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大燕旧臣里也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眼看着陛下还很满意,先嫡系郑将军一步封了苏青云做从二品的将军,可以说郑铁未回来前,苏青云就是武官里的一把手。
其实论武官官职,远在容州的南珉也不差,人家管着偌大的海军,钢炮也没少拿,只是南珉远在容州,轻易不会回来,在陛下跟前的就剩一个苏青云,含金量肯定不一样。
不过谁也没料到大家都是前朝朝臣出身,苏青云却背叛了组织,跟那些黑熊寨出身的官吏一个样,紧闭大门,连宴会都不参加,只说打仗多年身上旧疾犯了,不能见客。
真要是有旧疾早不犯晚不犯非得他们下的帖子都到苏府了才犯?这不是摆明了敷衍他们吗?
偏偏苏家人也要仰仗苏青云,不敢擅动,眼看着苏青云把从前苏家高攀不起的一些世家帖子拒了,还叫苏家家主沉默了好久。
但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没有几个是真的傻白甜,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所以苏家人都认同苏青云的选择。
苏家好不容易出个金疙瘩,别为了些许小事给搭了进去,大齐又不只有苏青云一个将才,不说远了,皇位上坐着的陛下也是有领兵打仗的本事,甚至听闻在皇宫,陛下每日早起也都照旧拉练,没有懈怠。
再不说远在千里之外的郑铁,还有在北面各州府巡逻的武疆孟梅,都是打仗的好手,朝中做官厉不厉害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不可替代性。
像是世家,就是因为不可替代性,才能嚣张这么几百年,连皇帝都被世家比下去了。
到了大齐,世家成了可替代品,不是马上轰然倒塌,连跟陛下有姻亲关系的秦家不也在京中夹起尾巴做人,秦家子弟照旧被流放起蛮荒之地做官。
之后一两个月,主要忙活苏家军退役的事,不出周肆所料,苏家军大部分到了退役年纪的兵汉都选择拿安置费回老家,愿意留下学认字的人寥寥无几。
不过十几万人不是一口气能放回去的,也分了批次退伍,头一批走的,那可真是抱头痛哭,叫一旁负责的官吏都被吓了一跳。
因为从未见过这么多汉子一块嗷嗷大哭,虽然也能理解他们的感情,但这个场面的确让外来人看的忍俊不禁。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很快这些拿了安置费和路引以及当兵证明的兵汉就踏上了回程的路。
一年多时间,已经足够北面部分官道都铺设水泥,很多家离京城不远的兵汉甚至能坐公用马车回去。
周肆最初还关心过几次有关苏家军退役的事,问有没有闹出乱子,负责的官吏告诉周肆,有苏青云镇场,离开的兵汉都很乖觉,没有闹事的。
如此又过了两个月,周肆就没有心思在苏家军退役上了。
因为绥之发动了。
即便早有准备,周肆也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赶了过去,但还是忍不住紧张和害怕,可以说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情就是大家都只有一条命。
即便在他的时代,生产都是一件会死人的事,更不说在医疗技术和卫生条件更落后的古代,就算他有千般准备,但如果突然发生的危险超过这个时代的能力,他也回天乏术。
所以遇事不慌的周肆,也难得急躁起来,连红秋都安抚不住,本来也是要去鬼门关转一圈的事,说再多好话也的确是图个心理安慰。
“还没出来吗?”周肆站在门口,他过来的时候房间已经关闭了,想进去又怕打扰里面的人,屋里的动静很小,因为要节约力气,他没有听到绥之大喊大叫,但那股隐忍又痛苦的呜咽还是透过门缝让周肆听了个清楚。
周肆有点手脚发软,因为他无能为力。
“生孩子有快有慢,屋里大夫产公都在,绥之一定没事。”红秋接话,她心里也急,孩子也不是说越快出生越好,但生的太慢肯定也不好,偏偏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有干着急。
人参也都早早备好了,就怕绥之生产消耗太多没了力气,好在屋里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终于,苦等一个时辰,产房的门终于打开了,孙哥儿抱着红皮小孩出来。
“恭喜陛下,君后生了个小……”只是孙哥儿话还没说完,陛下就不见踪影,“哥儿。”
“小哥儿好,以后长大了像绥之,我是最喜欢绥之的贴心,可这辈子也没有小哥儿和小姑娘的缘分。”红秋见儿子去了产房,也没多话,只把孩子抱过来。
刚出生的孩子红红的,模样算不上太好看,但已经是红秋见过刚出生孩子里最好看的一个,瞧着小娃娃闭着眼睛,红秋熟稔的抱着孩子到亲家跟前。
两个人都是养过孩子的,自然知道怎么哄孩子,不过两个新手父亲阿耶估计还有的学,但这会儿她们是不能去打扰夫夫俩说话。
第265章
产房里是萦绕不散的血腥气,孙哥儿把孩子抱出去,屋里留下的产公正在为君后处理其他琐事。
例如将生产弄脏的床铺重新换了,再给君后喂一些汤水进去,一个时辰对生孩子来说当真算不上长,有那难产的娘子郎君,三天三夜才产子也是有的。
只是时间太长,肚子里的胎儿也多半活不成,憋死在肚子里了。
可也不是说一个时辰生下孩子就很省力,即便是只有一刻钟也能叫娘子郎君精疲力尽,像小殿下,在肚子里养的小,又有人参备着,过程无惊无险,换成平民百姓家,说不得就有死了的。
“陛下怎么进来了,产房污秽,不是”
“绥之怎么样?”周肆打断产公的话,目光落在床上睡着了的绥之身上。
“君后安好,只是刚刚耗力太多,这会昏睡过去了。”产公也是会察言观色的,他方才不过是以为陛下不知道产房规矩,提了一嘴,没想到直接被打断,便不敢再说什么,到底民间传言是真,陛下当真是把君后放在心尖尖上。
“嗯,收拾好了,你们就先退下吧。”周肆走到绥之跟前,自他们认识,他只见过一次绥之生病,但模样远没有今日虚弱。
走到床前,周肆接过空青手中的汗巾,替绥之轻轻擦拭额头上的冷汗,许是睡得不安稳,即便是这么轻的动作,绥之也醒过来了。
“周肆。”一睁眼看到自己夫君在床边,不说开心是假的,但现在他没什么气力,连叫周肆的名字都很小声。
“累了就先休息,我会一直在这儿陪你,别怕。”周肆替人掩了掩被子,又握住绥之冰凉的手。
“孩子呢?”他只记得产公说孩子出来了,便放心似的闭上了眼睛,都还没亲眼见过孩子呢。
“刚刚被孙哥儿抱出去给娘和阿耶看了,这会应该在外面。”周肆说着给了空青一个眼神,空青心领神会的走出去,“是个小哥儿,不过刚出生皮肤红红的,不太好看。”
“哪有孩子一出生就嫌弃人不好看的。”秦绥之轻笑,阿耶告诉他,他小时候刚出生也是红皮小孩,过几天褪了色就好看了。
“就事论事,不是嫌弃他。”周肆虽然是个颜控,但还不至于因为他人生的不好看就厌恶,更何况小周岁还是绥之费了这么大劲生出来的,真要是不好看,也有他一半责任。
“陛下,君后,小殿下抱过来了。”空青抱着孩子进来,特意放低了一些给躺在床上的公子看。
“的确有些丑。”皮肤红红的,也有些皱巴巴的,阿耶原来没有夸大其词,很难想象几天后孩子会长漂亮。
“是吧,不过娘说我出生的时候也不大好看,咱们的小孩应该不会太难看。”他和绥之的相貌都是出挑的,虽然现在小孩还皱巴巴的,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但光是看小鼻子小脸蛋,也能看出不是丑模样。
“嗯。”秦绥之说这话又迟缓似的眨着眼睛,看起来是困了。
“睡吧,孩子有奶娘照顾。”周肆轻哄人,想来绥之出生到现在,吃的最大的苦头就是生小周岁了。
这回秦绥之没来得及回应,便闭上了眼睛,但手却是牢牢握住周肆的手不肯放开。
“陛下,小殿下我先抱回去了。”空青虽然之前也做过抱小孩的训练,但是真抱着刚出生像是没有骨头的小殿下,也有些怕,还好小殿下很乖,除了刚出生哭了一小会儿,就安静的睡着了。
“嗯,你们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一会。”周肆遣散了人离开,很快寝殿就只剩周肆和秦绥之二人。
……
君后生下小殿下没多久,消息就已经传到京中各个高层手里。
“是个哥儿,也是秦家没有运道,还道几年有个孩子会是皇子呢。”有世家听闻小殿下的性别,嗤之以鼻。
虽然大齐允许女子和哥儿入朝为官,但没听说哪个皇帝是女子和哥儿坐的,若是第一个孩子不是儿郎,等下一个孩子出来,说不准中间就有什么变故发生。
“咱们陛下一向喜欢干惊世骇俗的事,若是当真有意将皇位传给小殿下,难不成咱们还能反对吗?”有人不清醒,有人很清醒,他们可是看透大齐这位陛下的随性,明明是掌权者,却毫不吝啬的把权力分散出去。
反对自然是没办法反对的,别看陛下行事不如燕帝严苛,那是没惹到陛下的跟前,但凡陛下当真有意把皇位传给小殿下,有人敢蹦跶出来反对,依照陛下说一不二的性格,可能直接叫人一家子后半生都不得安宁。
他们这位陛下手段一向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惊人。
“继承人上你我都没资格插嘴,若是想下一任皇帝还是男子来做,唯一能够指望的只有君后。”
土生土长的大燕男子自大齐建国后,被剥削的权利实在是太多,若是下一任皇帝还是个哥儿,怕是根本没有他们立足的余地。
“指望秦公子?你也不看看咱们陛下对君后的态度,要我说不如胆子大些,送一二容貌姣好的姑娘哥儿到陛下床上,不必给名分,能够生下孩子就寄养在君后名下,人到时候偷偷处理了就是。”
“办法倒是个办法,但你怎么把姑娘哥儿送到陛下床上,往朝还能借由太后以孝道压制,但大齐,太上皇和太皇太后都不在京中久留,咱们根本没有掣肘陛下的余地。”
别看大燕旧臣嘴上说着忠君爱国,但私底下没少和皇帝争权夺利,看似皇帝九五之尊,实则也逃不过皇帝和臣子争权夺利,主强仆弱,主弱仆强一向是对立关系。
“难不成咱们只能束手旁观。”
“不然呢,你还指望咱们靠手里这点权利撼动陛下的意思吗?别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弄个家破人亡。”
大燕旧臣的聚会不欢而散,而相比起旧臣之前的暗潮汹涌,黑熊寨的官吏和民间更多的是高兴小殿下的到来。
毕竟陛下与君后成亲多年无子,虽然明面上大家都不敢议论,难保私下不嘀咕会不会是陛下和君后生不出孩子。
一旦有这个猜测,矛头肯定直指君后,但要是君后有问题,陛下竟然没有另娶,又惹人怀疑其实是陛下身体不行,所以只娶君后掩人耳目。
猜来猜去,民间各种小道消息的流通,直到陛下登基,传出君后有孕的消息,才算是平息了流言,别看只是个哥儿,但也是证明陛下和君后两人并未出问题。
民间各种绯色流言一时间消失大半,让一直在这上面头疼的徐小六因祸得福,百姓议论皇帝自然是不被允许的,但风言风语很难追根溯源,每每有新流言出来,徐小六顶多是抓住几个浮在表面上的传播者,真正的流言制造者却还逍遥法外。
“小殿下出生,咱们是不是要准备礼物。”情报队的汉子询问徐小六。
“礼物肯定要准备,但大家伙也别太破费,陛下一向是不喜欢太奢华的礼物,给小殿下的一定要安全实用。”
“徐头儿,你打算送小殿下什么?”钱大家伙不缺,但东西送什么的确没有头绪。
“怎么?想先打听出来跟着准备?”徐小六似笑非笑的看着手下,一个个懒鬼,连送小殿下东西都不想动脑筋。
“害,这不是咱们情报队大部分都是打光棍嘛,唯有头儿你娶了媳妇,孩子也几岁了,有经验。”他们这群糙汉子,平日能够把自己收拾妥当都了不得了,哪里能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没当爹,连小娃娃最喜欢玩什么玩具都不知道。
“小孩跟小孩又不一样,实在想不出来,去打个银镯子不就是了。”按照情报队的工钱,金镯子送出去都不心疼,但要是都送金镯子,陛下肯定不乐意收,且送多了小殿下也戴不过来,到时候还不是只能压箱底。
“银镯子,那玩意用久了不是要发黑,还不如金镯子呢,再说咱们情报队这么多兄弟,都送镯子,陛下保管全给咱们退回来。”
“小孩用的饰品这么多,我就举个镯子的例子,你就只想到镯子吗?”徐小六恨自己手下都是一群榆木脑袋,平日做事的时候倒是机灵的很,怎么遇上这种事一个个都跟那算盘珠一样,打一下动一下。
“那还有什么?”问话汉子一脸憨笑的挠头,对付徐头儿这样的,就得脸皮厚。
“项圈、长命锁、虎头帽,小孩能用上的东西这么多,你去店里打听打听也知道可以送什么。”徐小六也是怕了手里的滚刀肉,不得已给人多说了说。
“还是头儿你聪明,到底是有孩子,有经验,我这就去问问。”那汉子给徐小六竖了个大拇指过后,匆匆离开,估摸着是去跟其他人通气,想着到时候大家伙都准备不一样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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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满月和百日宴基本都是操办一个,若是有钱两个都操办也可以,陛下是准备操办一个,还是两个。”
小殿下出生没多久,黄娘子已经上心满月的事,小殿下可是陛下和君后第一个孩子,如何隆重都不为过。
“一个,办满月,百日宴可能刚好撞上迁都。”迁都的日子已经定下,就在八月二十一,小周岁的百日刚好和迁都时间撞了,大办只能选满月。
“是。”其实民间办百日的比办满月的要多一些,因为小孩子满月身体必然还很脆弱,比不上百日。
若是办满月,把小孩子抱到外面,尤其是寒冬腊月是很容易得风寒没了的,所以满月酒多是有钱人家才办,且不一定会让孩子在酒席上露面。
听闻小殿下身体很健壮,才不过几日已经变的白白胖胖,像是年画里的送财童子一样招人喜欢,满月的时候又不是冬日,倒也不怕惹了风寒。
不过满月酒的请帖就需要细细斟酌,因为陛下的意思并非是要办很正式的宴会,不会跟苏青云回来那日的一样宴请所有臣子,多半还是私下送礼吃席。
周肆见着黄娘子若有所思的出门,知道人大抵是烦扰名单,其实按他的意思,满月酒也当个家宴招呼就算了,奈何他的臣子们不这么认为。
远在西姜的郑铁、北邙的秦襄、南境的君凯之邢堂明南珉都写信过来,说是要给小周岁送礼,若是满月酒只办成家宴,又有些辜负他们的心意,还是得大操大办一回。
这事主要还是他娘、阿耶和黄娘子忙活,绥之刚生完孩子,气血空虚,要将养一段时日,他虽然把政务搬到寝卧处理,可以陪着绥之,但不代表他很空闲,因为绥之那一份活,或多或少也都是他在帮忙处理。
绥之统管律法,虽然已经不必事事亲为,但也不可能说一点事都不做,不然这个岗位也就没有意义了,因为生产的缘故,绥之手头的大部分活都被分摊给下属,还有些必须过手的就全交给周肆处理。
忙活一上午,总算是能歇口气的周肆走到床边,瞧着绥之抱着小周岁在逗孩子玩,也忍不住在一大一小的脸上捏了捏。
小孩子皮肤嫩,褪了红过后更是白的发光,明明周肆已经捏的很小心了,但因为手上有茧子,还是留了一点红彤彤的印记。
要不是小周岁很乖,这会就要被父亲欺负的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