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济痛得额头冒汗,仍不甘示弱:“怎么会,这么多年,你也应该有些长进了,不再是那个被我挖掉双眼,灵根,断掉手脚筋脉凄惨死去的沈家少主。”他说到这里,隐约可见快意,意识也有点混沌不清,“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哈哈哈哈哈!你沈言远也会有那种时候!我一点也不后悔,从没后悔!”
他恶狠狠瞪着沈言远,声音是藏不住的怨毒:“你应该死掉,你为什么还要活着,因为你沈家的人全死掉了,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沈言远不吃他这一套,嗤笑道:“怪我?”匕首猛地插进他左肩,承济甚至能听到匕首撕开血肉的声音。
沈言远漫不经心搅动着伤口,就像承济曾经做过的一样:“不对,应该怪你。我与你从无恩怨,你却灭我全族,断我仙途。”他凑近承济耳边,低声说道:“全都是你的错,不该活在世上的人是你。”
匕首突然又拔出,带出血迹和一些碎肉。承济喷出一口鲜血,但他毫不在意,眼神挑衅:“不管你做什么,反正这不是我的身体。”
连景晨从沈言远叫出那个名字时已经蒙住,怎么可能,他不可置信地摇头,不愿相信这个事实,那个控制他的人怎么会是师尊!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连景晨大喊:“师尊,师尊,是不是你?”快告诉我,那不是你。
沈言远听不到,承济却能听到他那好徒儿的呼喊声,不过他目前全副身心都在和谢随云对峙上,根本没心思搭理他。
承济有恃无恐,沈言远却比他更加无所谓。匕首拔出来不过一息,又插进另一边肩膀:“我与连景晨甚至算不上相熟,会不会伤害到他我不管,但是目前掌控这具身体的是你,能让你感受到痛意就行。”
这话说得没错,痛意的确从伤口蔓延到神经。承济阴沉着脸,操控身体的是他,痛意自然也由他来承担。阴毒神色一闪而过,承济今日挑衅够了,立刻把身体还给连景晨。
连景晨意识重新回到身体,没有庆幸之感。沈言远放开他,他目光呆滞跌坐在地上,右手手腕不自然扭曲着,肩上两个伤口依旧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意。
沈言远没空照顾他的情绪,黑雾干脆利落把他的手脚绑起来,捆成他无法挣脱的模样。紧接着四四方方的牢笼由黑雾瞬间构筑成,黑雾拖着连景晨丢进去。
沈言远大概看了下,确保连景晨不能逃出后转身欲走。
连景晨叫住他:“你要去哪里?”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努力调转身体贴在黑色栏杆上哀求道:“那个不是我师尊对不对?”
他仍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期盼看着沈言远,希望他能告诉自己不是。
沈言远头也不回:“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沈言远大步走出,他得赶紧和掌门商量一下计划,承济那老家伙果然不安好心竟然附身在连景晨身上。也许不是附身,而是夺舍,只是还没有彻底夺舍成功。附身是短暂的,但连景晨的异样出现绝不止一年,应该是他闭关后就开始身体不受控制了。
承济用的什么法子夺舍他得找出来,如何把承济逼出连景晨体内,避免连景晨被夺舍也得和掌门商量一下怎么做。
承济说得对,那毕竟只是连景晨的身体,不把他找出来千刀万剐沈言远心里那团火永远消不掉。
承济出现后沈言远一直压抑着的情感宣泄而出,眼神狠戾阴鸷,连脸上都蒙上一层阴霾。溯看到他这副模样就瑟瑟发抖。
“过来。”沈言远坐下斜睨他一眼。
溯期期艾艾挪过去,灵须缠上他的精神帮他吸走那些负面情绪,哭得他小脸皱在一起。
谢随云担心他走后沈言远会失控,特地把溯留了下来,还交代他要帮助沈言远。溯当时被夸得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应下这件事,如今真正要实操他却害怕得不敢靠近。
脑海中的暴戾念头暂时消退,沈言远眼神清明些许。他把溯提起来,问道:“你能操控别人的精神是吗?”
“是、是的。”
“化神修士的精神你能操控吗?”
溯想了想,摇摇头:“不能,我和他实力差太多了。”
所以还是实力问题不允许,沈言远明白了,放下溯:“那就快给我去修炼,这个月内你要是修为没有进步,我就把你丢进炼丹炉里烧成丹药吃掉。”
沈言远面无表情恐吓小孩子,溯吓得两泡眼泪在眼眶打转,忙不迭跑去修炼。
溯是一个备用选项,依照目前他的实力,还是很难操控承济的精神,只能让他尽力影响到,还是得找到打断承济夺舍的办法。
谢随云离开前还留下了藏书阁的令牌,沈言远得以凭借令牌进入藏书阁查询数据。他已经传讯给掌门,可惜直到现在掌门那边还没有回信,估计是在忙着,沈言远只能自己先翻翻书籍。
第98章 夺舍真相
掌门现在的确没时间查看沈言远发来的消息, 他忙着和五行道宗的掌门打交锋。五行道宗的掌门姓凌,登上掌门之位比掌门要早几百年,因此掌门在他看来相当于后辈, 态度上也不免带上几分倨傲。
此刻凌掌门见到归一宗众人前来就道:“姚掌门来了,请坐。”他随意指指归一宗的位置,让弟子带他们过去。
归一宗弟子脸色都有点不好,脾气不那么好的脸上甚至都带出点怒意。好歹归一宗和五行道宗也是平起平坐的大宗门,他们掌门在地位上也不比五行道宗这个掌门低, 怎么这个凌掌门态度这么不恭敬。
归一宗长老脸色淡然, 五行道宗如此行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虽说如此,华凌真人还是嘲讽道:“不愧是五行道宗, 眼珠子都朝天上长, 都是地位平等的大宗门, 瞧不起谁呢。凌掌门不会仗着自己那一点资历就在我们掌门面前装大头吧。”
华凌真人向来脾气火爆,尤其看不惯五行道宗的行为。她只有元婴修为,凌掌门却是化神修士,她也一点都不带害怕,似笑非笑。
周围竖起耳朵的众人自然不会错过这场好戏,听到华凌真人的话后都暗暗发笑。
五行道宗的人听出她的嘲讽, 怒意上脸:“你……”话没说完被凌掌门拦住。该说不愧是一宗掌门, 听到华凌的嘲讽神色没有一丝变化, 淡淡道:“你一个元婴修士, 哪来脸在我面前放肆, 退下!”
最后一句怒喝用上灵力, 声波扩散出去震起众人衣衫。这一声针对华凌来势汹汹,眼看就要落到华凌身上, 姚掌门适时左跨一步拦在华凌面前,右手在空中一拂,轻而易举化解凌掌门的声波攻击,笑眯眯道:“凌掌门,我宗长老性子直,希望你能包涵一下。”
有去过洛苍剑尊收徒大会的修士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耳熟,仔细一想,乐了。嘿!这不是和之前说得一模一样吗!
那场大会的经过凌掌门早已听回来的长老详细讲过,姚掌门的说辞他一点都不陌生,抬起眼皮道:“姚掌门,这祸从口出的道理你懂吧,你若是不能教训我来帮你。”
他就是一副强硬模样,华凌看得心头火起。姚掌门还是笑呵呵婉拒:“哎呀,华凌长老心直口快,我还挺喜欢的,也不是什么缺点,就算了吧。”
凌掌门皱眉,复又颔首:“毕竟是姚掌门家务事,那就算了吧。”
他起初强硬后又轻轻放过的举动看得人一头雾水,归一宗的人走远后,华凌长老还在不满道:“他什么态度,一副大发慈悲饶你小命我们要感恩戴德的模样,真想一拳锤他脸上!”
她比了比拳头,身后的人默默后退一步。苏子卿站在谢随云旁边,见此景失笑:“不愧是华凌长老,明明是水灵根脾气却那么直爽,天不怕地不怕。”
他转头:“谢师弟,听说你是第五天上场比赛的,届时我一定去给你加油。”
谢随云点头:“多谢师兄。”
前三天其实就是五行道宗的千年寿宴,第四天开始才是修真大会,这也就是说谢随云是在修真大会第二天上场比赛。修真大会所有选手都会打乱,依靠抽签顺序上场,对手也是抽签的。比赛场地一共架起三十六座比武台,会有三十六组选手同时上台比赛,获胜者会晋级下一轮,失败者就会被淘汰。
往年也不是没有两个夺冠热门选手第一场就不幸抽到直接对上的例子,这种情况,即使再无奈落败者也只能遗憾退场。当然也有好运者一路轮空,直接晋级决赛。
比赛是一级一级筛选种子,按照往年经历,一般只会持续十天左右就能决出胜者。
本次修真大会的夺冠热门还是谢随云听过的那几个人,李紫娇在第二天偷偷跑出去,神神秘秘回来。苏子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心虚地笑笑:“啊,没什么,这不是又有人偷偷开了赌局吗,我想着也去小小赌一把。”她的声音在苏子卿不赞同的目光中越来越低,最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苏子卿开口想说话,李紫娇迅速抬头:“苏师兄别说!华凌长老也去了,还在谢师弟身上押了一万灵石,押他赢呢!”
谢随云没想到这事还能扯上他,眨眨眼:“我?”
李紫娇不住点头:“没错没错,你和秦岩被认为是最有可能夺冠的两个人,现在支持你们的人一半一半。”
这事竟然连华凌长老也有份参与,苏子卿顿感头疼,也没心思对李紫娇说教了,挥挥手放过她,李紫娇忙不迭跑开。
苏子卿回头对谢随云说道:“谢师弟,不要有压力,尽全力就好。”
谢随云疑惑:“我没有压力啊?”
苏子卿一怔,又笑道:“是了,不愧是谢师弟。”
宴会是众宗门之间的修罗场,那些大能们举杯,言笑晏晏,话里打着各种机锋。谢随云坐在角落,认真看过。他们掌门凭着一张笑脸在各种交际中如鱼得水,谈笑间悄无声息来回多次。
他看的认真,身边突然来人坐下,他偏头看去,是华凌真君。华凌一身红衣,张扬热烈,手里还提着一个大酒坛,脸上泛起红晕,谢随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显然喝了不少。
“华凌长老。”
华凌应了声,眼睛眨也不眨看着掌门,语气感叹:“掌门很厉害对不对。”
谢随云回看掌门,此刻他又和凌掌门谈着话,两人都带着笑,丝毫看不出不久前他们还在门口暗暗较劲过:“是。”
华凌手撑着脑袋,摇摇酒坛,大口饮下,满足后才擦擦嘴巴道:“可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掌门以前比谁都混,像昨天发生那事,要是以前的掌门他能当场把这大殿掀翻了,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掌门以前竟然是这种性子吗?谢随云一点也看不出来。
华凌道:“你当然看不出来,他接任掌门之位后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变成现在这样,圆滑世故,谁也不得罪。”
她托着下巴,无聊地转转酒坛:“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不过归一宗确实在他的带领下变得更强了。”
华凌起身,一巴掌拍在谢随云背上:“今天有点喝醉说多了,你小子,我可是在你身上押了一万灵石,你要是输了我让你好看。”
谢随云轻笑:“弟子尽力。”
华凌呆呆看着他,回过神来使劲晃晃脑子,边走边嘀咕:“小子长得真不错,可惜在剑尊门下,要放在我这里天天养眼也好啊。”
谢随云继续看掌门,他已经结束完一轮回到座位上休息一会,旁边的长老帮忙替他分担点压力,应付着来者。
谢随云看着看着,掏出灵讯给沈言远发了条消息:你在做什么?
刚放下灵讯,谢随云就听到有人叫他。“谢道友。”
沈言远那边正翻找着典籍,灵讯一闪他立马拿出来,笑着点开,思索一下,给谢随云回了句:在藏书阁看看书。
等了一会,不见那边继续发消息,他有点气闷,但还是把灵讯放回去,继续找他的东西。
夺舍是种邪恶的术法,常见于修为高者夺舍修为低者或者凡人。此术法早已被仙门百家禁止,相关术法也被烧毁,但并不是没有偷偷流传下来的。宗门内为了预防这种情况,一般都会在书中写明一些夺舍的相关知识。
比起鬼修的数据,关于夺舍的事沈言远更轻而易举找到。
夺舍必须满足三个条件,一是被夺舍者必须修为低于夺舍者,二是夺舍时被夺舍者必须处于不设防状态,三是被夺舍者神魂必须与夺舍者身体契合。
前两个连景晨都不难达到条件,唯有最后一个沈言远有些疑惑。
两个不同的人,神魂与别人的身体怎么能做到完全契合。夺舍的难点就在这里,沈言远翻开下一页,上面写道,被夺舍者必须长期服用某种丹药来改变自己的身体直至与夺舍者神魂完全契合,而这种丹药是什么书上就没有再写了。
沈言远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回到常念峰上。
连景晨依旧半死不活靠坐在笼子里,双目无神,肩上的伤口丝毫没有要包扎的意思,鲜血湿透肩膀的衣衫后逐渐干涸。沈言远查看了下,笼子没有异样,才一脚提在他后背:“我问你,他有给你吃过什么丹药吗?”
连景晨眼神闪了闪,回过神来,低声问道:“什么意思?”
沈言远蹲下来和他对视:“承济想夺舍你,必须先给你长期服用一种丹药改变你的身体直到与他神魂契合。他现在已经能操控你的身体了,说明你已经服用过这种丹药了而且还服用一段时间了是不是?”
“不可能!”连景晨厉喝,“师尊不会是这样的人!”他拼命摇头,无力反驳,“不会的,师尊不会这样做的。”
沈言远直接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清脆一声,揪住连景晨衣领拉进距离:“我不管你信不信,现在告诉我,你有没有吃。”
连景晨嘴唇颤抖,缓缓吐出一个字:“有……”
只是一个字仿佛夺去了他所有精气神,内心再不敢相信现在也不得不相信了,他的师尊,真的想要夺舍他。不是一时兴起,而是预谋已久。那些他亲自递给他的丹药,成为夺舍的工具。
当真相揭开,连景晨强制性回想曾经承济的种种行为,对他受伤很在意,为他找来各种提升资质和锻体的方法,严格规划他走的每一步路,稳扎稳打,劝他不要急于求成……
从前的点点滴滴,有多少是出于师尊对弟子的关爱,又有多少是出自对身体的垂涎。因为已经认定这具身体会成为自己的身体,所以格外爱护。连景晨只是想着,就生理性反胃,从心底蔓延上来的深深的厌恶和恶心。他趴在地上拼命呕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沈言远没有理会他的惨状,继续问他:“那些丹药还有吗?”
连景晨模样凄惨可怜,整张脸都是红的,又干呕几下才道:“有。”他从随身空间袋中拿出七八颗丹药:“还剩这些,我没吃完。”
难怪承济还没有完全夺舍他的身体,这些丹药估计就是最后的一程,可由于承济出逃,连景晨忘记吃掉,导致夺舍的最终条件没有完全满足。
沈言远接过丹药,拿起其中一颗看了几眼,转身就走。
“等等!”连景晨抓住笼子的栏杆,急声问道,“我要出去,我要去找到他!”
沈言远毫不犹豫拒绝:“不行。”
“为什么?”连景晨咬牙。
沈言远道:“你老实待在这里就是最大的帮助,我会和掌门商量一下怎么阻止他的夺舍,在那之前,你必须好好待在这里。”
黑色怨气从地下涌动出来把笼子打造得更加结实,连景晨惊骇地后退一步,沈言远无情道:“如果你敢踏出这笼子一步,打乱我的计划,别怪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