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次,正好村里人都在,彦洲准备动动嘴皮子,省去一点未来可能会发生的麻烦。
“敖泰,你再这样说,我们连朋友都不用做了。”彦洲眸光微闪,因为周围有不少长辈在,开始打感情牌,“你我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感情,你一直哄骗敖叔和熬婶,觉得我一定不会忤逆你的意思,把我视作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私有物,甚至不如一条狗。我确实是个老实人,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的,好在没长歪了,懂得人情世故,也懂得尊重人的道理。”
一句百家饭,让不少村里人都开始在心里偏向彦洲了。
也确实如此,彦洲在村子里是人人都不得不夸一句的老实孩子,而敖泰娇纵任性,名声没有彦洲好。如果彦洲和敖泰吵起来,众人心里还是更愿意站在彦洲的角度上做出评价。
彦洲的一番话让敖泰瞪大了眼。
那种不可控的感觉又来了,就像上次被彦洲拒绝一样。
然而彦洲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道:“我们一直是朋友,你若是喜欢我,真的说了,我也不会骗你,本来已经拒绝过很多次了,是你固执地认为我不应该拒绝你,才三番五次侮辱人。”
顿了顿,彦洲握紧夏稚的手,掷地有声道:“我是老实,我喜欢的人也无辜,我们不应该被你这么欺负。”
第103章
村子里的老实人彦洲生气了。
不管是比他年长的,还是跟他同龄的,从未见过他生气,也因此有人在背后嘲笑他是个呆子,好欺负。
可是真当他反击的时候,所有人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是可怜的。
敖泰是他们同龄人中出了名的不好相处,有些事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平日碍于表面和谐,从未说过什么,而现在其中一个当时人都摊牌了,他们也没必要再装模作样,刹那间,各种针对敖泰的窃窃私语响起。
“我说敖泰是有点过分,不管以前怎么的,那大洲都真金白银的‘娶’来媳妇了,还纠结那么多干什么。”
“就是啊,同是一个村的,还不让人家两人出现在他面前,他是谁哟?”
“老敖什么都好,就养出这不讲理的孩子,算是臭了敖家的名声。”
……
许是周围的指责声开始针对敖家,敖父脸色难看极了,在彦洲说完之后,不等自己儿子说话,就直接冲上来,啪得一声,狠狠地给了敖泰一嘴巴。
“逆子!”敖父在敖母的尖叫声中破口大骂:“我辛辛苦苦种地养家,算是把你养废了!你给我回家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敖泰本来有一肚子的话应对难得硬气起来的彦洲,正如其他人心里所想的那样,他和彦洲一起长大,当然知道怎么拿捏对方,可自己父亲突然冒出来,二话不说打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也宣告这次的争执,他以惨败收场。
敖泰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撂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转身跑开。
他的母亲也红着眼睛追过去,而敖父则是看着他们的背影叹息,他不能离开,毕竟还没开大会,只是留他自己在这,少不了看村里人的眼色,他还得陪着笑。
“大洲,小泰他没坏心思,就是被你叔我宠坏了,你别在意……”
他第一个给彦洲道歉,而彦洲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接他的话。
敖叔叹口气,心想这孩子终究还是在意了。
这场闹剧很快就结束了。
不仅是因为其中一个当时人跑路,更因为一直没出现的村长出来了。
村长姓龙,在家排行老三,上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所以大家都叫他龙三。他家本来不是蒲兰村的,从他父亲那一辈开始才搬过来,在这里安家之后,最后守在这里的,就剩下他自己了,他的姐妹早年嫁出这个村子,哥哥也外出打工,后来不知怎么的,连个信儿都没有,就失踪了。
龙三守着老宅,还在蒲兰村娶媳妇,娶的媳妇姓马,就是马春花,两人自由恋爱,夫妻感情很好,而且独有一番生活见解,村里人羡慕他们,还开玩笑说他们是龙和马凑在一起,就是什么龙马精神。
两人是结婚后,龙三才得到提拔,当上蒲兰村的村长。
而他当上没多久,村里就出了一件大事……这件事,村民们闭口不谈,仿佛前尘往事,没有谈起的必要,可想起时,仍然惶惶不安。
马春花见龙三过来了,就迎上去,还没说话,就见丈夫摆了摆手,神情疲惫道:“什么也别说了,我抓紧开会。”
马春花张了张嘴,最后只是点点头,便让开了路。
村长召开了一个全村性质的紧急会议,他没有兜圈子,单刀直入地说明:村里死人了。
死了的那个人,就是萧老七。
萧老七本名叫萧礼,排行老七,因为他平时偷鸡摸狗的,是村子里有名的混子,大家都觉得‘礼’这个字不适合他,就直接叫他萧老七,久而久之,好像没人再记得他原来的名字了。
听到萧老七死了,村子里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同,有些是事不关己、有些脸色凝重、还有的则是幸灾乐祸,只是不敢表现出来。
“萧老七死的惨。”村长叹息道:“他前几天刚死了媳妇,大家都知道吧?”
话落,人群中有几个年长的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村长继续道:“我劝他早点再成家,他没当回事,昨晚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人就没了。”
龙三没敢往细了说。
天知道他和媳妇过去的时候,刚进萧老七家,就看见那大灶台上的锅冒着热气,一股奇怪的炸肉味令人作呕,而萧老七就靠在灶台旁边放木头的地上,浑身上下,就脖子以上还有肉,身体几乎给掏空了,剩一具鲜血淋漓挂着肉渣的骨架。
马春花当场就吐了出来,龙三也受不住,转身跟着一起吐。
胃里难受的同时,龙三也明白,蒲兰村的诅咒,从未消失。
“叫大家来,是想把村里的规矩重新定一遍。”思及至此,村长也顾不上其他,开始麻木地念起规矩:“第一点:每一个单身的人在二十八岁之前,必须结婚;第二点:后山和密林不可随意进入;第三点:不可饲养牲畜;第四点……”
夏稚躲在彦洲身后,他们两人都在人群之外,但是这些规矩仍然一个字不差地传进他的耳中。
太怪了……
这就是夏稚的第一想法。
虽说封建迷信要不得,但如果是比较落后的村子,思想顽固也能理解,可这二十八岁之前必须结婚这一点,真的太强硬了,而且这竟然是蒲兰村里的第一条规矩!
第二点,后山和密林这两处地方,显然就是这局游戏中充满着危险的未知地带,村里不让去,但也不排除去了能得到更多有效线索的可能性。
至于死样牲畜,在一个村子里不让养牛羊猪这些牲畜……不奇怪吗?
后面的几条,也是不能细琢磨,越想越诡异,夏稚就努力记,想着回去之后慢慢研究。
这场大会,就是以村长龙三宣读规矩为结束,等他说完这些规矩,大会竟然就算开完了。
没有人理会那个死去的萧老七,村长也没说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夏稚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彦洲,又越过人群,看了一眼跟村长交谈的马春花。
要不是她早上来了一趟,跟彦洲说了那些,萧老七的死法他是怎么也猜不到的。
不过……马春花又为什么要告诉彦洲这些呢?
看村长的意思,明显是瞒着村里人的。
不过夏稚也没错过就一些村民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恐,可见就算村长没明说,他们也能想到发生了什么……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在案发现场,二就是他们经历过,或者习以为常。
散了会,众人一一散去,行色匆匆,也没有要在一起交谈的想法。
彦洲倒是没急着走,而是带着夏稚直接朝村长夫妻走去。
“叔。”彦洲走过去,直接开口道:“我不去劝敖泰了,刚闹了不愉快,这几天我和夏夏还是躲着他走吧。”
龙三也听说了开会前的那场小闹剧,闻言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大洲啊,按理说,那敖泰这么过分,再让你去劝说是有点不合情理。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你的枕边人有了着落,他还没有,你看看……”
“我不去了。”彦洲态度坚持,“是好是坏,看他自己的造化吧。他要是一直闹,我也没办法。”
龙三:“这人命关天的事……”
话音未落,就被一旁的马春花打断:“孩子们的你少掺和,大洲不愿意就不去,敖泰那孩子太任性了,大洲去了无非就是再听一顿冷嘲热讽,凭什么?你也别管了。”
马春花的态度不算好,说话时也皱着眉,看起来很不好相处似的,尤其她说话还带着命令的感觉,夏稚在一旁听着,感觉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好像也不算特别好……
可村里人都说他们夫妻感情深,连孩子都可以不要,日子过的仍然红火呢。
压下心中的疑惑,夏稚继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听他们说话。
龙三还想劝,不过终究还是听了自己媳妇的话,妥协了:“那好吧,你和夏夏的婚礼准备什么时候办?”
夏稚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村长龙三。
这怎么就突然谈到他结婚了!
这也是龙三第一次看彦洲买回来的城里小孩,白白净净的,那叫一个漂亮,就是胆子有点小,像只兔子,躲在彦洲身后,不说话也不跑,看着像把彦洲当成唯一的依靠。
这样也挺好的,虽说来到村里的途径不光彩,但好在没闹腾,跟彦洲相处的也不错。
想到这里,龙三忍不住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继续说:“你比敖泰还大几天呢,没记错的话下周二就是你生日了吧?要不然,你看看周一就结婚?”
夏稚懵了,他出门还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挂历,今天已经是周日了!
这么急着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不知道怎么反驳的情况下,夏稚下意识抓紧彦洲的手。
下一秒,他就听见彦洲回答:“叔,我不准备大办了,明天我和夏夏去社区一趟,办了证就回来。”
夏稚:?!
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想娶我!
感觉握着自己的手动了动,夏稚心头冒出来的那点不满逐渐被安抚。
“那也行。”村长闻言,又是一声叹息,“出了这事,确实也不太好大办,只能委屈你们了。”
“嗯。”彦洲只是点了点头,顺着村长的话应了一声,便告辞。
这期间,他和马春花没有交流,甚至连个眼神都没对上。
这也有点奇怪……
夏稚的视线自认为很隐蔽的在马春花和彦洲之间转了转,等两人离开小广场,走上回家的路,彦洲抬起手,轻轻敲了敲夏稚那光洁的额头。
“胡思乱想些什么。”彦洲笑起来的时候也抿着唇,“我和马婶没关系。”
夏稚:“……我也没说有关系呀。”
被抓包后的夏稚感到一阵窘迫,别开头不敢看彦洲。
不过很快他又理直气壮起来,见周围没人,追着彦洲问:“你、你刚刚怎么跟村长说那样的话?”
彦洲挑眉,明知故问:“我说了什么?”
夏稚气鼓鼓的,“你说,你要跟我结婚……”
彦洲:“是啊,我要跟你结婚。”
说完,不等夏稚有反应,彦洲只是看着他涨红的脸,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是一道很沉的、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声音,传进夏稚的耳朵里,震起酥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