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心满意足收起玉简,重新坐下来,郑重其事地开口说起下文,“李公子,据我们的消息,红教有东南西北四位护法,有擅长阵法的、有擅长音律的,还有擅长刀法的……”
“四位护法偶尔露面,所以有其的消息记载,北斗护法名为无相……”
李兰修仔细地听着,一一记在心中,直到管事的说罢四位护法,都未谈及红教的教主。
管事的对上他眯起的眼睛,神情忧虑地说:“据我们楼所知,从未有人见过红教的教主,不知其的长相,只知其大约三四百岁,教中人称他为佛子,仅此而已。”
“我们知晓他命不久矣,也是从红教的行动之中分析得出。”
李兰修侧过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管事的被他看得心虚,立马奉上最新的一手消息,“这条李公子应当有兴趣,我们怀疑梦仙城的白塔寺里有红教的眼线。”
“说明白。”李兰修抬起下颚。
管事认认真真地解释道:“梦仙城里失踪的这四位,唯一的共同点,都在半年之内去过白塔寺,所以我们推断白塔寺里有红教的眼线。”
李兰修勉为其难点点下巴,冷冷淡淡地问道:“还有么?”
管事的不由苦笑一笑,摊开手说:“没了。”
李兰修最想要得消息没得到,唯一有用的就是这条白塔寺的消息,他起身离开七星楼庭院,琢磨着该去白塔寺瞧一瞧。
城主府里草木葱郁,绿树遮天,啾啾的鸟鸣阵阵,李兰修回到城主府里,没走几步,头顶的树梢坠下一只云雀。
重玄宗里很常见的小云雀,通体雪白,胸口长着一撮淡蓝毛,“砰”地一声精准无误砸在他靴子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扫一眼,长腿跨过去继续向前,还未走出几步,云雀在他背后发出气若游丝的鸣叫,“啾啾……啾啾啾……”
听上去可怜巴巴的,仿佛是在求救。
楚越靠在亭子里等着他回来,察觉到他的气息,飞快地闪身出现在他面前,“公子回来了。”
李兰修点头“嗯”一声,随手拍拍他的肩膀,向前走着说道:“明日随我去一趟白塔寺。”
“好。”楚越瞥一眼躺在地上呻/吟的云雀,转过头问道:“公子可要带着明长生?”
李兰修不假思索地答道:“正有此意,你们随我一起去。”
明长生阴阳一体,对鬼魂极为敏感,若是白塔寺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或许他能发现一些端倪。
楚越拿出帕子,躬身捡起奄奄一息的小云雀,几步跃到他身前,旋过身面朝李兰修,姿态潇洒地倒着退步,“我本想劝公子带着他一同去,明兄身世可怜,如今遇到公子才有了依靠,公子该多加照拂。”
李兰修扫了他一遍,不禁好笑地问:“哦?你想通了?”
楚越脚步顿一下,嘴角勾起清澈干净的笑容,“想通了,我会跟公子一起照拂明兄。”
李兰修不置可否,手底下的人只要不打起来,怎么样都成,他瞥眼楚越手中的帕子。
楚越展开帕子,展示掌中的小云雀,轻声说道:“我见它可怜,便将它捡起来了,”
小云雀睁开眼睛,乌黑的眼瞥李兰修一眼,缓缓地又闭上眼睛,躺在楚越手掌一动不动。
李兰修莫名地觉得这眼神很熟悉,他微微点点下巴,没什么兴趣。
“公子放心,我会照顾好它的。”楚越握住手中的云雀,感受到云雀翅膀强有力的挣扎,似乎很抗拒被他照顾。
李兰修回房之后,楚越在门外摊开手心,方才奄奄一息的云雀,忽然睁开眼,猝不及防啄他一口。
楚越冷冷地瞧一眼,指着它的鸟嘴低声问:“你这只鸟也想跟我争公子的宠爱?”
云雀自然是不会回答问题,蓦然翅膀一抖,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升腾而起,仿佛是在握着一块寒冰。
楚越蹙眉放开手,云雀迫不及待从他掌心飞走,飞向李兰修的房间的方向。
他盯着云雀离去,低头望向毫发无损的手掌,刚才的寒意仿佛是一种错觉。
绝不是错觉。
是夜,城主府里夜色深沉,屋檐下挑着一盏盏红灯笼,四下静谧无声。
府前的守卫手握着长刀,警惕地张望着四周,自从红教的事闹起来,梦仙城里便下了宵禁,不准百姓夜晚行走。
若是有人夜间外出,格杀勿论。
一道青绿如同水墨的身影从街头走来,身着青衫衣的男子高挑挺拔,头戴着一副漆黑的帷帽,大晚上手中握着一把鲜艳的红伞,他步履不徐不疾地走到门前。
一列守卫视而不见。
顾正行踏上城主府的台阶,一步一步地走到门口,突然回过身问道:“此处可是有人摆过通灵阵法?”
守卫木然地看向他,迟钝地回答道:“是啊,城主请来的仙长,在府里摆过通灵阵法。”
“仙长?”顾正行最近一直寻觅丢失的魂魄,通灵阵法惊动到他,顺道来此探探情况。
守卫被他控制,知无不答地说:“仙长是重玄宗弟子,姓李,他是我们城主的贵宾。”
顾正行认识一位姓李的,重玄宗弟子,他从怀中取出一枚血色的珊瑚珠,缓缓在指尖转一圈,“李公子?”
“大家都这么叫他。”守卫点点头,继续说道:“李公子来头很大,是重玄宗紫台峰,峰主之子。”
原来是另一位李公子。
不是顾正行想要见到的李公子,但今夜能见到这位也不错……
顾正行收起珊瑚珠,轻声说道:“劳烦为我引路,带我去见他。”
守卫推开城主府的大门,引着他走进去,旁边的人对此视而不见,他问道:“更深露重,李公子恐怕已经就寝,你要见李公子做什么?”
“不碍事。”顾正行打个响指,指尖飘起幽蓝的火焰,淡然地说:“我来送他上路。”
第051章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守卫引着顾正行穿过城主府的亭台楼阁, 曲径通幽,来到府内贵宾居住的院落之外。
正欲上前通报,顾正行抬起手, 守卫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一树繁艳红花开得旺盛,沉甸甸的枝头坠在轩窗前, 窗阁透出明亮暖黄的烛火, 枝头的红花下,一道清瘦纤直的剪影照在窗纸。
树上立着一只雪白的小鸟, 直勾勾地望着窗上的影子。
顾正行盯着影子瞧一瞬, 隐去身形,轻飘飘穿过墙壁踏进房间里,指尖鬼火随着他一同入内。
这位李公子坐在窗阁的桌边,单手卷着一卷书, 另只手松散托着下颚, 垂着眼看得心神专注。
灯火映照,覆盖的面具唯独露出一双纤丽动人眼睛,狰狞的鬼面具更衬出这双眼睛的美, 仿佛是点睛的妙笔, 鬼面具在他脸上竟有几分旖旎意味。
低垂的睫毛金黄,似温软的羽翼, 或许突然感觉到寒气刺骨, 他抬眼看向顾正行的方向, 漂亮至极的一双眼展露无遗。
转瞬间,顾正行碾灭指尖鬼火。
李兰修再次低下眼,将手中的书搁在桌案, 指腹轻挑过一页书,灯火下的手指泛着暖光, 细腻莹润宛如霜明玉砌。
顾正行摘下帷帽收起,眼神复杂地瞧着他。
他欠一条命的李公子,与该杀的李公子属同一人,何等绝妙的巧合?
他默然无语地立在门边,李兰修不知看的什么书,书中内容似乎晦涩难懂,翻书的频率很慢,偶尔嗓子里溢出一声呢喃的“嗯?”声。
顾正行走到他身侧,瞧一眼桌上的书,一本高阶的修行心法。
李兰修抄起笔架上的狼毫小笔,笔下圈出一句句话,逐一思考其中含义。
顾正行生前乃一代天骄,各路修行心法烂熟于心,他扫一遍书页,便察觉到问题所在,眼里露出几分笑意,瞧着若有所思的李兰修。
李兰修握着笔杆,笔尾懒散抵着下颚,思索一阵轻轻叹口气。
他身子后仰靠在椅子里,抬手很随意地将笔尾别在脑后挽起发髻,抱起手臂双目一动不动盯着桌上书卷。
仿佛多盯一会,书页会自动告诉他想不通的问题。
这副生气灵动样子,与顾正行上一次见到运筹帷幄的模样相距甚远,别样的生动,可爱。
他情不自禁勾起唇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朝着桌边的盆栽轻轻一弹。
一片鲜艳花瓣飘落在李兰修面前书页,恰好落在一句话上。
李兰修捻起花瓣,低声念道:“生明以照外,藏明以养内,日月明内外而不用其明……”
微微停顿,忽然,他融会贯通,轻悦笑出一声,“原来如此。”
他拔下发髻里的笔,一笔迅速圈出这句话,显然易见得心情好。
顾正行后退几步,端坐到房中的座榻,眼含浅浅笑意望着他。
李兰修很快便翻完整本心法,要对抗红教,必然要提升自身的实力,最近这些日子研读修行的心法,修为大有进展。
他合上书站起身来,手臂舒展伸个长长的懒腰,再从纳戒取出另一本心法,一边在手里翻看,一边走到座榻前坐下,浑然没发觉身边坐着鬼王。
顾正行与他并排坐在榻上,收起红伞以免碰到他,侧过头看向他手中的书卷。
还未看清楚,书卷随着李兰修的手倒下去,李兰修斜斜地躺倒座榻,一双笔直秀挺的长腿向前伸展,雪白靴子懒洋洋地搭在榻尾的扶手。
顾正行立即一个后仰,脊背靠在榻背,腹部才没碰到他的小腿。
如今他被李兰修“圈禁”在座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稍有动作便会碰到李兰修。
他活着的时候在凌云剑宗,坐得端,行得正,姿仪乃弟子中最优秀,哪会想到有修士竟敢如此慵懒放肆?
他想不到的更多,李兰修仰躺在座榻,很随意地抬起一条长腿,惬意搭在另一条腿,垂落的雪白袍子落在顾正行膝盖。
顾正行只要一低眼,便是一截包裹在薄薄布料中的小腿。
小腿线条纤长优美,骨肉匀称,丝缎布料紧贴皮肤,显出平滑细腻的肌理,温润的皮肉仿佛触手可及。
李兰修手中翻着书页,靴尖随着他愉悦的心情一勾一伏,慢悠悠晃动着。
顾正行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手中轻轻将他坠在膝盖的衫袍拨开,不与他有任何不礼的接触。
李兰修身子更向下躺一截,脑后抵着锦榻躺得舒舒服服,几下混不吝地踢掉靴袜,赤着脚更舒适地搭在扶手。
雪白泛粉的足尖轻轻地在顾正行面前晃动,筋骨纤细清瘦,足背透出清晰暗青血脉,仿佛是白瓷上精致描绘的纹路。
顾正行余光瞥到粉光莹润的足尖,就这么在他眼前轻轻晃动,纤细金环从裤底滑出来,一同在他眼前滑动。
他全身蓦然一僵,动都不能动地坐在榻里,仿佛一尊石雕。
不论死前死后,他都是不近色君子,色一字与他不沾任何关系,生前满心怀揣着拯救苍生的理想,死后在鬼界里残忍无情地杀出一条血路。
从未有人与他有如此道德败坏的接触。
他难以自控垂下眼,目光深幽盯着面前这一双晃动的美足,抬手隔空轻轻抚过脚背血脉,温热的皮肤只要在低一寸就能碰到。
香艳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