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卿神色复杂, 开口, 想问问你和那个沈家是什么关系, 你知道多少。可还是闭上嘴苦笑一声,有些事不是他能过问的。
他问道:“你打算怎样让景晨出来?”
沈言远道:“我会亲自上门和他谈谈。”试探什么的, 沈言远已经不想做了。他不想再和承济猜来猜去,不想一味地退让,主动出击才是他的风格,咬定猎物他就绝不会再松开。
他眼里闪着寒芒,杀意凛然,以至于苏子卿不得不提醒他:“景晨是无辜的。”
沈言远目光放到他身上,意有所指:“他最好是无辜的。”承济和连景晨是师徒关系,关系亲密,谁知道连景晨在承济外逃这件事上做了什么动作。不管他是被迫还是主动,只要他帮了承济,沈言远就不可能简单放过他。
他无辜,难道沈家上下几十条人命就不无辜吗。
苏子卿背脊绷直,脸色紧绷,眼神毫不退让:“他是无辜的,你绝不能随意伤害他。”
苏子卿想从沈言远这里得到一个保证,沈言远一晒:“是不是到时就知道了。”
他起身送客:“请你离开吧。”
苏子卿魂不守舍离开,谢随云正在教溯修炼,看到他走还问了一句:“苏师兄慢走。”苏子卿看了他一眼,勉强一笑。
“你和苏师兄说什么了?”谢随云回洞府内问道。
沈言远慢悠悠喝着茶,闻声道:“他想从我这知道当年承济叛逃的事,我没告诉他,只是说他罪有应得,然后他就这样了。”
谢随云挨着他坐下,沈言远给他倒了杯茶,他端起来喝掉,温热的茶水下肚驱散一部分寒意:“苏师兄和连师兄关系那么好,出了这件事相必心里也不好受。”
但是承济那事,他们也不方便多说,否则有心人便会通过这件事顺藤摸瓜到沈言远身上,那是谢随云绝不愿意看见的。
修真大会即将到来,归一宗众参赛弟子还有长老乘坐着那艘沈言远见过的云舟飞行而去。众弟子目光明亮,一身白衣意气风发,期待又紧张。而长老们相对淡定得多,不像弟子们一样叽叽喳喳停不下来,更多是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谈论五行道宗的目的。
谢随云离开前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和沈言远拥抱一下,在苏子卿的呼叫声中道:“等我回来。”
归一宗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留下一小部分长老守着宗门,还有一些实力不够的弟子,宗门一下子冷清不少。
人都离开了,反倒还方便沈言远办事。常念峰近些年落寞了,来往的人也少了。沈言远拾阶而上,山路的尽头通往连景晨的闭关之处。石门紧闭着,犹如此地主人的心扉。他来到苏子卿惯常站的位置,淡淡道:“连景晨。”
仅是一声,石门后黑暗中,一双眼眸猛地睁开。
“你是……”门后传来有些许沙哑的声音,因为时隔多年,连景晨已经有些忘记这声音属于谁了。
“沈三。”
连景晨瞳孔微缩,是沈三?!他站起来,下意识想出去,走了没两步,又渐渐停下来。
“你来干什么?子卿呢?”门后声音冷漠。
沈言远道:“他已经离开了,你不出来和我谈谈吗?”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俨然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沈言远不相信一个为了承济闭关九年不出的人会真相没有兴趣,直白道:“你对你师尊的事没有一点兴趣?你在顾忌什么?”
两句疑问戳穿了连景晨内心,沈言远看不到他痛苦地捂面,神色扭曲。
怎么会不感兴趣,他死都想知道师尊到底是为什么会叛宗。可是,连景晨手指完全不受他控制地颤抖,可是他现在不能出去。
连景晨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呢。是在他闭关一年后,某日睁眼,他发现自己躺在洞府的床上,看到的是十几年来熟悉的景象。就在他疑惑时,苏子卿走进来,惊喜地看着他:“你想通了?”
“什么想通了?”连景晨疑惑。
“你如果不是想通了怎么会自己出来?”苏子卿在他身边坐下,“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把自己关在石门后面。”
连景晨脑袋更晕了,苏子卿说的这些话他怎么听不懂,什么叫他自己出来了,他刚刚明明还在闭关,一睁眼就到了洞府内。
他张嘴想说话,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惊疑不定地摸上自己喉咙,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说不了话?
苏子卿发现他神色不对劲,脸色严肃地问:“怎么了?”
连景晨求助的目光望向他,然后他就发现,苏子卿背后,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出现在半空中,对准苏子卿的心口处,只消再往前一点,就能刺进他的心口。
连景晨焦急地扯开苏子卿,苏子卿猝不及防被拉到一旁,踉跄几步。
“有危险你感觉不到吗!”
“你怎么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含怒,一道疑惑。
连景晨发现自己又能出声了,急忙回头去看,那把匕首已经消失不见。
苏子卿拉住他担忧问道:“你怎么了?”
是他看错了吗?连景晨怀疑起自己刚刚是不是看花眼了,他想要和苏子卿说这件事,发现声音又如被堵塞住一般说不出话来。但当他尝试说其他事时,声音又能自如发出。
有人在阻止他说某些事!连景晨瞬间想到。
不能发出声音,那能不能用其它方式表达出来呢?当连景晨有这个念头后,下一秒,他的意识陷入黑暗中。
再睁眼,他又回到了他闭关的地方。
第一次连景晨惊疑,还想想方设法告诉苏子卿。等到了第二次,依旧是眼睛一睁一闭,他又来到熟悉的地方。
离他一步之遥的床榻上,熟悉的人盘膝而坐,周身灵光缭绕,显然是在修炼之中。他眉目沉静,不似往常一样带着温润的笑。连景晨下意识屏住呼吸,突然发现自己手中握着什么硬物,举起来一看,是一把匕首,一把他曾经见过一次,犹如昙花一现的匕首。
那日看见的不是错觉!
连景晨下意识想唤醒苏子卿,下一秒他身形僵住。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子卿房中,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他想干什么?
连景晨惊恐地看向苏子卿,他对外事无知无觉,仿佛根本没发现房间内多了一人。如果他没有及时醒过来,这把匕首会插在哪里?
连景晨根本不敢深想,他收敛自己的气息,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退出去。
当走出外面,一阵凉风袭来,他才发现自己背后被冷汗湿透,惊人的寒意冷得他一颤。
连景晨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他试过千百种方法,用笔写,做口型,传灵讯等等,每当他有了这种念头,他的身体就像被其他人操控一样,任凭连景晨意识如何挣扎都没有办法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真正让连景晨感到害怕的是,那个操控他身体的人有时会惩罚他。这个惩罚不是伤害他的身体,而是伤害苏子卿,已经好几次,连景晨醒来,发现自己就在苏子卿房内,手中握着那把匕首。有时苏子卿过来和他说话时,会疑惑道在床边发现一把匕首。
连景晨心中惊惧,手指颤抖,声音还要装作如常道:“谁放的?”
苏子卿答不知道。
连景晨明白,这是那人对自己无声的威胁。
他不敢再去尝试什么办法,同时也将自己牢牢锁在闭关处。他害怕他又会不受控制地出去伤害苏子卿或者伤害到其他人。
也许是见他消了念头,那人很满意,后来就甚少再出来。可是只要连景晨试探地想说出事实,他一定会出现封掉他的声音,操控他的身体。最不寻常的一次,熟悉的眩晕感袭来,连景晨以为自己又要陷入黑暗。他闭眼,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对苏子卿道:“我在这很好,你以后别经常来找我了,我需要闭关独处。”
连景晨缩在自己身体内,眼睁睁看着那人用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声音把苏子卿赶走。他看到苏子卿眼底的失落,在身体内挣扎大喊:“子卿!别听他的!那不是我!那不是我的真心话!”
无济于事,苏子卿根本听不到。他走后,连景晨听到那人淡淡道:“再有下次,我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了。”这个他是谁,连景晨知道得很清楚。他僵硬着,又一阵眩晕,回到自己的身体内。
连景晨老实了,他不再试探,只是竭尽所能把自己也是把那个人关在石门后,一年又一年。
直到那日苏子卿道:“谢师弟也回来了。”
身体内沉寂已久的意识一瞬间苏醒过来,传达出清晰的怨恨,厌恶。他想要杀了谢师弟!
第97章 交锋
连景晨不可能让他伤害谢师弟, 所以拒绝苏子卿让他出来的提议,并故作冷漠道:“你别再来了。”
苏子卿一下子没了声音,连景晨心脏抽痛, 可他没有办法。
后面苏子卿果然不再来了,连景晨心空落落的,嘲笑自己都用那种态度对待子卿了,他怎么可能还来。
而今日,外面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连景晨不记得外面那人是谁了, 可是当听到这个声音时,那个意识又传来清晰的情绪,怨恨厌恶, 滔天的杀意, 还有夹杂在这些负面情绪下面的, 惊恐和畏惧。
这是连景晨第一次看到那人这么害怕,愣了一下。他问外面那人是谁,“沈三。”那人答道。
连景晨一阵恍惚,沈三,谢师兄的友人,也在那次事件后消失了。听子卿说谢师兄甚至为了他忤逆了剑尊。原来他和谢师兄一起回来了。
听到沈三二字, 那人杀意更长, 他和沈三也有仇?
连景晨一时摸不清那人是什么情况, 只能拒绝沈三。
沈言远敏锐察觉到他冷漠话语下的意动和犹豫, 当即坐下来道:“你不出来, 我一个人在宗内也没人说话, 干脆坐下来和你聊聊天吧。”
没有声音响起,沈言远直接当他默许了, 开口道:“你还记得那时候我和你对练剑法吗?”
连景晨跟着他的话语回到那时候。
沈言远道:“有一招龙抬头,你总是接不下来,为什么?”沈言远说谎了,他们对练时没有练过什么龙抬头。连景晨也清楚这一点。
一阵沉默过后,石门后响起声音:“因为害怕。”
沈言远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害怕什么?”
这次是更久的沉默,沈言远耐心等候。“害怕会死,你那一剑来得太快,我想不到任何办法挡住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我会死在你剑下一样。”
连景晨在顾忌着什么东西,那东西会让他死掉。不对,可能是让他身边的人死掉。这个身边的人,除了苏子卿不作他想。
沈言远从三言两语中便推算出连景晨的大致情况,他接着道:“你可以躲开的。”你能躲开吗?
连景晨摇头,随后反应过来沈言远看不到:“躲不开,你那剑来的时候,我反应不过来,或者说被震住了。”
听起来似乎是连景晨被控制住了。
沈言远站起身来,沉声道:“后退点。”
什么?连景晨没反应过来,然后面前石门被轰然撼动,碎石和粉尘哗啦啦落下,烟雾弥漫。石门挡住了一击,裂缝爬上它沉重的身躯,它来不及喘息,下一秒第二击已经到来。
轰!气浪滚滚,石门在这一击下碎裂成好几块飞炸开,滚落在地上。连景晨慌忙闪身躲开一块砸向他的巨石。光亮重新占据了这片黑暗之地,连景晨眼睛被强光刺激到,不受控制地泌出泪水,朦胧中他看到一个男人踱步进来,逆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孔。
沈言远在洞中环视一眼,很容易就找到了目瞪口呆看着他的连景晨。
他跨过地面的碎石,来到连景晨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被什么控制住了?”
连景晨还在震惊沈言远直接暴力摧毁石门进来,结果就听到他问这么一句,脸色一变。仿佛触到什么开关似的,那人的意识开始与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连景晨感受到从手指开始慢慢不受他控制,张嘴“快跑”二字还未说出口,那人已经彻底控制他的身体。
沈言远从他表情一僵就有防备,几乎是他眼神变化的瞬间,沈言远迅如雷般出手快准狠掐住连景晨脖子将他提起来:“你是谁?”
“连景晨”脸色涨红,手扒拉着他的手,青筋爆出,听到这句话,恶劣朝他一笑:“你猜。”
“承济。”沈言远眼皮都不眨一下,吐出两个字,手上力道缓缓加重。
承济呼吸困难仍在挑衅他:“猜对了。”他明明被钳制住却像胜者一样耀武扬威,得意又嘲笑:“可惜没把你弄死。”
沈言远眼神波动一下,承济找准机会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匕首划向他喉咙,眼神怨毒,手上毫不留情。
啪啦一声,匕首掉在地上。黑雾死死抓住承济的手,绞杀般的力道将他手腕往后折成一个直角。承济的脸扭曲一瞬,痛楚迫使他松掉手中力道,匕首就那样掉下来。
另一条黑雾卷起匕首递到沈言远面前,沈言远拿起它,不出意外在刀锋处发现蜘蛛丝般的幽蓝色。刀锋在承济脸上慢条斯理划拉,沈言远似有嘲笑:“你以为我还是先前那个沈言远吗?”
如果没有把握,他就不会选择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