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池浅卡了一下。
她脑袋在这一瞬划过好多词语,冒犯,卑劣,甚至还有下流。
可这样的词语怎么能用在时今澜的身上。
明明池浅自认为自己对时今澜没那么多的感情,却无法容忍任何人的玷污,包括自己。
看着池浅的突然停顿,时今澜瞳子里的不悦被另一种情绪压下。
她平静的注视着池浅,看着她上一秒还正义凛然的质问自己,却又突然语塞的模样,微眯起眼瞳,饶有兴致:“我这样什么?”
“这样……”池浅重复着,最后选了个最没有威慑性的词,“无礼。”
这三年里时今澜处置了时承,让所有背叛她的人家破人亡,吞并大大小小的公司。
她听了太多对她愤怒的咒骂,骂她是婊子,骂她不得好死,骂她卑鄙无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诅咒她一个女人踩着男人头顶上位会遭报应……
倒是池浅这个词,她还是头一次听。
明明刚刚獠牙都露出来,怎么到后来还收回去了。
就像是一只夹着尾巴的大型犬类。
就像过去一样。
一想到这里,时今澜便笑了:“你说你这样该怎么报复那些诬陷你的人啊。”
池浅过去一直觉得,时今澜的笑很少是真的。
她的笑总带着狡黠,比起高兴,更像是她用来挑衅跟表达不屑的武器。
可现在她也是在不屑吗?
她眼神里的确是有些对自己这番举动的不屑,却好像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还有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她会被人诬陷,栽赃进监狱吗?
时今澜也会担心人吗?
池浅定定的注视着时今澜的眼睛,恍然中好似有情景在她脑袋里翻涌。
白翳朦胧,沿着时今澜皱起的眉头划在她的视线,耳边的呼吸如风箱,干涩的坠着铅坠。
时今澜她……好像真的曾担心过什么人。
“当当。”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的声音截断了池浅的思绪。
停顿几秒后,管家推开了房门,端正的站在门口:“小姐,池小姐的东西都搬来了。”
池浅听到这话不由得震惊:“时小姐,您这是干什么。”
时今澜面对着池浅的质问,依旧不紧不慢:“我听说你被房东毁约,要求一天之内就要搬出来。我这里的房子怎么样?”
按理说,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池浅是会觉得有点可怕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时今澜着话说的坦然,日光下,池浅看着时今澜一双平静的瞳子幽幽的看着自己,心底没有一丝害怕。
最多只是感觉自己在时今澜面前就像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什么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是因为害怕时今澜而想跑的,而是怕自己卑劣的目的被时今澜看穿才想得跑的。
她要平息时今澜的疯狂,将世界从她手中拿回来。
最后将她推向死亡的结局。
一想到这里,池浅心口就堆起一团无法疏解的闷沉,好似有东西在挣扎乱动,叫她不要这样做。
于是,池浅后退了:“时小姐,你我素不相识,您这样的慷慨我承受不起。”
可也是池浅的这个回答,让她耳边穿过一道激动地电流。
十三的声音时断时续的,非常不清晰的钻进了池浅的耳朵:【滋€€€€宿主滋€€€€是机会滋滋滋】
窗外无风,太阳将炽热的日光无所遮蔽的打在玻璃上。
周遭无事发生,反而衬得十三的这道提醒声十分奇怪。
这是怎么了?
可话说起来,十三安静的时间也太长了。
过了这么久,它居然一直没跟自己说话,它可不是一个憋得住的性格啊。
“你承受得起。”
不等池浅尝试重新跟十三联系上,时今澜的声音就接着她的话响起了。
她倾靠在椅榻的扶手上,身形慵懒,而长腿轻叠,毫无收敛的当着陈管家的面继续搭在池浅腿上:“我想聘请你,做我的私人生活特助。不知道池小姐,意下如何。”
池浅诧异。
她没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给她递来靠近时今澜机会的人是时今澜本人。
时今澜说的这职位听上去很高大上的,可实际上跟池浅当初在海岛做的事没有区别。
所谓的私人生活特助,直白粗俗点讲,就是负责照顾主人起居的佣人,高级佣人。
她一个大学毕业,在大厂工作月入过万的新时代青年,怎么能……
“税后五十万,月薪。”时今澜淡声开口。
“我愿意。”池浅脱口而出,眼神坚定。
她不是喜欢这些钱,她就是想体验生活。
而且刚刚十三不也说了,这是个机会嘛。
任务成功,她可以再次获得大把积分。
任务失败,她也享受了时今澜的钱了。
无论结局怎样,池浅都不亏。
她才不要当白月光。
市侩狡诈,能躺着不坐着。
这才是真正的她。
.
木质的地板将人的脚步声放大,沿着走廊直到尽头,有一扇老式的红木门。
管家在前面拎着池浅的行李箱,池浅在后面跟着,对这个陌生的洋楼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观察。
“池小姐,到了。”管家在门前站定,给池浅推开了门。
池浅还是不好意思享受这样的待遇,想着现在她跟管家太太是一样的人了,也伸手扶了下门,友好的跟她讲:“您就不要客气了,咱们以后都是同事了。”
“池小姐说笑了。”管家对池浅笑了一下,对池浅的话不以为然。
她与池浅之间的依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说着便提着池浅的行李到了房间里。
池浅的手还扶着门,眼睛注视着管家走进房间的背影。
她不太明白管家刚才的笑,还有那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她说自己说笑了,是指自己刚刚说她们是一样的吗?
而仔细想想,她这话好像说得还真有点毛病。
人家是管家太太,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刚入职的小特助,在时今澜家来说,她这职位应该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吧。
这跟项目组组长跟经理说她们是一样的有什么区别!
池浅找到对标的位置,心里顿时惊起一阵冷汗,接着就觉得管家人还挺好的。
自己都这样说了,她都没跟自己生气,也只是笑笑,还尊称自己“池小姐”。
职场上司的好坏决定自己待得舒不舒服。
虽然时今澜难以揣测的,但身为二把手的管家人很不错,也是很好了。
哪里有事事完美呢。
“给您放这里可以吗?”
池浅正在给对自己未来的工作环境打上四星半好评,管家就将她的行李放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可以的。”池浅接着点头。
她没有那么多事情,行李放哪里都行。
“那我走了。”管家微微颔首。
“您慢走。”池浅主动送管家离开,感谢她给自己提了一路行李。
等到管家太太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池浅小心翼翼的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接着她就带着一种激动好奇的心情,偷感十足的打量起自己这个屋子。
不得不感慨时今澜的员工福利真好,这屋子的位置好像是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八角房间。
几个规矩的钝角墙面将房间如扇般打开,比她在系统的房子还大,床在房间正中央,周围放置着各种摆放,精致繁琐,把房间堆得满满的,却又不失条理。
池浅一边后退,一边看向房间一侧墙上砌出的门洞。
里面似乎是间衣帽间,日光从窗户中漏进来,特殊化的玻璃将光柔化,洒落在各种衣服上。
池浅没想到在时今澜家工作,还给提供各式各样的工作服。
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时今澜虽然折磨了不少她的同事,却真是个不错的好老板。
希望以后,她跟时今澜能相处的今天更好,不对,是更和谐一些。
池浅在心里偷偷打算着,身子往后一倒,躺在了床上。
日光里,浮动着腾起的尘埃。
柔软的床垫托起池浅的腰背,将她半个人包裹,像是要将人吞吃进去似的。
尘埃顺着风飘动而起,池浅在其中也嗅到了一股清淡的洁净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