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了。”
这时曲羿阳看见远处实验楼门口闪进去一个人影，有点熟悉，跟电话里说：“我刚看见好像有人进去了哎，有点眼熟，太黑了，没看清。”
“是么？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实验室里的人，没见有人来。”
“我到了，坐着等你了，你还有多久？”
“好了，这就收拾东西下来了。”
曲羿阳举着手机应了一声，下意识抬头向上看去，本想着看一下他们实验室什么时候灭灯，可就在抬头的那瞬间，他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楼顶急速坠落。
只听“砰”的一声，那个黑影重重坠落在他的脚边，霎时间，孤独的黑夜中，黑影下有深色的液体顺着平坦的地面缓缓流向了曲羿阳。
曲羿阳双耳爆鸣，大脑一片空白，内心随之泛起了极度的震惊和恐惧，他心跳加速，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他不敢相信正发生在他面前的这被血色渲染的场景。
昏暗微弱的路灯下，他看清了这个影子，不，这个人，是林玉。
第四十一章 你是不是骗我的
盛夏晚风微热，蝉鸣四起冲破静夜，发出着阵阵惊惧的哀嚎，恐惧迅速蔓延，曲羿阳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段坠落的瞬间，他瞪大着眼睛盯着面前这片熟悉的血色，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席卷而上，仿佛置身于一场噩梦。
少女就像一片孤独的落叶，从空中摇曳而下，不曾有丝毫留恋。
“阳阳？喂？刚刚是什么声音？”魏瑾舒在电话那头呼唤着他，曲羿阳握着手机的手剧烈地抖动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微微发出颤抖的声音。
“瑾……林，玉……跳，跳楼了……”
曲羿阳惊恐害怕的声音传入听筒，魏瑾舒的思绪短暂地断了一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跑下了楼。
映入眼帘的是坐在长椅上已经僵硬的曲羿阳，和他脚边血肉模糊、却还依稀还可辩面孔的林玉。
“阳阳！”
曲羿阳木然抬头，眼里满是无尽的惊恐和无措，他颤抖着嘴唇，“瑾舒……快，救她……救救她！”
实验楼的门卫大爷听见声响披了件外套出来，看到门前的惨状惊吼了一声，播着号码的手机掉落了两次。
魏瑾舒跑过去先是抬手捂住了曲羿阳的眼睛，发现鲜血已经浸湿了大片地面，他们的实验楼有十层，此时的林玉，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
他感受到自己的手心湿润，曲羿阳的眼泪顺着他的手流了出来，他回过身来搂住了曲羿阳。
“别怕，别怕。”魏瑾舒强压住自己心中的惊恐感，柔声细语地安慰着。
他极力稳住曲羿阳微微颤抖的身体，轻声说：“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不……等，等救护车……”
“那我带你去实验楼里面等好不好？”
曲羿阳微微点头，魏瑾舒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过程中将他的头埋在自己的颈间不让他抬头。
他把曲羿阳抱到门卫的保安室坐下，让他背对着窗口，打开灯，发现他的眼睛失神涣散，眼泪止不住地流，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魏瑾舒半蹲在他面前，双手抹去他的眼泪，他这幅受惊的样子，怎能不让人心疼？
“阳阳，看看我。”
曲羿阳听见了魏瑾舒的声音，但无法控制自己眼神的聚焦，良久才回过神儿来，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是不是……”
魏瑾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但他不能不给曲羿阳回应，只能站起身来抱住他，温柔抚摸着他的背，安慰着受惊的少年。
不多时，救护车和警车相继而来，同来的还有马华老师、费疆平老师，以及林玉班级的辅导员和几位校领导。
隔壁教学楼还有几个在上晚自习的同学，纷纷朝亮警灯的方向看去，几位医生护士从救护车下来，仅仅简单看了两眼，便拿来一张白布盖上了这个女孩。
有两个警察敲了敲门卫的门，想要让他们做一个笔录。
曲羿阳沉下眼睛，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自己颤抖的声音，略带哽咽道：“快九点半，我到实验楼下面坐着等他，刚坐下，一抬头就……就看见……”魏瑾舒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握着，他还在害怕。
“看见学姐……跳，跳下来……”
曲羿阳艰难地说出了最后“跳下来”这三个字，魏瑾舒也不顾两位警察的目光，将他一揽而过，按着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前，跟警察说：“我当时正在跟他打电话，听见坠落的声音，下楼之后看见了已经跳下来的学姐，我第一时间上前查看了，失血量很大，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警察见两个学生被吓的不轻，没问太多就走了，之后几位老师进来跟他们嘱咐了几句不要将消息外传，还给他们安排了明天的心理咨询老师便让他们离开了。
路过闪着刺眼光芒的救护车，曲羿阳忍不住向里面看了一眼，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因为他们两个住在校外，老师们不放心，拜托警察开车将他们送到了住处。
进了屋，曲羿阳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魏瑾舒给他倒了杯热水，他机械地接过温热的玻璃杯，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一松杯水碎落在地，魏瑾舒一惊，连忙跪地查看。
“烫到了吗？”
曲羿阳突然睁大眼睛看着魏瑾舒，急切地问：“手机呢？我的手机呢！”
“在我包里，我给你拿。”
曲羿阳拿过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和林玉的微信聊天界面，盯着林玉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唱的真好听，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哈哈哈！
良久，他看着魏瑾舒说出一句：“你说过，我是能通过音乐传递幸福的人，是不是骗我的。”
“我见到过学姐和他前男友吵架，但我没放在心上。”
“我不止一次觉得她不开心。”
“今天……我快走到实验楼的时候，看见有个人进去了，是她，一定是她！”
“我要是——”
“曲羿阳！”魏瑾舒打断了他，抬手捂住了他的嘴，认真地看着他泛着泪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是你的错！这跟你没关系！”
不是我的错吗？跟我没关系吗？我不信……
魏瑾舒的眼神那么坚定，可是曲羿阳还是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内疚中，明明有那么多迹象，明明是有机会的，自己为什么从来都没看见……
“瑾舒……”他搂住魏瑾舒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膀，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阳阳，不是你的错，别怕，我陪着你呢……”
隔天，曲羿阳高烧不起，魏瑾舒推了一切的学习和工作照顾他。
因为曲羿阳不喜欢住医院，他拜托校医院的老师来酒店给他打点滴，委托已经在医院工作的学长开了药送过来。
曲羿阳高烧到39度，一整天都没怎么清醒过来，他一步不敢离开，直到晚上，发热才稍微退了一点。
“阳阳，吃点东西，我们把药吃了好不好？”
“我难受……”
魏瑾舒心疼地吻了吻他的额头，小心地给他喂了药。
曲羿阳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一闭眼就是林玉从楼上跳下来的场景，一遍一遍，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清晰，梦里时不时还会想起自己唱过的歌，曾经那么欢快的旋律在梦中通通化成了恐怖的音符。
魏瑾舒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少年紧闭双眼，眼角泪水滑落，除了陪着他，自己竟也无能为力。
他给曲羿阳请了几天假，但另一边老师催他回学校，他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待着，思来想去电话打给了高成羽。
他是等着高成羽来了才离开的，走前还嘱咐高成羽有什么问题立刻联系他。
到了实验室，学长学姐依旧在赶实验进度，但整个空间死气沉沉的，不知道大家是不是在为林玉的离开而悲恸。
少女轰然离去，整个学校沉默无言，好似女孩从未来过。
曲羿阳再次醒来的时候，床边坐着高成羽。
“瑾舒呢？”
见他醒了，高成羽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退烧了，量量体温。”他把温度计给曲羿阳塞好，然后给他倒水找药，“他去学校了，晚上就回来了，饿不饿？我煮了粥给你盛点。”
曲羿阳神智恢复，几场虚实结合的噩梦过后，他已经能够接受林玉的死亡了。
他拿起手机，除了舍友同学们对他生病的问候，一句关于林玉的讨论都没有，好像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一样，可他记得，当时对面教学楼里是有不止一个学生看见的。
反应过来是学校封锁了消息，他不禁在想，学姐的父母来过学校了吗？他们把她带走了吗？
魏瑾舒说过林玉学姐是个科研能力很强的人，她学习好，未来应该一片坦途才是，唯一的不顺是在感情上，她是因为这个吗？
从她进实验楼到跳下来，不过是曲羿阳从离实验楼五十米到走过去的短短三两分钟。
踏上天台的时候，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都没注意到楼下有个曲羿阳看到了全过程。
“是她提的分手啊，难道没这么简单？”他自言自语了两句，恰好被端着粥进来的高成羽听见。
“什么不简单？”
“我要去学校！”曲羿阳推开他下床，怎奈自己身体虚弱，落地腿一软重重跪在了地上。
“卧槽！”高成羽放下手里的东西扶他起来，“你都这样了别折腾了，去学校干什么？”
“你不知道。”
“你们学校有人自杀了，我知道，消息当天晚上就传出来了，只不过你们学校的反应够快，第二天就封了。”
曲羿阳有些诧异，原来大家都知道？那为什么……
只听高成羽接着说：“你去学校也没用，没人知道为什么，知道的也不会告诉你。”
“我要知道。”
高成羽苦笑，“你这是何苦呢？”他从魏瑾舒那里听说了曲羿阳亲眼目睹了这场自杀，他的阴影估计需要很长时间去疗愈。
“她……不应该的……”
高成羽微叹了一口气，说：“人各有命，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曲羿阳摇头，“没有人的人生只有一个选择。”
说完，他默默低下了头，心中泛酸，林玉学姐应该还有一个选择，只是这个选择对她来说可能出现的太晚了，最终没能救到她。
第四十二章 你会不会？
晚上回去的路上，魏瑾舒接到了周玫的电话。
“学校的事我听说了，医学院这几年的学术氛围确实不进反退，费教授不是都已经打算离开学校以临床为主了么？OX的申请结果马上就要下来了，费老说了，问题不大，你也准备准备吧。”
魏瑾舒淡淡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