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棣知道自家宝贝弟弟心善,但是没想到给人共情成这样,这沈白舟还没承受上镇定剂的副作用,陆折反而自己害怕了起来。
他心疼地抬手揉了下陆折的后脑勺:“罢了,你想留在这里帮忙就留着吧,但是别逞能,知道么?”
陆折深吸了一口气,驱散了身上的压抑:“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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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人流量大,没多久急诊病房就快要住满了人,安静的病房开始变得嘈杂。
医院担心沈白舟醒来会被这些声音刺激到。
于是,直接给沈白舟安排去了特殊病情的单人急诊病房。
嘉一院出了名的人性化,会给特殊的病人申请医院的补助金,所以搬进单独病房不需要办理任冗杂的费用手续。
陆折留在病房里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只能刷刷手机消遣时间,偶尔靠在床边补个觉。
早上回家睡回笼觉前,他在严棣的早饭里摸了一个小笼包垫肚子,勉强算是吃了口早饭。
现在临近饭点,陆折已经饿得不行。
看着没有醒来迹象的沈白舟,陆折准备去医院附近解决一下午饭。
离开前,因为不放心沈白舟的情况,所以陆折起身后,特地俯下身去确认一下沈白舟有没有醒来的迹象。
搬病房不需要动病人本身,直接移动病床就好。
沈白舟此刻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手心和发丝都挡着他的面容,让人看不真切。
为了放心离开,陆折忍不住伸手去撩开沈白舟垂在脸侧的发丝,动作很轻,也很小心翼翼。
但是陆折没有预料到,自己刚一撩开沈白舟的发丝,沈白舟闭着的眼睫便有了颤动。
陆折几乎第一时间确定了沈白舟是要醒过来,呼吸下意识放轻。
反倒忘了他自己还俯着身,指尖也堪堪停留在沈白舟的耳侧,忘了要收回来。
床上的人慢慢地睁开眼睛,瞳孔失焦略显空洞,像是只本能地醒了身体,灵魂还未来得及跟着苏醒。
然而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阴影,以及耳侧温热的触感,哪怕意识混沌,沈白舟那双黑眸瞬间就凝聚了视线。
犹如被什么恶心的东西靠近,眼睛里被狠厉占据,投向阴影来源处的目光锐利又凉薄。
沈白舟意识回笼,想起了那些人对他的触碰,也想起了那些人给他注入东西后,令他昏睡过去的事情。
他以为又是那些人里的其中一个人要对他做什么,已经做好了要抵抗的准备。
当他目光投到对方身上,对方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人在触碰他,却是他心心念念都想要被对方触碰的人。
怔然间,沈白舟眼睛里的狠厉散得一干二净,眼神清明透彻,微微侧过脸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折。
陆折被沈白舟眼睛里一开始的狠厉吓了一跳,脊背发僵。
就像夜间被一头孤狼紧盯,脖颈随时都有被咬断的可能。
但是下一秒,吓住他的狠厉瞬间就从沈白舟的眼睛里消失了,快得像是刚才他产生的错觉。
陆折放松了脊背,收回手,直起了身。
迎着沈白舟清澈的目光,自己刚才没经过同意就触碰了对方,想着要说点什么打破这抹尴尬的氛围。
陆折轻声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医院为了你的身体着想,给你换了新的病房,安静的环境有没有让你轻松一点?”
陆折自顾自地说着,还去给沈白舟倒了一杯水,拿着水杯,他偏头去看一直沉默的沈白舟。
不看还好,一看他手里的水杯被他狠狠晃了一下,水杯里晃出来的水是温的,但还是把他的手烫到了。
一直烫到他的心尖,心尖止不住地一颤。
沈白舟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陆折,哪怕眼睛干涩,都不肯眨一下,清明透彻的眼底已经布上了红血丝。
不像那些受了委屈的人,眼睛里续满眼泪就会让人知道他很委屈。
沈白舟的眼睛只有红血丝,没有续起一点眼泪,投过来的眼神透着倔强和失意。
明明没有眼泪,偏偏让人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也是这样的眼神,更让人心中酸软和心疼,更加不敢让人就这么直直地对上视线。
陆折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眼神,匆忙移开眼神,把手里的水杯放了下来。
但是沈白舟没有给他躲避的机会。
陆折眼神一移开,沈白舟就伸出了手,扯住了陆折的衣摆,没有扯得很用力,但是却把衣摆捏得很用力。
即便是这样,沈白舟照旧望着陆折,不肯说一句话,紧抿着唇,仿佛要将陆折盯出一个洞来。
最后,还是陆折败下了阵,无奈地抬手遮住了沈白舟的眼睛。
他道:“眼睛会疼的。”
如果这一点疼都忍受不了,沈白舟觉得自己大概会被疼痛折磨得生生晕过去,被折磨得直接疯掉。
这些疼,只会让他更加清醒。
沈白舟没有拿开陆折的手,闭上眼睛,手心贴住陆折的手背,将陆折的手心按到自己的眼睛上,睫羽扫在陆折的手心里。
他下颌线紧绷,呼吸抖得厉害,胸口一点一点地起伏。
陆折察觉到他的情绪,以为他又要出事,拿了床头的按铃就要叫医生。
这时,手心里突如其来的湿润,让他所有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沈白舟:气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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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陪妈妈过节去啦~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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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走
陆折从小到大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是没有见过人哭泣。
小孩会放声大哭博得长辈的心疼,成年人会因为一瞬间为自己的疲惫而啜泣。
但是,没有一个人是和沈白舟一样,哭得无声无息。
就像是深夜里熟睡着人,眼泪悄无声息得从眼角滑落下来,不带一丝情绪波动。
比起放声大哭发泄,这种压抑着的哭泣,更加让人觉得对方被巨大的悲伤席卷。
也更能在别人的内心掀起浪潮。
滚烫的眼泪染湿了陆折的手心,扫过手心的睫羽仿佛根根扎在陆折的心尖,酸疼得让他大脑发闷。
胸口也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怎么都喘不过气。
陆折头一次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一个哭泣的人,巨大的悲伤似乎感染到了他,嗓子逐渐干涩到发疼,消去了他所有的声音。
他无措地站在病床边,抬起那只没有被禁锢的手,举在半空犹豫着,始终不敢放到沈白舟的肩膀上去安抚。
他无法想象一个人,到底遭受了什么,能变得这么悲伤。
但是想到了沈白舟的经历,陆折似乎能理解了这份悲伤。
“沈先生……”
就在陆折扛不住沈白舟的眼泪,尝试着去平复沈白舟情绪的时候,床上的沈白舟有了动静。
沈白舟的呼吸猛地一滞,喉结上下滑动,嘴角顿时溢出鲜血。
陆折想要安抚的话都戛然而止,被那抹溢出的血刺痛了眼睛。
他的手被沈白舟抚开,人也被推得往后踉跄一步。
沈白舟撑着床沿,整个人俯下身,张嘴就把嘴里的血通通都吐了出来,把白瓷地砖染红一片。
血吐出来后,他气息弱下去,手再也撑不住住床沿,上半身往床外倒去。
陆折还未从沈白舟吐血的样子里回过神来,但是人已经本能地去接住沈白舟要倒下去的身体。
顺便按了床头的呼叫铃,然后坐到床边,扶着沈白舟,让他的身体倾靠在他的身上。
陆折单手扶着他,抽了一张纸巾,手有些不稳的去帮沈白舟擦嘴角。
但凡看到有人硬生生在自己面前吐了那么多的血,都会受到不少的惊吓。
陆折确实被吓到了,但是他不是害怕沈白舟吐血的模样,而是被沈白舟的样子吓到了。
怀里的人轻得像一张随风就能飘走的白纸,脸色惨白的毫无血丝,气息也虚弱得仿佛马上就要感知不到。
“医生很快就来了。”不只是手有些颤抖,陆折就连声音都带上了颤意。
沈白舟的模样实在是让他害怕得,感觉下一秒就会咽气。
这抹害怕几乎直达他的心底,蔓延到身体所有的地方,怕沈白舟就这么闭上了眼睛,又好像在怕其他的什么。
陆折怕弄疼了沈白舟,手无措得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后落在沈白舟的后背,抚着他的背顺气。
这时,吐过血的沈白舟似乎回过了气,睫羽一动,黑眸空洞,两条手臂慢慢地圈住了他的腰。
沈白舟的下巴枕在了陆折的肩膀上,青丝蹭过陆折的耳廓。
腰上的手一路往上,贴住陆折的背,然后将陆折按进他微凉的怀里。
陆折所有的动作在一瞬间停住,人像是被下了一道定身咒,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了起来。
和先前猝不及防的抱不一样。
此时的沈白舟像是把所有的力量都倾覆在陆折的身上,完全把陆折当成了某种能让他活下去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