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连天雪打来的,他又不出声,等斯昭先开口喊人,才说让他不要动了,停路边在车里睡,明天让张叔过来接他。
斯昭开始陆续处理遗产继承的事务,赵助理跟着他跑来跑去,忙前忙后,顿顿夜宵,胖了两斤。
订婚宴定在了 12 月的第三个周六,在这之前斯家人坐一起吃饭,与其说心平气和,不如说是无可奈何。
继母的肚子又大了,还没到月份就躲进了医院,斯和说她是躲自己挪用公款的事,不敢来吃饭。
爷爷坐在主位,眉头紧锁,还是不太满意斯和的婚事,说:“好好的跟连家那个二小子结婚不是挺好?”他咳嗽两声清痰,指指点点,“自打跟远景动力断了合作,最好的机会就是连氏下面的悦腾,不把握住……”
二叔说:“爸,那可能小和就是随了叶嫂子的性格,叶家人都情种。”
他这段话不可谓不阴阳,叶国霆没了女儿立马切断了当时和九洲还不错的合作,九洲当时发的公告也暗讽了远景动力集团领导意气用事。
斯昭都听出来了,他一向不忍气,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直视二叔,大声说:“关你什么事儿啊,嘴怎么那么贱?”
二叔立刻红了脸,皱起眉毛:“斯昭你有没有礼貌?我是你们长辈,关心几句,你说的什么话?”
斯诚桦倒是没讲话,表情略显尴尬,于是斯昭明白了,账本的事情只有斯诚桦知道,别人还蒙在鼓里。
他和二叔又呛了几句,斯老头一阵咳嗽,把茶碗重重磕在桌上,说:“都别吵了!”各打五十大板,最后说。“……都是没出息的,就斯和有劲头些,还非把穷小子当宝!”
堂姐安静吃着饭,她是个安静的性子,名牌大学成绩中游,毕业了便被安排结婚。那个钢厂的公子很快有了出轨的传闻,并没有来跟着吃饭。她淡淡说:“情种也好,比嫁个没感情的出轨男人强。”
二叔愤愤撂了筷子,二婶连忙转换话题:“我记得之前安排小昭和海润的孙小姐见过吧?怎么见了两次就不联系了呢?我看孙小姐很好。”
斯诚桦总算接话:“孙思瑾花边新闻太多,斯昭不是能承得住的。”
“不过小昭这种性格,就是要有能拿住他的不是嘛,除了孙小姐这种……”
说到斯昭自己头上,他倒不吱声了,在那里喝汤。
“斯昭,你心里怎么想?”爷爷问他。
斯昭说:“没想法,都行。”
于是二叔提到:“刘三家有好几个孩子,都是青年才俊,也是合适岁数,可以聊聊,哪天一起吃个饭吧。”斯诚桦说可以,同龄男孩话题多,聊得开。
饭桌上都当连天雪和斯昭的情人关系是正史,所以男人也纳入结婚对象列表。偏偏这会儿斯昭又听不懂了,专心致志地啃鸡爪。
沉默了一顿饭的斯和终于发言:“斯昭还要接着读书,读到博士毕业吧。”……
斯昭吃饱了就开始玩手机,再没听饭桌上的任一句话,直到斯和叫他走。
父子三人走到门口,斯诚桦好像变老了温和了,对斯和说:“小和,你不要把爸爸逼到绝路,你要和谁结婚,爸爸都认可了,我们差不多就好。”他才知道打亲情牌,可惜效果不怎么好,没人吃这一套。
又说:“我是担心你俩,还不明白吗?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弟弟,他和连天雪……”男人欲言又止,他笃定小儿子是人家情欲的玩物,但要说出口,觉得不好意思了。“无论如何,你得给连先生留面子才对。”
斯和很不喜欢别人把斯昭和连天雪放一起这样提,只回复:“你去给他面子吧,看他是不是看上你。”说完拉着斯昭走了。
但斯和还是把请柬给了斯昭,如果他想想去拿给连天雪,就去。
晚上突然淅淅沥沥下起雨,不算大,打在伞面上声音清脆。室外温度只降了两度,坐在车里暖风中,斯昭却觉得骨头生冷,又冷又疼。
他不出斯和所料的站在连家门口,摸了摸门锁,然后摁了门铃。
住家阿姨来开了门,急忙把他迎进来:“怎么下雨还来?再冻坏了!”大家都知道昭少爷身子骨娇气,实在是容易生病。
斯昭收起伞抖了抖,他的伞很大,所以并没有淋到雨。连天雪在客厅沙发睡着了,没戴眼镜,穿着家居服,电视还在播新闻,混着窗外雨声着实催眠。
斯昭坐在沙发上,发现自己把天雪哥眼镜坐瘪了,悄悄把眼镜放到了茶几下面,然后推连天雪:“哥……”
连天雪被叫醒了,睫毛抖了抖,不肯睁眼:“说事。”
斯昭把请柬放到他茶几上,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浑身都酸痛,蹲在天雪哥面前发呆。天雪哥还是闭着眼,但准确摸到他的手,皮肤接触的地方很暖和,那种刺刺的痛感散了不少。
连天雪把他拉上沙发,抱了一会儿,说:“下雨天来找我,这么急?”
斯昭说:“我哥周六要订婚了,我给你送请柬。”
天雪哥睁开眼,把他放下去,拿了茶几上的请柬看。看了几秒,说:“才给我,我怎么安排时间?”
一不被抱着,斯昭就觉得疼,不想理天雪哥了,匆匆拿起伞跑出了门。
第31章
订婚宴举办在一家酒店,请的人不多,也就四桌左右,都是亲戚好友。整个宾客名单的外人也就连先生一人,引得其他亲属侧目。
毕竟不是正式结婚,大家穿的也还算休闲。斯家继母并未出席。顾家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笑容和蔼,相处融洽。整个场地唯有顾新晔过于兴奋,像条拴不住的狗,一会儿看看摄影师的机器如何,一会儿检查音乐列表有没有出错。
斯昭看出了,他是真的很想跟斯和结婚,明明也讨厌斯诚桦,还要端茶倒水忍不住表现。他瞟一眼斯和,斯和正安静盯着顾新晔窜来窜去的背影,两个人眼神对视一下,斯和飞快转过去了。
啊,一身鸡皮疙瘩!斯昭受不了,转身继续斗地主。林折桂和李觅都来了,她俩谁都不认识,就是过来吃席上的雪蟹的。
“对五。”林折桂扔出一副小牌。
李觅说:“要不起。”
“对五你都要不起!”林折桂大叫,“少来,你肯定有,能不能把心思放在斗地主上啊!”
李觅看着桌上的座位表,很难集中精神:“我们和连天雪坐一桌啊!我哪来的心思斗地主!”她抓抓头发,“怎么办,我交上去的 PPT 有错别字……他最好没发现啊啊啊!我真的不想在工作时间外见到他!”
斯昭出了一对大小王,林折桂更无语了:“不是,有没有人能尊重一下地主啊,竞技精神呢?”
斯昭说:“没办法,你们跟斯和的关系只能安排在这桌,其他桌都是亲戚,我也不能把天雪哥放主桌吧。”
“我看到他都吃不下饭!”林折桂把牌扔桌上,“他上次跟我爸说我在外面天天点男模,我哪有天天?结果我爸把我生活费扣了五千,这让我怎么活!”
三人各聊各的,斗地主玩成拉大车。斯昭一直绷着根弦,眼睛盯着来客方向。林折桂和李觅都知道他在等谁来,摇头叹气,在桌子底下发微信骂斯昭恋爱脑。
连天雪是卡着最后的点来的,李觅刚要拉斯昭的袖子,斯昭就“噌”的站起来,跑回了自己那桌。
灯光暗下来,顾新晔在台上准备讲话,连天雪施施然落座,看一眼桌上的人,说:“李觅,昨天去开会,你祥久地产那个 PPT 上有错字,扣绩效了啊。”
李觅欲哭无泪:“好的连总。”
说完李觅,连天雪又点林折桂:“你爸好像说这学期成绩再卡在中间,就要介绍你出去相亲了……”
“哎呀烦死了!”林折桂恨不得咬他一口,别人都怕姓连的,她跋扈惯了才不怕得罪,“你来干什么,人家秋雅结婚你搁这儿又唱又跳的,有这个时间回家跟你弟宅斗去,折磨我们干嘛!”
连天雪又看了一眼请柬,确认斯和的男朋友不叫顾秋雅。
“听不懂是吗?”林折桂说,“多上网吧,老年人!”李觅在下面狂踩她,她也不管。
连天雪懒得和这个死丫头计较,他忙得要死,手机上还得处理各种会议。
昨晚斯昭闷不吭声地蹲到他沙发边上,又半推半就往他怀里躺。外面正下雨,连天雪忙得两天没合眼,斯昭就那么一身雨汽,像块阴得半干的厚被子压在他胸口,又湿又沉。他睡不醒,没拒绝,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但想到是下雨天,算了。
斯昭的心理病,总到下雨天认为自己关节痛,去过好几次医院,关节一点问题都没有。没事,却逼着连天雪要在雨天对他格外宽容,难怪要雨天才来送请柬。
连天雪大概有一点生气,前面有那么长一段时间,斯昭不来,非拖到最后一天才把请柬给他,难道是觉得他周六日很闲随时有空吗?
好,他现在来了,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
连天雪打着打着电话,看到斯和起身,斯昭追出去了,上厕所都要跟着。
二十分钟后,斯和回来,跟顾新晔开始挨桌敬酒,斯昭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敬到连天雪这一桌,气氛略显微妙,桌上其余亲朋友人都站过去举杯送祝福,连天雪仍坐着看他的手机。
斯和觉得连天雪有病,但还是举了杯:“没想到连先生还来了,还以为得空着这个座位。”
“我当然来啊,”连天雪说,“毕竟我是你最知名的前任,不参加,大家要觉得我不大度,不祝福了。”
“谢谢你的祝福,请自便。”斯和照例冷着脸。
他们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为了避免连天雪又说什么恶心话,斯和转身要走,却看到斯诚桦带人过来。都到这份上了,那帮老头也不忘了社交,斯和的脸更臭了。
斯诚桦丝毫不觉丢脸,杯子压的比连天雪还低,说:“连先生来肯来是好事,虽然没能成为一家人多少有些遗憾,不过连先生一向在商言商,还是期待我们之后有合作机会。”
“当然了,”连天雪还是笑眯眯的,“能赚到钱没理由不做啊。”
“小昭那个孩子一直跟你很亲,今天后不知道要有多伤心了。”哪个斯家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样提了一嘴斯昭。
连先生敛了笑意,好像没听懂似的,眼里很真诚:“什么意思,为什么伤心呢?”
在座都懂,没人敢说,斯诚桦只好接过去,说:“他最支持你们结婚的,小顾也好,只不过不遂他的愿了。”他又补充,“斯昭从小任性,我回去说说他就好了。”
连天雪说:“斯董事,早该关心下自己的教育,两个儿子脾气都不小的。”
斯诚桦尴尬笑笑,说是他失职,其他人大概明白了,斯昭在连先生这里也并没有什么余情面子。
连天雪到了卫生间,订婚仪式再不正式,斯家也是要包场的,所以卫生间里只有一个显示有人的隔间,那里就一定是斯昭。
他敲两下门,斯昭凶神恶煞地喊:“有人,干嘛!”
“出来。”
门立刻打开了,斯昭探出个脑袋,很温顺地打招呼:“天雪哥,好巧,你也上厕所。”
“不是你给我送的请柬吗?”连天雪反问他。
“是……”斯昭想不出来说什么,“你吃得好吗?”
连天雪冷淡地盯着他,双手交叠在胸前,说:“你说呢。”一桌上的雪蟹全进他那两个好朋友嘴里了,全是馋死鬼投胎。但眼下并不是追责这件事的时候,“躲厕所里干嘛,躲谁?”
斯昭当然也有躲连天雪的成分,他言行不一,实际做不到嘴上说的体面。但天雪哥说了,他自然要提别的理由:“我躲斯和啊,都怪顾新晔,那个什么订婚发言我没仔细看,他也没给我再看……”
其实斯昭说什么不重要,连天雪微微眯起眼睛,只是假装认真倾听,他又不是来解决青少年成长烦恼的。
“我怎么知道他要说那个,我本来也没替斯和上过几次课……”
连天雪看他手腕上的表,除了表带长一点,实在很适合斯昭。那种跳眼的、活泼的蓝,闪着亮光的满钻,本来就是为斯昭买的。斯昭会因为斯和受到家族压力等等的事情着急,被关起来会郁郁寡欢掉十天半个月的眼泪,这块表不会,它会一直很漂亮,作为连天雪喜爱的收藏品与纪念品。
“我都染头发了,我能……”
斯昭喋喋不休,嘴唇张张合合,上唇饱满,微微翘着,牙也很白。
连天雪早该吃掉斯昭,但他有那块表了,其实没必要念念不忘。
他只是轻轻碰了下嘴唇,就把斯昭吓得后退跌坐在马桶上。
“天雪哥……”话讲到一半被吞进去了。
连天雪没再给斯昭反应的时间,摁住他的脑袋,低头吻下去。没什么特别的,和斯昭接吻感觉很普通,挤到他的口腔里,舌头是软的,上牙膛是热的。斯昭的脑袋往后躲发出些欲拒还迎的鼻音,接吻连眼睛都不会闭,呆子一样。
他一直后撤,连天雪不得不揽着他的后脖颈固定住。斯昭后脑勺的头发软软的,可舌头很笨,也不会回吻,身体钢板似的僵硬,挺直了后背。
“别往后靠了。”
他说一句,斯昭就抖了一下,闭紧了眼睛,嘴唇都在发抖。
亲重点也不行,连天雪想,他稍微分出心摸了摸小孩的后背,叫他放松点。后面也没追着咬了,只是在外面蹭蹭唇瓣,对斯昭放了很多水。
他松手,站起来,才看到斯昭脸上一片不知所措的惨白,好像受了天大的惊吓,胸口快速起伏着。
连天雪不太满意,觉得果然是不如一百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