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那会儿,敖泰突然冒出来想要跟彦洲过一辈子的想法。
彦洲与敖泰保持着安全距离,冷声问:“你要说什么?”
美好的回忆冷不丁被打断,敖泰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懊恼地别开头,请了清嗓子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跟那个城里来的男生分开,你花了多少钱买他,我给你。”
彦洲:“就是为了说这个吗?那我走了。”
敖泰瞬间急了:“你就那么喜欢他?因为他长得白长得好看?”
彦洲皱眉:“不要单纯用精致的外表去定义他,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
敖泰气笑了,开始大吐苦水:“以前我们的关系不好吗?那样的日子也很快乐吧,只是结婚而已,一本证件,一个协议,在一起之后不会有任何改变……彦洲,我后天就要过生日了,你知道吧?”
“不要再说了。”彦洲似乎铁了心与他划清界限,“昨天我和夏夏已经去镇上办了证明,我们现在是伴侣关系。”见敖泰还要说什么,彦洲后退一步 ,摇摇头,说:“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我劝你还是接受家里的安排吧,生命更重要。”
了解彦洲的脾性,他这样说,便是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急切之下,敖泰开始出口威胁,“你要是不跟我在一起,我就不告诉你有关你父母的事!”
彦洲脸上的表情更加冷漠,黑眸中的一丝光亮,也如同他们之间从小到大的情谊断裂般,彻底消失。
“不用绞尽脑汁胁迫我了。”他说:“不管你知道什么,都跟我没关系。”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任由敖泰在身后愤怒辱骂,气的跳脚,也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
眼看着彦洲缓缓走回来,夏稚和马春花对视一眼,再听见敖泰气急败坏的怒骂,就知道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等彦洲走到夏稚身边,敖泰已经骂完气冲冲地跑走了。
“他说了什么?”夏稚忍不住问。
彦洲脸色复杂,说话前的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也透着些许沉重,“说知道有关我父母的事,条件是离开你,跟他在一起。”
马春花在一旁挑眉,还有心情调侃道:“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在这里,离婚和结婚都没有条件限制。”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彦洲愿意的话,即使昨天刚跟夏稚办了证明,今天就可以跟夏稚解除伴侣关系,顺便带着敖泰再去办个结婚证明也是不冲突的。
她的话音落下,两个男人都看向她,一个眼神冷酷,一个表情尴尬,看得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行行行,知道你们关系好,逗你们玩的。”
三人之间一时无言,夏稚本想把内心的疑惑告知彦洲,但是想到他已经拒绝敖泰,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开口。
【为什么不说?有了问题也有了知道答案的人,让彦洲再去问不就好了。】
夏稚抿着唇,潜意识就是不想让彦洲去求敖泰……
把自己扔了再去跟敖泰结婚这个办法他更不喜欢。
想来想去,他只能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你别管,我有自己的计划。]
HR222:【……】
有没有一种可能,本统能看透宿主内心的真实想法啊?
另外一边,马春花倒是对敖泰的威胁提起兴趣。
“你父母的事?”马春花皱眉,似乎在认真回忆,过了好久,才对彦洲道:“我知道一点东西,但不知道跟敖泰所知的消息是不是同一个。”
彦洲:“什么?”
马春花:“这里不方便说,等下午我会跟夏夏说起,让他晚上回家告诉你。”顿了顿,她补充一句:“必须提前给你打一剂预防针,我知道的这件事很平淡,平淡到你听了或许都不会觉得有问题,不然我也不会没把它当回事了。”
彦洲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夏稚,见他一脸茫然无错,勾唇浅浅笑了一下,“别担心,我不会扔下你。”
“啊?”对上那双释放温柔善意的眼睛,夏稚又想起自己刚才的小心思,忍不住垂下头,让微风拂去脸颊上的热气:“好,我相信你。”
午休结束,夏稚和马春花重新回到龙三家。
龙三没回来,因为马春花特意跟他提过,说今天夏夏会来,让他不到下班的时间就先别回来了。因为夏夏的情况特殊,龙三一点怀疑都没有,秉持着都是为了孩子好的心态,还真的连午休都没回家。
夏稚帮忙收拾碗筷时,马春花说起有关彦洲父母的事。
“当时我刚失忆,从城里医院回来没多久,许多人都来探望我。那个时候龙三刚被提拔当上村长,村民也有讨好的意思,所以来的人很多。我当时只记得很乱,好多陌生面孔在眼前晃悠,但彦洲的父母不同,他们不是来了之后说点好话就走,而是留下来单独跟龙三说了点事……”
马春花想了想,组织语言道:“当时我在屋里,他们在屋外,说话的声音虽然没背着我,但因为那时候我大病初愈再加上隔着墙的缘故,听得也不是很真切,总之听他们的意思,是要找那个算命的老瞎子。”
夏稚刷碗的动作一顿,立刻问道:“为什么找老瞎子?”
“算命。”马春花说:“其实之前没有旱灾的时候,我记得有很多人都会去找老瞎子算命,他有点能力,在蒲兰村也只有他一家干这种活计的,所以村里人一般都是遇事给事算。遇人给人算,也不是很突然,你就算回去问彦洲,他也能理解。”
只失去了一段重要记忆的马春花提起老瞎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因为她总觉得在旱灾求雨事件里,老瞎子似乎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这时她这具身体的直觉,但记忆却丢失了。
“现在想想觉得疑惑是因为,我想不到那个时候彦洲父母是为了什么算命……”马春花说:“如果是给孩子算,那一般都是出生的时候算;如果是临时遇上了什么事,当时旱灾刚刚求完雨,老瞎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他们不算,等老瞎子不知道又跑哪去了,他们却来找他算。”
夏稚沉默半晌:“所以,您的意思是……”
马春花:“之后没过多久,贼人来了,彦洲的父母就去世了。”
夏稚呼吸一滞,“算命或许跟他们的命数有关系?”
马春花:“不一定,但我是这样猜测的。”
夏稚:“可、可这有点牵强。”
马春花跟着点头:“你回去跟彦洲说明白,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夏稚的思绪渐行渐远,在脑海里给原来构建的粗劣时间线开始添加细节。
如果真的如马春花所猜测的那样,那彦洲的父母当时到底临时察觉到了什么,才想着找老瞎子算命呢?
另外,老瞎子的能力在蒲兰村被传的神乎其神,目前已知的两件大事,都有他从中帮忙跟‘山神’调和,并提出了有效的解决死局的方案,直至今日,蒲兰村也在坚决执行这些规定。
这样一个堪称半仙的重要角色,却失踪了。
愈发觉得老瞎子是一个通关的突破点,夏稚心痒痒的,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彦洲并分享这些线索了。
收拾完之后,马春花从小屋里拿出一个篮子。
她那双一向坦荡的眼睛里,多了一丝犹豫:“我要去了……”
虽然没说去什么地方,但看那篮子里的平安符,夏稚立刻明白过来。
“你要跟我去吗?”马春花说:“你自己决定,提前讲清楚,我不能保证你能平安回来。”
第114章
阴冷的风吹拂在林间的小路上,明明是夏日,地上却堆积了许多干枯的枝叶,无处不透露着沉沉死气。
夏稚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诡异,前一秒走在被阳光洒满的干燥土路上,下一秒踏上一旁树林间建设的小路,阳光瞬间消失不见,空气骤然变冷,就像进入了一个未知的、充满危险的领域一样。
他看了一眼走在前面一身正气的马春花,不由得在心里赞叹对方勇气可嘉,不愧是身经百炼的老玩家。
“一会我做什么都不要出声,看见异常也不要叫,最好抱着虔诚的态度。”
来之前,马春花叮嘱了一句。
之前她也说过,即将要做的事,就相当于清明节给死去的人烧纸钱,有不少讲究,等到了游戏里,这件事已经跟诡异挂上了钩,不想死的话还是小心谨慎些比较好。
夏稚观察到,这条小路应该荒废许久了,本来用石头板子拼出来的石路现如今早已被泥土与枯叶覆盖,如果经常有人走的话,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石板之间也有间距,不大,前头马春花脚步熟练地踩上去,即使被枯叶覆盖也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路,后面夏稚亦步亦趋地跟着,要是让他自己走的话,早就踩空无数次,蹭得鞋底全是泥。
走了一段很长的路,夏稚回头已经看不见那条蜿蜒小路的尽头,就在这时,马春花的脚步慢了下来。
夏稚开始紧张了。
一段弯路过去,夏稚看见了马春花口中的那片满是墓碑的空地。
与他想象中的稍有不同,这片空地真的不算大,那些墓碑看起来像青石制成,上面满是陈旧的痕迹,但实际上它们只有两个板砖叠起来那么大,密密麻麻的,不算规整地插满空地。
虽然它们很小,但夏稚并不怀疑这些不是墓碑……他曾见过一些未被开发过的山上竖着这种小石碑,有的还用三块石砖搭了个耗子洞那么大的入口,后面紧贴坟包,那个时候他还小,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山上盖这种‘小房子’,后来才知道,这些都是附近的村里人死后的归宿。
走近后,夏稚站在小路上就不动了——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一切还有马春花自己去做,因为担心这是专属于她本人的任务,不做会触发死亡条件,毕竟十几年的风风雨雨都没有变化过。夏稚负责站在旁边看着,不靠近也不要说话,等马春花放完平安符照例弯腰鞠躬的时候,夏稚再跟着一起做。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心诚。
夏稚来时问过马春花,这些墓碑是为谁而立,当时马春花沉默几秒,回了一句让人捉摸不透的话。
——他们说,是因为旱灾而死去的无辜村民的墓。
这个‘他们说’就很灵性了,可以延伸出无限可能。
有一点,则是现在就能确认的,那就是一直在为这些墓碑的主人祭奠祈福的马春花本人并不相信这个说法。
眼睁睁看着马春花开始在石碑前放平安符,夏稚不敢多想,心里循环念叨着无意打扰逝者安息,无意间抬头,猛地看见树林深处有黑影一闪而过。
这里还有其他人会来?
夏稚微微蹙眉,心下疑惑急了,定睛看去,冷风吹拂树叶作响,阳光虽被遮掩却也透过缝隙落下斑驳树影,仿佛刚才他看到的一闪而过的影子只是幻觉。
马春花说,这里平时不会有人来。
因为山贼那件事后,老瞎子说山神被打扰后很不高兴,从此道观不会再开放,而当时的村长龙三也是战战兢兢,为了防止山神再被无知的村民惹怒,就将通上半山腰的小路从中间封死……
也就是他叫下踩着的这条路,再往上走出一段距离的话,应该就会看见被封锁的痕迹。
或许真的只是他看错了……
前方马春花还在给石碑分平安符,夏稚垂下头,本想平复内心的惊疑,安静地熬过这几分钟。然而心里藏着事,他越是装作不在意,脑子里就越混乱。
一种慌乱的情绪到达顶峰时,夏稚已经抬起了头,目光远眺,认真地在树林间搜寻着,势必要找出什么似的,眼底的光芒灼人。
那一刻,夏稚感觉自己好似不受控制了一般,心中有一道声音拼命喊着冷静,可他的举动却跟冷静毫无关系。
在哪?
在哪里?!
躲在黑暗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时间恍若停止,视野拉长,风吹树叶的声音突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细微的、好像踩在松软泥土上的脚步声,一下、一下,颇有规律……
额间落下一滴冷汗,夏稚开始怀疑如此清晰的脚步声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他什么都没看见。
树林还是那片树林,浓密黑暗,不粗的树干交错着,在视野里由远至近密密麻麻地蔓延在这座山上,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就算真的有什么隐藏在里面,肉眼或许也未必能精准找到。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夏稚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动也动不得,等他想张口喊马春花时,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轻轻拉扯了一下。
他猛地回神,惊魂未定地看向一旁,见马春花不知什么时候放完了平安符,已经站在他旁边弯腰鞠躬了,许是见他挺直了腰板一直没有反应,才悄悄伸手拉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