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一听顿时笑开了花,果然豆腐这种东西,无论什么时代都会受人欢迎的。
给两个孩子盛了些豆腐汤,他俩才吃出香来,特别是凉拌的小葱豆腐,几乎都让两个孩子吃光了。
陆遥也盛了碗豆腐汤,边吃边道:“这豆腐是拿豆子做的,得把豆子先磨成浆,才能做出豆腐块,我想着让您帮我凿一个石磨,以后做卖豆腐营生,您觉得能成吗?”
“你从哪学的这法子?”陆广生惊讶的打量着儿子,以前没发现他还有这两下子。
“咳,这豆腐的做法,是镇上那个人教我的,他也是从古籍上学来的……”这个理由陆遥想了很久,反正他这么说陆父肯定不能去求证。
陆父听明白了,立马制止道:“别说了,这豆腐卖肯定能卖出去,就是凿石磨是个费事的活计,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凿好,你要是不着急,明日我去山上寻两块好石,给你凿两个磨盘送过来。”
“谢谢爹!对了,不用凿太大的。”陆遥拿手比划了一下,“大概两尺见方就可以,太大的我也推不动。”
陆广生点头应下,一碗豆腐汤喝完,擦了擦胡子上的菜叶,起身去了外面。
既然来了就没有白跑一趟的道理,他顺手把院子里那个简陋的鸡窝拆了,重新订了个鸡舍。
新鸡舍还装上了顶子,以后刮风下雨天就不用把小鸡挪屋里了。
修完鸡舍陆父问旁边看热闹的两个孩子:“屋里漏雨吗?”
赵小年点头,“漏的,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老爷子又是一声不吭踩着梯子上了房,把腐烂了的茅草换上新的,一直忙到晌午才离开。
陆遥留他吃午饭,老爷子拒绝了,只管他要了一块豆腐带回去吃。
陆遥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陆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疼爱他的父母,居然为个蛤蟆精想不开,真是想不通。
*
陆父刚走没多久天色就阴了下来,乌云慢慢堆积在头顶,随着天边划过一道道闪电,雷声滚滚而来。
陆遥赶紧把晾在外面的麻布收回去,两个孩子帮忙把干柴抱进屋,不然被雨浇湿了晚上没法生火做饭。
柴还没抱完,雨点就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快进屋,不用抱了,这些够用了。”
两个孩子噔噔噔跑进屋里,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身上的衣服就湿透了。
陆遥怕他们着凉,赶紧找出干衣服让两人换上。
这场雨下的真是时候,刚巧陆父把房顶修好,虽然还有漏雨的地方,但比之前强多了。
大雨从午后一直下到傍晚,停了一小会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看天色没准还得下上半宿。
吃完晚饭,三人躺在炕上听着嘈杂的雨声全无困意。
赵小年说:“嫂子,你再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什么都行,只要是你讲的,我们都爱听!”
陆遥笑了一声道:“那就给你们讲个猴子取经的故事。”
西游记这个故事上辈子几乎人人耳熟能详,虽然陆遥记不住八十一难具体都是什么难,但重要的剧情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他轻声讲起来,温润的声线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快把两个孩子哄睡着了。
陆遥也有点困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这一宿雨没停过,到后半夜竟然越下越大,天好像被撕破一条口子似的,大雨倾盆而下。
陆遥披上衣服坐起来,想要下地去解手,结果发现屋里居然进了水,草鞋都飘起来了。
“小年,小豆快起来!”
赵小年揉着眼睛坐起来。“怎么了嫂子。”
“快叫醒小豆,屋里进水了。”
赵家这房子是泥土做的,年久失修房屋主体早就有问题,如今下这么大的雨,陆遥怕房子被雨淋塌了。
很快赵小豆和赵小年都穿上衣服起来了,陆遥把箱笼里的旧衣和铜子拿出来,放进瓦罐里递给赵小年,又拿蓑衣给两个孩子披上,“你抱着这个瓦罐,带着弟弟先出去,看看隔壁田二嫂子他们醒了吗?”
“嫂子你不走吗?”
“我去装点粮再走。”
“那院子里的小鸡怎么办?”
“不用管它们,听话赶紧出去。”人都快活不了了,谁还在乎那几只小鸡仔。
陆遥把两个孩子推出去,自己把麻布打成包袱,将米缸里的黍米一斗一斗的盛进包裹里。
突然头上传来木头不堪重负的“咔咔”声,陆遥手一抖,不敢再继续盛了,系上包裹转身就往外跑。
他前脚刚跑到门口,后脚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卧室的房顶子塌了!
第十六章
一夜不能入眠的还有赵北川,听着哗哗的雨声,躺在木板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这场雨从午后一直下到了深夜,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房子漏不漏雨,小年小豆冷不冷,还有那个陆小郎……
“咳,咳咳咳,大川还没睡呢?”睡在旁边的陆光咳嗽醒了。
“睡不着,雨下的太大了,担心家里。”
陆光起身去了趟茅房,回来时脚上的草鞋都湿透了。
“好家伙,外面的雨水得有半尺高了,明天不知道能不能歇工。”
赵北川腾的坐起来,走到门口看了看,雨水都快进屋里了。
他们住的这地方是军营旧所,平州王杨献收复失地时带军营迁去了北边,这里便空闲下来供给徭役的百姓暂住。
军营这边的地势比其他地方要稍高一些,这里都积了这么深的水,那其他地方的雨水肯定会更多!
赵北川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大伙都睡不着了,坐起来商量。
“要不明日一早,咱们去跟官吏说说情,让咱们回去一趟?”
“能行吗?这么多人呢。”让谁留下谁都不愿意,全都回去活谁干?
“我家那土墙去年冬天就裂了条缝,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这场雨。”
赵北川一听,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家的房子也破败了,万一被雨淋塌……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雨水渐渐小了一些,但黑云依旧笼罩在头顶,看起来还得下一场大的。
大伙赶紧披好斗笠去找管事的小吏求情。
“大人求您通融通融,小的家中还有年迈的老母亲,万一房子塌了可怎么办呐?”
“是啊,我家里媳妇还怀着身孕,心里实在不放心。”
吏官住的门口早已围了一群人,这些人比赵北川他们来的还早。
“上面没有命令我也没办法放你们归家,赶紧回去吧。”
“大人!求求您了!”有人已经跪下磕头。
小吏满脸为难道:“我说的不算,你们求我也没用,我家中还不知怎么样呢。”
他也有妻儿老小,家里的房子同样破旧,心里早就担忧的不行。虽说身上有个屁大点的官职,看着威风实则赚的钱勉强够糊口罢了,谁比谁的日子好过?
大家站在雨里瑟瑟发抖,眼看着雷声渐起,大雨又要倾盆而至,不少人都绝望的哭出声。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秋水镇徭役官何在?”
“小的在这里。”小吏连忙迎了出来。
马上的人穿着油衣,头戴斗笠,手里拿着令牌道:“县官有令,近日雨水成灾,百姓难安寝食,良田恐遭损害,特下令免除各镇徭役,百姓自行归家修建房屋,保护田地,以防秋收绝产!”
周围的人一听,激动的跪地叩首:“县爷仁义!县爷高义!”
“行了,你们快收拾东西准备归家吧!”马上人没耽搁,他还要去其他几个镇传令。
赵北川撒腿就往回跑,他昨晚就把行李收拾好了,想着今日如果吏官不放行就拿钱赎徭。
官府有规定,一个人头花三贯钱就可以免徭,但老百姓哪舍得花这钱,他们攒几年也未必能攒下三贯钱,没想到官家免除了徭役,倒是给他省下了一大笔钱。
大伙不敢耽搁,接到消息全都急匆匆的往回赶路,山路湿滑泥泞很难走,路上不少人摔了跤,但只要没摔断腿爬起来继续走。
赵北川个子高腿长,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不一会就把同村的人落下很大一截。
这条山路三十多里,平日晴朗的天气最少也得走上两个时辰,今天他愣是小跑着一个多时辰就到了村子外。
站在远处的山坡上,他一眼就看见自家的房子,原本平整的茅草的房顶暗了一块,仔细一看那里竟然是个黑漆漆的洞!
赵北川脚下踉跄一下差点跌倒,他家的房子塌了!
顾不得太多,他飞奔着朝家里跑,心里期盼着孩子们没事,肯定没事的……
一炷香的时间,赵北川站在了自家大门外,看着已经完全倒塌的卧房,他颤抖着声音喊,“小年啊!豆子!”
可惜无人回应,赵北川突然想起他娘去世时也是这样一个大雨天,雨水混着血水发出令人作呕的腥味。
他看着娘亲渐渐灰败的脸,第一次感觉到恐惧,就如同现在这般,恐惧的让他浑身发抖。
一步一步走到倒塌的卧房边,“豆子,小年,哥哥回来……你们在哪啊?”回应他的依旧只有轰隆隆的雷声。
就在他绝望之际,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赵北川?你怎么回来了?”
陆遥是回来安置小鸡的,昨晚房子塌了他把小豆和小年送到隔壁田二嫂子家,这会雨下的小一点,陆遥才想起自己养的那几只小鸡,水积了这么深,也不知道还活没活着。
赵北川一个健步冲过来,赤红着眼抓住陆遥的胳膊,“小年和小豆呢?他们有没有受伤?”
“他们在隔壁呢,没受伤就是有点着凉了。”
什么叫绝处逢生的感觉,这一刻赵北川觉得陆遥身上仿佛发着光。
他伸手把自己头上的斗笠摘下来,扣在陆遥的头上,“我先去看看他们!”
陆遥看着他飞奔的背影,用手扶正头上的斗笠,这人还没说怎么突然回来了呢。
算了不管那些,先看看小鸡还活着吗。鸡舍是陆父新做的,分了上下两层,上面搭了几个板子等鸡大一点可以飞到上面休息。
陆遥打开鸡舍门,几只小鸡蹲在上面那层木板上,颤颤巍巍的靠在一起,居然一只都没死!
看着木板离水还有一段距离,陆遥便没往外抓,“鸡坚强们,你们在这里多撑一会,外面哪都是水,等雨停了咱们在换地方。”说完又把鸡舍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