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外屋的门口打了个照面,夏稚一脸茫然,彦洲神情急切。
无声对视两秒,彦洲率先开口:“抱歉,出去办了点事,算着你该醒了,就匆忙赶回来。”
夏稚啊了一声,手一松,剪刀掉在地上。
夏稚:“……”
彦洲:“……”
“我就是……想去找你。”连忙把剪刀捡起来,夏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道:“但我有点害怕,所以就想找点东西防身。”
以他的人设,害怕村子里的人应该没问题吧?
彦洲果然没有怀疑,甚至觉得夏稚这样做一点问题都没有,“嗯,等有机会,我给你准备一些防身的用具。刀这些容易伤到你。”
夏稚无比感动——这人也太好了吧!
“所以你去哪了?”跟着彦洲走进里屋,夏稚忍不住好奇询问:“你之前说会午睡,我醒来之后看见炕上也没有别的被褥了,你没睡吧?”
“睡了。”彦洲说:“只睡了一会就起来了,见你还在睡,就收拾被子放回柜里。”
“啊,那你睡的时间也太短了,而且这么热的天气,你跑出去干嘛啊?”
“买了点东西,一会有人会送过来。”彦洲用湿毛巾擦胳膊上的汗,说着侧头看向夏稚,见他一脸茫然,眼底浮现些许笑意,出声解释:“托人去镇上的集市买了腌好的肉,今晚我们吃烤肉。”
就这?!
夏稚睁大眼,不可置信:“……这么热的天,你为了托人买烤肉就出去了一趟?!”
彦洲诚恳点头:“嗯,村子里没有卖肉的,想吃新鲜的肉,就得托人去买,给一趟跑腿费就行。”
夏稚刚想说他傻乎乎的,却在听到一句话时,瞬间被牵住注意力。
“村子里没有卖肉的?可是我看家家户户都有肉吃啊。”中午那三位女士给丈夫送的盒饭里面都带肉,有的是炒猪肉片,有的是炖鸡肉……
而且按理说,家家户户饲养牲畜,不会缺肉吃。
哦,不是简单的不缺肉吃,想吃肉的话还应该更方便呢!
“嗯,村子里禁止饲养牲畜。”彦洲轻描淡写地撂下一句威力堪比炸丨弹的话来。
夏稚本想追问,但转念一想,这应该又是村里的一条规矩……
只是这条规矩今早并没有被村长宣读过。
目光落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夏稚唉了一声,说:“怪不得你的院子里光秃秃的呢,别人家的院子里还种菜,你这里什么也没有。”
彦洲:“种菜的话,我有地,不用在院子里种。”
夏稚:“……好吧。”
有地的人了不起!
大约下午三点半的时候,在村子里相对来说比较偏僻的彦洲家迎来了一个人,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人,他骑着三轮车,三轮车里有好几个塑料袋,封口都绑的紧紧的。
他刚到门口,就扬声喊彦洲的名字,嗓门可大了。
“彦洲,快出来,你要的肉我买来了,你自己拎回去!”
夏稚跟在彦洲后面,一起来到门口,见男人从车里搬出一台秤,然后挑出两个袋子放上去,一边称重一边给彦洲看,“一点都不缺斤少两。”
彦洲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五块钱给他,道:“跑腿费。”
男人自然地接下,目光掠过夏稚时,浓眉一挑,再看彦洲,不吝啬地夸奖道:“长的真挺不错,我媳妇今天回家了还夸嫂子呢。”
被称作‘嫂子’的夏稚:……
你可住嘴吧!
彦洲黑眸沉沉,落在他身上,警告意味十足,男人见状立刻骑上车,道:“我走了我走了,还有好几家没送呢,再见!”
说完,奋力地蹬车离去。
这人……真是奇怪。夏稚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从彦洲手里抢了一个袋子来拎。
“你别生气,他就是那样的性格,没有坏心。”出来时夏稚跟在彦洲后面,往回走就是夏稚闷声走在前面,彦洲在后面跟着。
以为夏稚因为对方的话而感到被冒犯,彦洲连忙安抚。
殊不知,夏稚并不在意对方的话,而是在思考那个人是玩家的可能性。
单看性格的话,那个男人不遭人讨厌,他也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生气,而且让夏稚猜测他可能是玩家的原因,恰好是因为他的玩笑话没有给自己带来不舒服的感觉。
自从游戏开始,夏稚以受害者的身份被彦洲买回家,村子里不管老的还是小的,都默认他是彦洲的‘老婆’,带着恶意的言论也不是没有,今天上午就遇到了两个,还算是彦洲的同龄人呢,至于长辈,说话时虽然有意关照夏稚的情绪,但说到底还是默认了如此恶劣的事情在蒲兰村内延续。
他们或许没有办法阻止,可努力粉饰太平的样子,让夏稚打心底里讨厌。
夏稚不会在关键时刻无脑信任自己的第六感,但平时既然让他感觉到不舒服,心里不喜也是正常的。
直到回了屋子里,夏稚把新鲜肉的腌肉放到桌子上,才回头看着跟进来有些无措的彦洲道:“放心吧,我没有生气,就是在想刚才的那个人是做什么的,感觉他的车里有很多东西,都是给其他家带的吗?”
彦洲嗯了一声,话虽然不多,但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出村的人很少,每家每户基本都是长辈,所以会让去镇上的年轻人帮忙带东西,然后给一份跑腿费。”
夏稚若有所思地点头:“给你带东西的这个男人,是专门靠收跑腿费生活吗?”
装满东西的三轮车、随时携带的秤、交东西时熟练的流程……
怎么看都不想是临时工。
“他叫赵天。”彦洲说了一句:“确实每天都在帮忙带东西,因为他不喜欢下地干活。”
夏稚:“……村溜子?”
彦洲:“可以这么说吧。”
夏稚:“……”
好吧。
太阳稍稍西斜,天气没那么热了,彦洲就从小屋里搬出一个烧烤炉,洗洗刷刷后,又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些煤炭。
赵天给带回来的两袋子东西里面除了有烧烤的食材之外,还有两张铁网和一捆竹签,铁网是买的,竹签大概率是赠送的。
夏稚闲着没事,就帮忙撺肉串,彦洲在院子里给炉子生火。
两人还没准备开始吃的,院门口就溜达过来一个人,满是褶子的脸因为笑容挤在一起,很是难看。
是陈月老。
“大洲家里吃烧烤呢?”
陈月老扬声询问,夏稚在外屋,听见那声音之后迅速抱着肉串钻进了里屋。
彦洲自然也是看见了,抬头望向陈月老,眉头轻微蹙起,“叔有事吗?”
陈月老嘿嘿一笑:“没事,就是瞎逛逛。”
彦洲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都快走出村外了,我们家这块一直很偏僻。”
平时也不见你溜达过来,今天买了一回烤肉,你就‘恰好’过来了,真巧啊。
那陈月老闻言也不客气,直接邀功道:“我给你介绍了一个心仪的媳妇来,你不请我吃顿饭?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媒人吧?”
在屋里偷听的夏稚快要被这人的厚脸皮气死了。
怎么会有一个人贩子觉得自己是做媒的媒人?还去受害者家里要吃要喝?!
不过很快夏稚就反应过来了,也是,只是他在这游戏里遇见了一个好人而已,要是换作现实社会,买走受害者的那家人说不定真的对人贩子感激涕零,感谢罪犯让自己有了一个‘媳妇’、成了‘家’。
深吸一口气,夏稚红了眼眶,被气的差点掉眼泪。
而外面的傅彦洲显然也没料到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看着陈月老几秒,然后猛地笑了一声。
“叔倒是会给自己戴高帽。”傅彦洲摇了摇头,没有邀请对方进来,而是一直给炉子生火,从容不迫地说:“我给过你钱了,叔跟我中间只是一场交易,而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侮辱。”
陈月老听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却也知道这不是好话,立刻瞪起眼来:“你还委屈上了?要不是我,你上哪遇见那城里的白娃娃!”
“所以才说,是一种侮辱。”傅彦洲面无表情,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闷缓慢,“作为帮凶,我永远欠夏夏的。但是作为主凶,我没想过叔会理直气壮地来到我家,让我请你吃饭,而且不顾及作为小辈的我还没有正式跟夏夏领证,也不在乎夏夏是否想要看到把他骗走的罪魁祸首。”
如果说之前的彦洲还留有一丝余地,那么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相当于将所有的退路堵死。
傅彦洲的心里当然也有自己的盘算。
如果是以前的彦洲,想来不会跟陈月老硬碰硬。
可陈月老来着一趟的目的却让傅彦洲心里有了另外一层打算,不仅能借此机会跟陈月老彻底划清界限,顺利的话,他的这番‘叛逆作风’还能传遍整个村子,以此为媒介,彻底改变村里人对他的刻板印象!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给夏夏一个交代。
“你走吧。”彦洲硬气起来,说话也不客气了,“以后别再来了,我们家不欢迎你。”
第107章
老实人彦洲因为新买来的媳妇跟陈月老彻底闹翻的这件事,短短一晚上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最近彦洲的名字真是频频出现,先是当众跟敖泰决裂,紧接着又是陈月老,虽然这两个人在村子里都不算特别受欢迎,但彦洲这么老实的一个人突然做出这样的事,倒是让不少人疑惑起来。
还有人笑着调侃,说再老实的人也难过美人关。
只有马春花听闻后,心里对这帮村民嗤之以鼻。
一群视法律为一张废纸的恶民,人贩子竟然也好意思上人家要饭吃了。
“这大洲也真是的,怎么也不知道让让那陈月老,那老东西一天天把自己捧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可能吃亏哟。”从外面回来的村长听过那些被陈月老添油加醋的谣言,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下好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哪能对大洲好呢。”
马春花正在绣平安符,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对孩子来说是好事,但村子里传的,你可得管管。”
“管肯定是要管,就是麻烦啊。”村长说:“陈月老说话可不客气,说什么彦洲跟他吵,甚至还要出手打他!大洲哪能做出这种事,估计啊,就是说话不客气了些,那孩子都发不出火来。”想了想,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咬牙道:“明天我得找陈月老谈谈。”
“要不然,你先找他哥谈一下吧?”马春花突然提议道:“老陈比陈月老好说话。”
村长眼前蓦地一亮,不过随后又想到什么,犹豫道:“他们哥俩分家好几年了,能行吗?”
“能不能行你都得谈,之前老陈不是还有心思收养大洲当儿子养吗,想来能为了大洲说陈月老两句。”马春花说:“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他家那个不也是……咱们也要小心着些,尽量别提伤心事。”
‘马春花’的记忆里,陈家有兄弟两个,老大比老二大了十岁左右,今年已经六十多,叫陈河;老二五十多,也就是大家常说的陈月老,原名陈海,兄弟俩在老大三十多的时候就分了家,闹得不是很愉快,而且当时他们的父母都健在,为什么分家的确不得而知。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陈家老夫妻死后,兄弟俩忽然又走动了起来,虽然不似人家没分家的兄弟那般亲密,但也不把对方当同村同姓的陌生人了。
再后来,就是十多年前还打光棍的老大陈河从弟弟手里买了一个被拐卖的受害人当媳妇,兄弟两人的关系算正式破冰。
冷不丁提起陈河,马春花也是有私心的。
她想去看看,村里她熟悉的城里人中,会不会有玩家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