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只想篡位 第71章

岂料还未走出府,正与迟迟未归的江怀允迎面撞上。

“阿允,”谢祁一笑,定了定神迎上去,“我正要去寻你。”

江怀允淡淡应了声,面色平静,瞧不出分毫的情绪波动。

周其手中没有甘松香说到底也只是他的猜测,江怀允的反应又不分明,谢祁迟疑了下,开门见山地问:“周其都交代了?”

“嗯。”江怀允微微颔首,道,“去书房说。”

*

及至书房,两人坐定,江怀允才缓缓开口。

他记性好,将周其交代的东西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

谢杨虽然谨慎,可周其跟在他身边多年,知道的东西倒也并非全然无用。

谢祁从皇宫搬出、立稳脚跟以后,虽与谢杨僵持不下多年,可着实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他有心对谢杨的势力逐个击破,可对方藏得深,又掌控着朝堂,他探查了许久都少有所获。

如今经周其这么一说,他倒是茅塞顿开。

说到最后,江怀允停顿片刻,对上他的视线,平铺直叙道:“周其提醒我,要小心范承光。”

“范承光?”谢祁怔了下,确认似地重复。

“是。”江怀允颔首,顿了顿,问道,“当时收敛范承光的尸体时,可确认过他的身份?”

“当然。”他当时和范承光打斗,对范承光的身份自是再确认不过。况且,就算他一时失察,依子平的谨慎,也会检查再三才会下结论。

想了想,谢祁猜测道:“兴许是范承光之死被谢杨瞒住,并未传到周其的耳中。”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

总之兵来将挡,两人便也没有对此关注太过。

谈完这事,江怀允抬眼望着谢祁,眼神动了动,流露出些许迟疑。

方才他对甘松香之事避而不谈,如今又这般欲言又止,谢祁心中仅剩的几分怀疑也尽数消弭。他笑了笑,主动开口:“周其手中并无甘松香?”

江怀允蹙着眉,垂眸“嗯”了声。

这声单音虽短,可谢祁耳力过人,愣是从中听出些许挫败。

毕竟周其手中若真有甘松香,尚且有努力的空间。偏偏他虚晃一招,白白让人空欢喜一场。

阿允这般情绪寡淡的人都能不可自抑地流露出些许挫败之情,那他当时对礼部尚书手中的甘松香存了多大的希冀,可想而知。

谢祁心下一片温软,眼神柔和得不像话。他动了动嘴,正要开口。

江怀允抬眼看过来,依旧眉心紧蹙,先一步道:“明日刘太医不当值,请他上府来给你诊脉。”

谢祁:“……”

竟是须臾之间便自己理好了心绪。谢祁咽下安慰的话,笑着应道:“好,明儿一早我就让康安去请他过来。”

江怀允拿起一本奏折,想了想,又问:“先前刘太医大约多久为你诊一次脉?”

“……”这些琐事他素来都不上心,一时还真有些想不起来。

顶着江怀允探究的目光,谢祁诚实道:“不记得了。”

江怀允回想了下近半年来谢祁府上请刘太医的次数,一锤定音道:“日后每隔一旬便请刘太医来给你诊脉。”

这语气并未留下置喙的余地,谢祁却分毫不恼,顺从地点了点头:“都听阿允的。”

江怀允思虑片刻,嘴唇翕动,似是又要补充。

“阿允。”谢祁截断他的话,无奈提醒,“这毒在我身上盘踞了十五年,也就只在闻过甘松香后发作了一回,大多时候都没有大碍。你不必如此顾虑重重,况且€€€€”

谢祁微一停顿,似是非要等到江怀允询问才开口。

江怀允看穿他的心思,抬眼问:“况且什么?”

谢祁一笑,这才续道:“况且,你我昨夜才算情定,阿允若不理政,眼下合该是花前月下畅诉衷情的好时机,总是提我身上的毒,着实有些煞风景。”

他满是笑意的眼神望过来,江怀允下意识敛眸避开。

他当然知道谢祁身上的毒存了多年,起初是着实担忧,此时反复提及,实在是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昨夜他虽应了谢祁的表意,可这到底是他第一回正儿八经地与人这般亲近。他于此道着实生疏,又不想如昨夜一般强装着镇定理政,只能笨拙地拿这一桩事表达着关心。

尽管已经格外注意,到底还是被他看透。

江怀允抿了下唇。

谢祁撑着下颌,状似无意地道:“林管家今日同我说,摄政王操劳多日,昨夜熬了大半宿也没处理多少折子,想必累得紧,让我寻到时机好生劝一劝你。”

他能在不知缘由的管家跟前儿蒙混过关,焉能瞒得住谢祁?

想到这里,江怀允不可自抑地浮现出些许不自在。

谢祁看在眼里,也不为难他,温声道:“阿允,我们两人如今最是亲密无间不过。在我面前,你不必顾忌太多,有话直言,高兴便笑,没有什么需要遮掩的,我总是希望阿允在我面前能够更自如些。”

对方的声音温和缓慢,好似竭力在打消他的顾虑。

江怀允不知道旁人是如何同心上人相处,可如今对上谢祁温润含笑的眼神,无端生出一种不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会被包容宽恕的感觉。

沉默片刻,江怀允试探着开口:“我要批阅奏折,你……先去膳厅等我?”

谢祁:“……”

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谢祁有苦难言。他勉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点头道:“……可以。”

这语气听着着实有几分咬牙切齿,江怀允估摸着要有下文。

果不其然,下一瞬,谢祁不疾不徐地补充道:“阿允得先给我一点甜头。”

江怀允:“……”

第85章 相许

谢祁从容坐定,嘴角噙着笑,好整以暇地等着江怀允的反应。

饶是江怀允再不通情窍,此刻也对所谓的“甜头”心领神会。他觑着谢祁,不为所动地比了个“送客”的手势。旋即垂下头,执笔批阅奏折,压根儿不给谢祁纠缠的机会。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非常之冷漠。

谢祁:“……”

谢祁长吁短叹,故作无可奈何地离开了书房。

*

周其一案,事实清晰明了,又有周家家仆与骆修文口供佐证,至六月初便有了定论。

礼部尚书周其与梓州冯家有私,多年来伙同梓州刺史徇私相助,颇失公允。冯易春闱舞弊后,周其不思劝诫,反而半路截杀替笔,包庇纵容甚矣。念其捕后坦白主动,减等处罚,流两千里以彰律法严明。

至于梓州刺史徇私,朝廷亦派了钦差前往查探督办。

得到这一消息的时候,谢祁正伸着手等刘太医诊脉。

康安将消息一字不差地复述完,看向认真思索的自家王爷,不由好奇问道:“这些时日王爷陪着摄政王在书房理政,就没听他透露过此案的处置结果?”

“公是公,私是私,焉能混为一谈?”谢祁语气随意,话中的正气凛然令康安不由肃然起敬,顿感惭愧。

谢祁无暇他顾,想到这些时日在书房的种种,在心里颇为遗憾地叹了声气。

自打月前索要“甜头”无果,阿允在他面前是愈发的从容自如。起初还会因为被他注视着而思绪有滞,到如今,就连他坐在旁边看书,阿允都能泰然自若。

愈是如此,他就愈是后悔当时的冲动。

彼时的阿允于情爱上就是一张白纸,单纯得紧。偏偏他一时冲动,为了打消阿允的顾虑,先是告诉他可以自如行事,再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以至于他们朝夕相对至如今,除了月下偕行时的一次牵手,竟没有丝毫的逾矩。

倘若他没有在起初就朝阿允索要甜头,而是徐徐图之,是不是……

“一息五六至*,王爷在想些什么,怎么脉象忽然如此急促?”

刘太医惊诧的声音落在耳畔,一时间,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

谢祁敛回心神,轻咳两声,顶着刘太医和康安好奇探究的视线,镇定开口:“在想摄政王预备如何安排梓州之事,怎么?”

“无妨。”刘太医信以为真地收回视线,语重心长道,“诊脉须得平心静气,王爷且先定一定神,待诊脉之后再议政事也不迟。”

“好。”谢祁颇为受教地点点头。

待脉象平复,刘太医才凝神静气地并指按在他腕上,细细诊过后,道:“王爷且放心,您体内的余毒并无异动。只是近来暑气愈盛,稳妥起见,王爷还是要好生保重身子,切勿大动肝火。至于动武,更是要慎之又慎……”

深知谢祁最不喜听这些老生常谈的絮叨叮嘱,说到后面,刘太医不由悄悄地觑了眼他的神色。

出乎意料的,谢祁脸上并未流露出分毫不耐。他认真听完,点头道:“本王知道了。”

不仅如此,在刘太医收整好药箱准备离开时,还颇为不放心地叮嘱他记得一旬后再来上府诊脉。

刘太医当然满口应下。

为医者最乐见于病人积极配合,一直到离开寝居,刘太医还是满心飘飘然。

他乐呵呵地叹道:“若是王爷以后也能如今天这般乖顺,那该有多好。”

“太医放心,”一旁的康安拍拍他的肩膀,高深莫测道,“只要王爷还在摄政王府里住着,就会一直如今日这般对你言听计从。”

刘太医一脸不解地望过来:“这话从何说起?”

“摄政王对王爷的身体很是挂心,你今日叮嘱的话,王爷原原本本都要反馈给摄政王。”解释完,康安反问道,“不然你以为,王爷为何突然对诊脉一事上了心?”

刘太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顿了顿,拿手肘碰了碰康安,好奇问道:“王爷素来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如今就被摄政王降住了?”

康安在心里权衡了下,贴心地举了个例子给他:“尊夫人有命,你岂敢不从?”

“这焉能相提并论!”刘太医面色一变,吹胡子瞪眼地别过头。

刘太医以为康安故意拿他玩笑,怒气冲冲地往府门口走。他和夫人相濡以沫,情深多年,王爷和摄政王是两个男子,岂能一概而论?这世上哪有两个男子……

想到这里,刘太医倏地顿住脚步,扭头看着康安语无伦次道:“你……王爷他……他们……”

康安语气悠悠道:“就是太医想的那样。”

刘太医举着的手都在发抖。他面色变了几变,猛然往回走。

康安眼疾手快地拦住他:“你干什么?”

“当然是要劝王爷走回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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