点作业。

等挂了电话,连天雪准备歇会儿,玩个十分钟的消消乐,斯昭给他递了个剥好的橘子。他一摸,橘子瓣都晾干了,果然斯昭就是不爱吃橘子但喜欢剥,把橘子皮剥得像苹果皮一圈一圈的。一团橘子皮也能玩十分钟,好像那个多动症儿童。

“画什么呢?”连天雪还是关心了一下斯昭的学业。

斯昭把iPad拿给他看,除了作业,还有今天崭新的设定创作:“看,小猫神。”他仔细给天雪哥介绍了一下这个设定的起源、背景、超能力,并传达了蔡琛和他说过的,“你知道吗,如果信的人很多,就真的会形成神灵。”

连天雪吃了瓣干橘子,划拉着屏幕看他画的东西:“你这个IP对标谁啊,顾白凯蒂吗?用户分析做没做,打算怎么营销?”

斯昭说;“啊?”

“你不说信的人就会形成神灵吗,你不营销怎么信的人多?”连天雪打开电脑,想斯昭上课想必都不带脑子,要么就是大学的课不好好教。他勾勾手,让斯昭搬着椅子坐过来。“来,看你好同学小李做的PPT。”

斯昭对怎么做PPT没兴趣,但愿意听天雪哥讲话。连天雪说话很少有废话和多余的语气词,语速不紧不慢,声调不高不低,清晰得像用了专业声卡,再令人犯困的术语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十分入耳,难怪一个年会讲话小视频莫名其妙在网上有百万播放。他盯着天雪哥的领口走神,看他一段话结束吞口水时喉结动来动去,像鸽子蛋藏在床单下被推着滚。

“……斯昭,让你看PPT你在看什么?”连天雪问他。

斯昭说:“我听着呢。”

连天雪问:“那我讲什么了?”

斯昭说:“我走神了。”

理直气壮,大言不惭,但因为是盯着自己,情有可原。也许斯昭确实不用学做PPT,天生就是要让人养着的命,好好当废物点心也没什么。

斯昭要回去了,连天雪说:“把你那个空调毯拿走,大冬天买空调毯往我办公室寄干嘛。”

斯昭不想带:“夏天就用得上了。”说着怕连天雪硬要他拿走,背上双肩背就往外跑,差点把周助理撞到。

周助理是送合同来的,让连总签了字,连总说把果盘顺便带出去。盘里还剩俩橘子,她回座位找赵助,一人一个分了。

赵助理吃了一瓣,脸皱成烧烤锡箔纸:“酸死了,谁采买的?斯昭这死小孩能不能给姓连的磕一个,别让公司只有橘子吃了。”

小周闻言从赵助手里拿了一瓣,果然酸掉牙,于是默默把剩下那个橘子放在了刘秘书桌上。“孙萌萌负责的,我跟她说说。”她又捕捉到关键信息,“斯昭还能管公司果盘吗?”

赵助理讲她的大太监笔记:“你怎么这么不细心呢,没发现吗?姓连的要是喜欢斯昭想他来,下午茶水果就让我们买他爱吃的草莓冬枣小红提,烦他不想他来,果盘就都是橘子葡萄小西红柿。”

“那斯昭看得出来吗?”周助问。

“看不出来。”赵助回答。

周助理又回忆了下:“我入职以来一直是橘子……”

赵助理点头:“冬天葡萄贵。”

那能不放橘子吗?俩月前连天雪就把疏远斯昭提上日程了,斯昭看不懂橘子草莓,但因为斯和说了能看出连天雪不如从前放任他。看他还巴巴贴着,指望姓连的回心转意,赵助理心里不落忍。她清楚连天雪每一步棋要怎么走,斯昭这枚棋会在哪步放掉。她有时候心软软的,看斯昭毫不知情的让姓连的几句话哄得团团转,就想跟他讲清楚,只是想了下自己入职时保密协议上的数字,就又心硬如铁了。

共事六年零三个月,她了解连天雪,那块天价的表一定是买给斯昭的,买了又不送,那就是斯昭要倒霉了。

斯昭不觉得自己倒霉,他回去先找中介退了房子,押金什么的一概不要,他就是讨厌那个合租的学弟了,打算自己独住,让中介再给他看LOFT。他在出租屋又坐了一会儿,现在听到客厅学弟说话的声音就觉得不舒服,于是拎着行李箱去找斯和。

斯和跟顾新晔住指纹锁的公寓,锁上录了他的指纹,所以斯昭很轻易地进去,把顾新晔的枕头被子丢到客厅沙发,换成了自己的。

顾新晔回到家看自己铺盖卷被扔出来天都塌了:“老婆我做错什么了?”一看是斯昭在家里,虚惊一场,“你要是睡我那屋,我就跟你哥睡一起。”

斯昭瞪他一眼,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放斯和那屋了。

斯和回来的要晚一些,顾新晔已经做好饭了。他看到斯昭坐在饭桌上,也没有惊讶,他早猜到斯昭和别人住不长,吵着合租也就是体验下生活。再有什么个中缘由,他也不会问,斯昭嫌他管得严,爱说不说。

等到躺床上,斯昭自己憋不住了,说:“天雪哥说你手里有斯诚桦的把柄。”

“……”斯和说,“手伸的真长,他又知道了。”

“那是有没有?”斯昭转过身问他。

“有,他没办法不同意我和顾新晔结婚。”斯和也转过去,半闭着眼睛,“已经谈好了,也不会请很多人来,定在12月吧。”

斯昭看看他:“打你没?”脸上倒是干净。

“废话。”

“我说我后背又疼呢,他拿杯子砸你的吧?”

“嗯。”斯和安静了几秒,“以后就没有这种事了。”

“为什么?”

“因为九洲会完蛋的,你以后做不了少爷了。”

“哦。”斯昭不是很在意,他觉得没什么区别。“天雪哥还说,你到时候跟姓顾的跑了……就不联系我了。”

斯和不明显地笑了一声:“你不是烦我吗?我不联系你正好,你跟你天雪哥过去算了,看他给你花不花钱。”

斯昭转向另一边了,斯和戳了一下他的腰。

“姥爷的遗嘱说了,你爱吃的那家饭馆留给你,但那家饭馆又不盈利,你还得靠我养着。”斯和让他转过来,给他看手机录像,“地皮我继承,你我也得继承,明白吗?有法律效力的。”

姥爷还清醒的时候对斯昭总是很严厉,怨他不成材,躺在病床上终于想通了,同意他一辈子不思进取,让斯和养着做个米虫。录像里姥爷还是皱着眉,说斯昭是个蠢货,开三个月饭店赔出去一千万,手里留不住钱。斯和是斯昭的信托基金受托人,会管他到40岁。

斯昭揉眼睛:“……他还躺多久啊?”

“过不了今年了,我想在他醒着的那天结婚……不过也不是每个人死前都会回光返照,很难说他醒不醒。”

斯昭心里希望拔掉管子算了,少受点苦,姥爷也这么想,可手下有公司就连死的时间都要算计股价,还是做米虫好。

斯昭问:“那真的请连天雪来吗?”

斯和说:“你想请的话就请。”但其实连天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收不收请柬都来去自如。

斯昭犹豫了很久,最后说请吧。

万一是自己不想要的故事走向,见一面少一面,最后一面在正式场合,天雪哥也许不会说太难听的话,还能随笔份子钱。

他想着想着困了,想起下午连天雪讲 PPT ,修长的手指指着屏幕,要他看柱状图。李觅的 PPT 上有一个错别字,他忘记和李觅说了。

第30章

12月的第一个星期五,叶国霆去世了,是凌晨走的。远景动力集团的股价应声下跌,连带着产业链上游的连氏集团股价也出现波动。好在叶国霆病重已久,公司早就做好了继任计划,当天下午便公布了新的领导董事,也及时发了合作状况相关的公告。

隔天早上出殡,连天雪作为晚辈及合作伙伴也出席了葬礼。

斯昭戴了顶银扣的黑色八角帽,他的头发原先要更棕一些,现在洗出了亚麻的褪色,压在硬帽檐下,还是被风吹动了。他畏冷地将尖下巴缩在灰色的毛领围脖里,脸上没什么血色,像黑胶唱片中心那点白。

兄弟俩的母亲是叶董事的独女,妻子独女已逝,叶国霆的葬礼便是由他侄子主持。亲戚们轮流念些悼词,有哭的,有面无表情的,斯和讲到一半斯昭就跑掉了,不想上台。

报纸免不了要写,顽劣难训的小孙子连外公葬礼都不肯好好参加,半路跑掉。

殡仪馆偏僻,斯昭自己走走不了多远,光秃秃的白桦树数了11棵,蹲在树下发呆。哀悼声远去,只有冷风掠过,将掉未掉的树叶沙沙作响。他蹲着,手指拨弄着地上的小石子,心情算不上悲伤,但有点不知所措。

大概呆了四十分钟,黑色的皮鞋尖走到他面前。斯昭抬头,连天雪裹在一件过膝的双排扣戗驳领黑大衣里,风吹得大,没扣上的大衣摆却晃得很轻。他表情是很符合葬礼的冷淡,在那样的眼神下,斯昭似乎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但斯昭在他眼底下又觉得自己很安全。

连天雪问他:“早上吃饭没?”

斯昭摇头,提到吃饭才感觉胃里酸酸的,他腿蹲麻了,连天雪拍了半天土才让他上车。

在车上,他又贴到天雪哥身边了,天雪哥看看他,没说话。宝马7系驶过一段隧道,因为隔板,后排漆黑一片。斯昭想为什么不贴呢,要是明天连天雪就像外公一样死掉了呢?对斯昭来说,怕黑很难克服,但别人不开灯,他也不会矫情地说什么。于是紧紧拉着连天雪的胳膊,等到又过了四分钟,天光重现才松了手。

天雪哥带他去喝鲜虾瑶柱砂锅粥,加了胡椒粉的粥喝完胃里暖洋洋的,斯昭喝完就犯困了。

吃虾饺的时候连天雪问他外公的遗嘱是怎么安排的,斯昭老实说了,他对遗嘱的安排很满意。

天雪哥却说他没上进心。“一点儿不争取,你看你哥忙的,你倒是清闲。”连天雪又问他,“你外公信托给你每月发多少钱?”

斯昭说:“八千啊。”比斯诚桦给的还高两千呢。

“他要是真让你不用工作,每月至少要给你三万。”连天雪说,“要么就是他不了解你。”

斯昭倒是觉得还好,他那时候经常惹姥爷生气,姥爷还愿意把他喜欢吃的饭店留给他……也许是看在妈妈的面子上。他们都长得像妈妈,而叶女士年轻时是除了名的临城明珠,若不是执意嫁给斯诚桦,外公会希望这个独女一辈子不出嫁。

小时候那场惊动临城的天价绑架案后,忧思过重的叶女士就患了病,斯昭也长年累月的病着,谁都讨厌谁都恨,不肯见父母。后来叶女士病逝,斯昭在母亲葬礼后的半年渐渐觉得是自己害了她。

斯昭还想说什么,天雪哥不肯听了,抱也不给抱,着实喜怒无常。

晚上他开车开到了一百多迈,风呜呜地吹,夜路空旷,他久违感到那种离外公和母亲更近的方法。周边的景色快速倒退,斯昭在过去和未来间穿梭,停下车的时候发现哪儿也没去。

他开到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接到熟悉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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