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修睁开眼眸,乌润的眸子湿润潮红,动人的情态毕露,令人挪不开目光,楚越出神盯着他,李兰修猝不及防一脚狠狠踹在他身上,冷声命令道:“滚下去,跪着。”
楚越撩袍单膝跪到石床下,那双如狼似虎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
李兰修沉着脸坐起身来,拿出帕子轻轻柔柔擦擦手,“跪近点。”
楚越听从命令,膝行几步跪在他身边,抬起脸仰望他,刚才那份强横无情的模样全然消失。
李兰修随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舒服么?”
楚越不假思索,舌尖舔嘴唇低声道:“舒服。”
李兰修一手托住他的下颚,另只手左右开弓,每扇一耳光就问一句,“舒服么?”
楚越的脸颊被他打得泛红,还未完全消退的指痕一层层叠加,显得有些狼狈。
但不管怎么打,他都是两个字“舒服”。
李兰修连扇十几个耳光,终于勉强消气了,最后一个耳光落在他脸颊,“舒服么?”
楚越盯着他眸色发暗,喉结隐隐地滑动着,“很舒服”
话音落下,轰然一声沉响,紧闭的石门打开,石室重见天日。
楚越的两位下属正在门前冥思苦想,尝试各种法子寻找机关,忽然就见到这一幕,两人皆是猛然一怔,神情仿若白日见鬼,晴天霹雳。
李兰修嗤笑几声,真够变态的,掀开帷帽随手一抛,站起身来向着石室外走。
沉默良久的墓主突然幽幽开口:“夫妻树的树根在地宫最深处的祭坛,你们从东南门出,一路向前西,不久便能见到它的树根。”
楚越神色自若地起身,望向壁画里的墓主,“你说的可属实?”
“呵呵,我能骗你们?”
墓主咬牙切齿地说:“你们这对龙阳之癖速速离开地宫!就当我求你们了!”
女鬼凄厉尖锐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
楚越好整以暇地理着衣袖,走过两位下属身边,“跟上。”
雪青与司徒睿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见到惊涛骇浪,闷着头木愣愣地跟上去。
李兰修换一身干净衣裳,照着墓主的指示,来到地宫的祭坛,浓重的腥臭味道扑面而来。
他掩着鼻子,将手中的照明石抛在石砖垒砌的高台,金色光芒亮起的瞬间,仿佛盘龙一般的巨物映入眼帘。
祭坛本身已几乎被一种庞然大物完全吞噬,那是一片盘根错节的巨型树根,如同盘旋的巨龙,缠绕在祭坛的每一寸石砖,交织成一幅令人窒息的图景。
树根粗如参天的石柱,覆盖暗褐色的苔藓和泥土,不见天日的枝叶散发出腥臭的气味。
楚越览遍九州,从未见过如此大树,负手走到他身边道:“此地没有妖气,地母确是位半仙。”
李兰修睨一眼他红红白白的脸,心情颇好地问道:“何时发现我的?”
楚越微顿一下说:“公子的两位故友不远千里去到灵鹤城,所求目的显而易见。”
“嗯?既然明知是我的故友,你为何要欺负他们?”
“若不是公子的故友,我又怎会与他们交战?”
他们在前面说着话,紧随其后的司徒睿和雪青神情讳莫如深,密语传音,窃窃私语。
过了须臾,雪青走上前来,弯腰向李兰修毕恭毕敬地一拱手,比起先前的殷勤,此时更为谨慎,“仙长,天快亮了,我们可要回去?”
李兰修端详着庞然大物,微微一笑道:“来都来了,得跟它好好玩玩。”
……
晨光熹微,一抹金辉洒在朱红屋檐,偌大娘娘殿里香火缭绕,沉沉的诵经声在大殿内回荡,空灵飘渺。
大殿之中,乌压压的信徒密密麻麻地席地而坐,神情都虔诚敬仰,目光齐齐凝聚在正前方,那尊慈眉善目的地母娘娘神像上。
神像端庄肃穆,手持莲花,双目低垂,仿佛在俯瞰众生,又似在慈悲普度。
东西两位宫主分别坐在神像两端,夫妻树原本并蒂一体,神思感官共通,相互之间的交流不用言谈,只需神思一动,便能心意相通。
东宫主志得意满,笑吟吟地说道:“你放心吧,他们两个沉溺酒色之中,无暇顾及我们的事情。”
“武皇不过如此,一介凡人竟敢来到我们的地盘作威作福。”西宫主自视甚高,不屑一顾。
东宫主缓缓舔了舔嘴唇,惋惜叹口气:“我倒是很喜欢他的道侣,只可惜他不喜欢女子。”
西宫主是男人中的男人,最厌恶好龙阳的人,破口大骂道:“断袖分桃无药可救!”
东宫主正要开口,忽然全身一怔,姣美的脸顿时发白,一股莫名的热意自脚底升起。
另一半的反应与她一样,微微的灼烧感越来越热,仿佛赤脚踩在火堆里,两人相互对视,眼神透出惊疑不定。
东宫主最先反应过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好!有人在烧我们的树根!”
“那对龙阳之癖?!”西宫主切中要害,赫然站起身来暴怒道:“小小凡人胆大包天!竟敢渎神!”
地母娘娘给足李兰修与楚越的面子,美酒佳肴伺候着,再送他们双修圣体享用,可二人竟胆大包天,冒犯他们的根基,简直是……不知死活!
东西宫主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已然明白该打出的对策。
东宫主徐徐站起身,目光扫视大殿里的信徒,娇柔的声音一开口雌雄莫辨。
“娘娘慈悲为怀,赐下无尽福泽。”
“诸位可还记得,是谁让你们夙愿达成?是谁让你们醍醐灌顶?是谁在你们病痛时,赐下神力拯救?”
回想起娘娘的恩惠,殿内的弟子们神情动容,眼神越发地炙热。
“你们曾说无论发生何事,都为娘娘在所不辞,现在娘娘大难临头,渎神的凡人竟敢亵渎娘娘的根基!”
“娘娘慈悲,不愿降下神罚,而是赐予你们一次机会,让你们有机会证明自己的忠诚。”
西宫主跟着添油加火,声音似男似女,“诸位可愿为娘娘出战?叫那渎神者有来无回?!”
殿内信徒纷纷起身,齐声激动地回应:“愿意!”
乌泱泱的人群前赴后继向着殿外冲去,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势必要将渎神者拿下。
就在即将踏出门槛之际,一道雪亮的剑光如霹雳般划破长空,刹那间寒光四溢,如同冰刃切割长空,瞬间冻结喧嚣的人群。
李延壁仗剑而立,身影如山岳般巍峨不动,剑意如潮水般磅礴而出,席卷全场,震慑人心。
他目光如炬,铿锵有力地说道:“尔等装神弄鬼之徒,也配妄称神明?可笑之极!今日我李延壁在此,何人敢越雷池一步!”
不怒自威的气势震慑众人,大殿内鸦雀无声。
东宫主咯咯笑起来,说话间已变成男人浑厚的声音,“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替娘娘先杀了这个叛徒?”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李延壁乃名门正派的一峰之主, 殿里皆是后辈小儿,他无意杀人,挥手之间, 凛凛剑意逼退冲上来的弟子。
“你这不阴不阳的精怪,为自己立庙奉祀, 自封地母娘娘, 却只会欺世惑俗,骗这帮小崽子为你冲锋陷阵, 枉你活了千百年岁, 真是废物一双!”
西宫主脾气暴躁,怒火中烧地跃下高台,双手一挥,一根根粗壮藤蔓从袖子里飞出, 仿佛一条条长蛇般直取要害。
东宫主见他出手, 当即扯开衣领,从怀里掏出一根碧绿树枝,挥手之间叶片像碧玉飞刀滑出去。
李延挥剑格挡, 剑气纵横, 将藤蔓和叶子斩断,“就这点本事?”
东西宫主沉默不语, 连绵不绝地出招, 夫妻树将心意相通发挥到极致, 一刚一柔,配合得无懈可击。
攻势如同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李延壁丝毫不见疲态, 游刃有余地在其中应付自如。
两位宫主明知他有意拖延时间,却不能将他奈何, 此刻真正是火烧屁股了,哪有心思与他交战?
几乎在同一瞬间做出决断,西宫主忽然转身,那些原本攻击李延壁的藤蔓,像一根根巨大鞭子转向大殿里的毫无防备的信徒。
这些个后辈小儿修为浅薄,千年树妖的一鞭子就能令他们身首分离,残肢飞舞。
东宫主则将那碧绿树枝一甩,枝叶突然暴涨,化作无数尖利的碧玉飞刀,凌空斩向殿中的其他修士。
李延壁顾不得与二人周旋,这些被迷惑的弟子实在愚钝,但罪不至死,他身形一动,瞬间化作一道剑光,挡在信徒们面前。
长剑一挥,剑气如屏障般护住了众人,将藤蔓和飞刀尽数挡下。
东西宫主抓着这一瞬间的空隙,齐齐发出致命一击!
李延壁空着的手凌空一握,长剑赫然在手,剑光浮动之间挡住他们的攻势。
他目光锐利,就在这全神贯注的瞬间,突如其来的剧痛袭来——
没有任何征兆,一柄寒光凛冽的短剑从他背后刺入。
握剑的人是个男子,狂热过度的面孔绯红扭曲,发疯呐喊道:“保护地母娘娘!”
这一剑无法伤及李延壁性命,但让他脸色苍白,伤势沉重,无力招架两位宫主的攻击。
“干得好!你杀了他,娘娘从此让你有求必应!”东宫主抚掌哈哈大笑,指着那位男子说。
得到娘娘的嘉奖,那男子脸上兴奋得潮红涌动,两眼泛着绿光,猛地一下拔出剑来,“娘娘千秋万岁!”
“岁”字出口的瞬间,项上人头凌空飞起。
热血从脖颈裂口喷涌而出,飞溅到周围人脸上,仿佛天降红雨。
楚越单手握刀,刀身在男子还未倒下去肩头随意一抹,转过头恭敬道:“师父。”
李延壁受不起他这句师父,沉着脸望向大殿的入口。
李兰修掀去帷帽露出面容,华衣如雪,手中悠闲握着一把扇子,闲庭信步地穿过乌泱泱人群。
东宫主见到他,娇俏的脸顿时狰狞可怖,“我好生招待你,你却毁我根基,到底是为何?!”
李兰修不作解释,目光扫视两位宫主,下巴一抬道:“斩。”
“咻!”
楚越陡然腾身,赤红的刀迎头劈下!
东宫主怒吼一声,此刻宛然是男人的声音,水袖一扬,苍绿藤蔓从袖中飞出,挡住致命一击。
西宫主与她同步行动,挥手之间,密密麻麻的藤蔓破地而出,高高飞起,霎时间砂石飞溅,破空声尖锐凄厉。
楚越身形一动,手中的刀劈开遮天蔽日的藤蔓,踏空而起直取东宫主的头颅。
东宫主不慌不忙,轻轻一笑,正要闪身与西宫主合二为一,身子突然僵硬,呆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碧绿的藤蔓里无形的刀气闪烁银光,砍瓜切菜一般轻易斩断藤蔓。
切骨之寒扑面而来,仿佛一双无形大手,同时掐住两位宫主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