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吻得尤为的全神贯注,仿佛朝圣似的舔一遍他口中,纠缠着他的舌尖时轻时重吮吸。
吻着吻着,他情不自禁阖眼,呼吸发重,吻得来势汹汹,高大身躯逐渐绷紧,仿佛蓄势待发的长弓。
李兰修被摁在座榻胡乱地亲一阵子,见他这幅神态,顿时兴致勃勃,一眨不眨盯着他瞧。
忽然间,一只微凉的手落在楚越脸颊,出乎意料地柔和,指尖带着清寒的幽香,轻轻缓缓抚摸他。
楚越很享受这种温柔,将唇舌全都尝过一遍,延着下颚去啄吻雪白干净的脖颈,吻得如痴如醉,意乱神迷。
就在他沉湎其中,不能自拔的时刻,一道清雅悦耳声音在他头顶说:“真可怜。”
说得嚼字缓慢,与抚摸他的手同样地轻柔,含着涓涓流淌的温情,仿佛不是可怜他因为一个吻就情迷意乱,而是在可怜他的陈年旧事。
楚越赫然睁眼,眼眸暗潮如怒潮汹涌,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问道:“你可怜我?”
李兰修轻点下颚,叹口气道:“真可怜。”
短短三个字,却如同火星子落在干柴草场,瞬间燃起熊熊大火,以摧枯拉朽之力,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楚越扶住痛得厉害的头,猛然起身,迦楼罗又在他耳畔喋喋不休,冷嘲热讽道:“你竟沦落到需要被可怜的地步,主人大发慈悲,施舍你一亲香泽的机会,还不快感恩戴德?”
“我方才说他待你没有半点真情,有失公允,他待你还有可怜,可怜……”
“你真是可怜,本尊也可怜你,竟能让自己沦落至这种地步。”
一个字一个字,仿佛一根根沁毒的钉子般用力往他颅骨里刺,反复回荡在他的脑中,声量越来越高,如同厉鬼般呐喊嘶吼。
他眼底赤红的血色翻涌,漆黑瞳孔逐渐缩小,两颊隐约渗出纤细诡秘的红纹,一缕缕暗红的光芒从纹路里溢出,仿佛有一股力量正在逐渐挣脱控制。
楚越手指用力摁住深入骨髓的疼痛,后退几步,若无其事地道:“公子要事繁多,不便打扰,我们改日再会。”
说罢他转身踏空而起,几步跃出玄阴殿,将危险远远地带离。
李兰修坐起身来,眯着眼睛盯视空荡荡的殿门,半晌,低声骂道:“笨狗,别被老怪物骗了,它想鸠占鹊巢。”
老怪物与楚越共用一体,感官相同,李兰修所说的迦楼罗都会知晓,以至于他无从下手,只能依靠楚越自己脱困。
楚越寻觅到玄阴峰一处偏僻之地,剧烈的痛感仿佛要击碎理智,他无法集中灵力御剑离开莲华宗,落在此处稍作休整。
他痛得单膝跪倒在地,扶着额角指骨泛青,冷汗一滴滴延着锋锐下颌滴落。
一直喋喋不休的迦楼罗突然归于寂静,但那种古神带来的痛苦愈演愈烈,仿佛是疼痛汇聚的浪潮,一浪更比一浪高。
以至于,有人走近他身边,他竟然没有丝毫地察觉。
直到凌天小心翼翼问道:“你没事吧?”
楚越垂头盯着地面,摇头不语,没工夫与他交谈。
凌天见他不语,犹豫片刻,鼓起勇气说道:“今日我听闻那妖魔讲述你的过往,才意识到我们对你的偏见或许一直是错误的。”
他停顿一下,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们一直以为你是无情无义的魔头,只会无故伤害他人,甚至视你为邪魔,但今天我听到那些事,才知晓……或许你有你的苦衷。”
楚越呼吸急促,汗水已经浸湿后背衣衫,暗哑嗓音吐出一个字:“滚。”
凌天声音微微发颤,却坚定不移,“我会劝他人放弃与武皇敌对。”
楚越眉头紧蹙,隐约捕捉到一些关键词语,“你们?”
凌天深吸一口气,坦荡荡地说:“济世会,号召天下的道宗弟子对抗三位邪魔,当头第一把交椅就是你。”
楚越双眼已经完全沦为血色,脸庞狰狞无比,咬着牙关无心应对。
凌天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叹息轻声道:“李仙长教我精进修行,日夜苦修剑艺,才能有一日与你为敌,如今……我精进修行为苍生百姓,不再是为铲除你。”
不知为何,那位跪在地上,垂着头的武皇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
随即身子向前一倒,伴随“砰”地一声重响,武皇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凌天微微一怔,蹲身搀扶他的手臂,碰到楚越的瞬间,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楚越明明还活着,散发出的气息却仿佛是一具古老死物。
凌天强忍着不适,继续扶他起来,就在这时,一股诡异阴寒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抬眼,猝不及防对上一双血色邪性的眼睛。
“楚越”站起身展开双臂,左顾右看似乎在欣赏这具躯体,满意地一点头,“本尊相中的壳子真不错。”
声音依然是楚越的声音,但不见沉稳冷淡,语调高高扬起,不可一世。
凌天似懂非懂,脸色微微发白,“你……”
“楚越”看向他,缓缓勾起唇角,笑意冰冷深幽,“本尊要谢谢你,你给了他最后一击,你做到本尊做不到的事情。”
凌天再傻也意识到状况不对劲,仓皇后退几步,拔剑指着他问道:“你是谁?武皇去了何处?”
“楚越”双手理理衣袖不存在的灰尘,踏步凌空而起,居高临下地藐视他,仿佛在看一只虫子,“本尊乃是古神。”
“至于他去了何处——一个他本该去的地方,一个原本属于他的世界。”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君上……”
空旷沉寂的宫殿里,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楚越猛然睁开眼,黑石砌成的穹顶宽宏广大,乌沉沉地压在头顶, 他摁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坐起身来。
面前一级一级的台阶蔓延而下, 约有上百阶梯, 一直延伸到诺大无比的殿堂。
殿下站着一个容貌俊秀的男子,锦衣华服, 笑吟吟地望着他道:“君上, 我就知晓你在这躲清闲。”
楚越眯起眼眸,扫量他一遍,似乎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他重重摁一下疼痛渐消的额角, 不止想不起来男子是谁, 连他自己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
那男子笑容微妙,“我真佩服君上, 竟然能拿下瑶台的神女, 她竟为君上情愿与他人共事一夫。”
楚越整敛神思,置若无闻。
那男子“啧”叹一声, 继续说道:“君上是躲清闲了, 神女可是被你的爱妾欺负惨了, 正在四处找你为她讨公道呢!”
“……”
楚越毫无兴趣,直接问道:“此地何处?”
男子一怔,随后答道:“瀛洲。”
“我是何人?”
“您当然是四海八荒, 寰宇之内的最强者,天下英雄顶礼膜拜的圣君, 令无数芳心破碎的刽子手。”
楚越抬起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这确实是他的身体,充盈的力量感熟悉至极,他缓缓握住拳头,轻笑道:“有意思”
男子观察着他神情,“君上还有什么要问的?”
楚越瞧着他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再次一怔,干笑着说道:“我是君上最得力的下属,江琢,也是君上的——小舅子。”
楚越无语沉默一瞬,起身踏步而起,跃下阶梯,“江琢,随我走走。”
云雾缭绕在巍峨高耸的山峰间,宛如天上仙宫。
山间流泉飞瀑,草木茂密葱郁,满眼皆是仙鹤翩飞、灵鹿闲游的悠闲景象。
一处山腰白玉石板的平台,齐刷刷跪着一干白衣道修,成千上百,跪在平台一动不动。
楚越停住脚步,瞧着那干人问道:“为何跪地不起?”
江琢打趣地说:“凌云剑宗的长老与弟子。”
顿一下,他说道:“剑宗的宗主杀了君上的好兄弟,君上勃然大怒,血洗剑宗,他们是来赔礼道歉的。”
楚越微微点头,为友报仇是应当的,继续御剑前行。
江琢跟在他身后,一一为他介绍瀛洲岛。
一路天上地下,见到楚越出现,众多修士纷纷跪地磕头行礼,低着头不敢有丝毫懈怠。
没有人敢抬头看他一眼,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吃人的恶鬼。
楚越脚下飞剑的速度更快,迅疾驰在上空,将整座岛尽收眼底。
江琢笑吟吟地道:“君上统御瀛洲,四海八荒敬仰,岛上弟子数十万,个个是修真界中的强者,这些皆是君上睥睨天下、威慑寰宇的象征。”
楚越不言不语,一路向前飞驰,若有所思地俯瞰岛上的一切。
江琢几乎跟不上他的飞剑,不禁问道:“君上在找什么?”
楚越身形一滞,拧眉低声自问道:“我在找什么?”
江琢说:“我方才见君上疾驰,应当是在寻觅人或物,岛上一切皆是君上的,想要何物只需一句话。”
楚越抬手摁住眉心,阖眼思索道:“我似乎丢失了一件宝物。”
“是何物?”江琢好奇地问。
楚越神色不动,脑海里的回忆一片空白,下意识在岛上寻踪觅迹,直到江琢问出口,他才发觉自己应当是在寻觅一件宝物。
一件很重要的宝物。
他摁着眉心的手指一点,神识探入脑中,试图回忆起究竟遗失了什么。
意识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琢见他不语,再次说道:“君上何不下令,大家一起为君上找回宝物。”
楚越神识已经扫过整座岛屿,笃定开口:“宝物不在这座岛。”
江琢欲说什么,楚越毫不迟疑,御剑飞驰过滔滔海潮,将瀛洲岛抛在身后。
这座岛完美得无懈可击,权力美色,万人敬仰,众神俯首,可是唯独没有他遗失的宝物。
虽想不起来究竟是何物,但一股焦躁感无孔不入,心神不宁。
仿佛是他的神魂在推着他行动,告诉他若不找回那件宝物,他将无法静心。
海面天空广袤无垠,层层云雾中映出无尽虚空。
江琢无可奈何,跟在他身后道:“这大千世界,万里飘渺,君上何不告诉我是何物?我们一起找。”
“不知。”
“……那君上要如何找?”
“我若见到宝物,自会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