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毘人站起身,他将酒壶系到腰上,又抓起刀,大步流星地跨过大长老的尸体向外走:“这一轮的选拔结束了,难道你不想看看影之书的排名吗?”
直哉在理解了直毘人的意思之后,心中骇然:“影之书——不,你是说,这个梦境其实是用来选拔禅院家下一任家主的?!可,可加茂宪伦和禅院家又——”
“加茂宪伦只是个幌子。盘星教想要一个攻打加茂家的理由,加茂宪伦正好在这个时候撞到了枪口上,甚尔自然要好好加以利用了。”直毘人说。
直哉小快步追上直毘人,一迭声问:“那修也呢?修也在东京被袭击难道不是加茂宪伦做的吗?”
“那应该是加茂宪伦做的,加茂宪伦的威胁真实存在,他对修也和五条悟下了手,只是禅院集体昏睡和他没有关系。”直毘人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弟弟,修也的实力超乎你的想象,他不需要其他人的保护。”
忌库已经被封锁了,负责看管忌库的族人正在库房里一一清点咒具数量。见直毘人和直哉,他们纷纷行礼:“家主大人,直哉少爷!”
“数目对得上吗?”直毘人问。
“两面宿傩的手指不见了。”族人答道。
直毘人点点头:“影之书呢?”
“影之书还在。”族人迟疑了一秒,“但影之书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直毘人没做声,直哉立即替他下令:“继续干吧!”
他们父子两个前往忌库深处,待走到无人的地方,直毘人才嗤笑一声。
“昏睡期间,能自由出入的人也只有诅咒师、修也、五条悟,还有那个夏油杰。你猜是谁翻看了影之书?”直毘人问。
直哉犹豫了一下:“……修也会这么做吗?”
“有可能,五条悟也有嫌疑。”直毘人说,“走吧,让我看看那两个臭小子有没有对影之书动什么手脚。”
影之书还和先前一样,破旧,纸页发黄。直毘人伸出手,毫不顾惜地翻了两页,直哉好奇地探出头来,有些惊叹地看着先前纸页上永不褪色的墨字。
“每一任的家主都是这样被选出来的……”直哉念叨,“但除了家主之外,其他名字都是什么?”
直毘人淡淡地说:“这是排名。所有排名都定格在最后决出家主的那一瞬,再没有更改的机会。除非拥有家主资格的那人死去,第二名递补。”
直哉“哦”了一声,然后催促:“我们的那一页呢?”
直毘人翻到了空白页前最后有着墨迹的那一页。
在那一页上,几十个名字被纵向排列,在最顶端,一个四字的名字闪烁着鲜红的亮光:
禅院直哉。
在看到自己名字被排在第一的那一刻,直哉先是一愣,紧接着,狂喜席卷他的整颗心。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当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嗓音变得又尖又细:“爸……爸!你看,你看到了吗?我,我这一次是第一名,我是第一,我……我终于赢了修也一回!修也呢,修也那小子,手机,手机,我要把这个图片拍下来发给他!”
直毘人伸出手,死死按住直哉。
“不对。”他轻声道。
直哉的心又陡然一沉,他瞪着眼睛问:“哪里不对?我的名字不是在第一位吗?”
直毘人说:“修也的名字,没有了。”
第79章
名字消失意味着什么,直毘人和直哉都很清楚。
“不,不会的,修也不是和五条悟待在一起吗?”直哉的声音发着抖,“五条悟可是‘六眼’,修也他能调伏‘十影’,他们两个怎么可能——”
直毘人抓起影之书,扭头就向着忌库外飞奔而去:“去加茂家!”
直哉再没有问东问西,他脸色惨白,从忌库的架子上随手抓了一把太刀,跟在直毘人身后如电般闪出。
父子俩的术式都是速度型,但直哉跟上直毘人的速度还是有些吃力。当他们出现在加茂家宅院外围时,五条家的咒术师与咒术高专的咒术师早已在加茂家门口等待了。
“禅院直毘人!”
五条大长老手中捧着一个大盒子,见到直毘人后,他脸上竟然出现了松了一口气的神情:“禅院家现在如何了?”
“基本稳定。”直毘人说,“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里面是什么情况?我儿子呢?”
五条大长老叹了口气:“谈判结束,上层承认盘星教成为新的‘御三家’,你的儿子嘛……据我所见,你的大儿子在你身后,小儿子在加茂宅院里面。刚才他作为禅院家的代表和我们家主一起进去了,现在应该还在里面吧。我们正要进去,不如一起?”
直毘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五条大长老的脸色,一切正常。在五条大长老身后,东京高专的校长夜蛾正道和京都高专的校长乐言寺也都在,他们向着直毘人微微点头示意。还有几个穿着高专校服的少年,其中一位留着古怪的丸子头发型,直毘人记得他是目前仅有的特级咒术师之一,咒灵操使夏油杰。
直毘人压下心中的急躁,回礼后直接问:“加茂家里面还有谁?”
“加茂家的俘虏,盘星教的教众,五条悟,还有禅院修也。”五条家大长老说。
五条悟和修也是青梅竹马的好友,五条悟不会对修也出手。
至于盘星教,以直毘人这些年对盘星教的认识,这些人只是一群抱团赚钱的底层咒术师罢了,真正的战斗力唯有禅院甚尔一人,而禅院甚尔也不会伤害修也。这些年修也没少和禅院甚尔往来,直毘人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直毘人说服自己不要被冲昏头脑,他看向五条大长老手中的盒子,夜蛾正道手中也有一个差不多的盒子。
“这是什么?”直毘人问。
“我们能搜集到的所有两面宿傩的手指。这是禅院甚尔与上层谈判的结果之一,为了防止加茂宪伦成功复活两面宿傩,他要集中保管两面宿傩的手指。”五条大长老苦笑一声,“我们正准备给他送进去。你和我们一起进去吧,正好见见你儿子。”
直毘人求之不得。
他率先向加茂宅内迈步,五条大长老紧随其后。直哉二话不说也跟了进去,夜蛾正道和乐言寺交换了一个眼神,乐言寺点点头,夜蛾正道默不作声地向前,夏油杰毫不犹豫地走在最后。
加茂宅内静得可怕。
没有盘星教的教众驻守,加茂宅成了一处鬼宅。直哉四下打量着,小声问夜蛾正道:“盘星教的人不在吗?”
夜蛾正道有些讶异,之前他可没和这名禅院家的大少爷接触过,没料到直哉会主动和他搭话。不过他回神后还是很快回答了直哉的问题:“至少我们没见到盘星教的人从里面出来。不过盘星教拥有带着大量咒术师转移的能力,他们可能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离开了,也有可能隐藏在某处。”
乐言寺冷哼一声:“莫非他们想偷袭我们不成?”
“有五条家主在,盘星教翻不起什么浪。”五条大长老笃定地说,“走吧,继续走。”
他们接近加茂家主宅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人。
禅院甚尔坐在主宅门口,悠闲得好像这里就是他自己家一样。
“哟,好久不见了,酒鬼老头!”
见众人到来,禅院甚尔也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思。他坐在原地,懒洋洋地抬起一只手:“禅院家的人都醒了?挺好,省得修也替你们操心。我要的东西你们带来了吗?”
直哉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直勾勾地盯住禅院甚尔,直毘人扬声问:“修也呢?”
禅院甚尔向屋内指了指:“当然是在里头休息啦,他都奔波一整天了,还不让孩子歇歇吗。喂,不要把我的问题当耳旁风啊,我要的东西呢?”
五条家大长老和夜蛾正道向前,交出盒子:“在这里!”
禅院甚尔接过木盒,他打开盒盖,清点了一下里面手指的数量之后,抬眼微微笑了笑:“不错,既然东西齐了,那我该拿去给教主交差。诸位,谁想和我一起进去面见教主?”
五条大长老微微变了脸色:“教主?你不是盘星教的实际掌权人吗?”
“我一直自称的是副教主,从来都只是暂时替代教主行事而已,什么时候自称过实际掌权人了呢?”禅院甚尔笑着说。
直毘人心头浮现出和五条大长老相同的担忧:
能够让“天与暴君”心甘情愿低头跟随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盘星教真正的教主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加茂会是他们野心的终点吗?
加茂主宅的蜡烛都点了起来,屋里一片通明。
主位空悬,下首处,五条悟和禅院修也端坐着,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见禅院修也状态良好,直毘人和直哉都松了口气。
“修也!”
禅院修也缓缓转过头来,他的目光快速地在直毘人和直哉身上转了转,然后起身,轻声招呼:“你们醒了。”
“你……”
直毘人走向前,凝神打量着修也:“你确定自己没事?”
修也摇头:“悟可以作证,我很好。”
五条悟用眼角看了一眼直毘人,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欠揍:“我作证我作证——哦,杰!你怎么也来了?”
夏油杰眯起眼睛,他扫视一圈主屋,又看向修也。修也别过头去,并没有看他。
夏油杰总觉得有些违和之处。
“你们教主呢?”五条家大长老问,“莫非你想说,你们的教主就是悟,或者是禅院家的小少爷?”
禅院甚尔将盒子放到空悬的主位前,他转过身,环抱双臂,气定神闲:“我就那么一说,你们也就那么一听得了。有没有教主又如何呢?在诸位眼里,和教主打交道与和我打交道有什么分别?反正你们该瞧不起盘星教也还是瞧不起。”
五条家大长老隐隐要动怒,禅院甚尔竖起手指,挡在他嘴角那道瘢痕前,轻轻“嘘”了一声。
“安静,诸位,客人来了。”
烛火摇曳,骤然熄灭。
主屋内的温度开始急速下降,众人看向门口,微微泛着晨光的天幕下,一个像是从古画中走出的人缓缓向前,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那是一个白发的瘦小少年,从外表看不出性别。但此人穿着一袭和尚的服饰,于是姑且可以被视作男性。
随着少年的接近,室内温度越来越低,门边甚至出现了霜冻。
“你是何人?”
白发少年不带感情的双眼看向发问的夜蛾正道,他垂下头,轻声说:“我是两面宿傩大人最忠实的仆人,里梅。”
“在两面宿傩大人亲自到来之前,我向千年后的诸位传达两面宿傩大人的口信。”
五条悟站起身,慢慢走到众人之前。
“说吧。”他淡淡地回应。
里梅依旧垂着头,他的声音并不高,却清晰地传递到了所有人的耳朵当中:
“交出禅院修也,他可以饶你们一命。”
此话一出,屋内有一半的人都露出了惊怒的神情。
“你竟敢——”
“他要修也做什么?”直毘人粗暴地将五条悟挤到一边,踏着霜冻向前,“告诉我,两面宿傩要修也做什么?!”
里梅微微一笑,神情阴恻恻的:“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传达两面宿傩大人的意思罢了。既然禅院修也就在此处,那么,诸位等待两面宿傩大人的降临就好。”
霎时,一堵冰墙拔地而起,将主屋的大门结结实实地封堵住。五条悟沉着脸伸出手,弹指一击,便将冰墙击个粉碎,可里梅早已不在原地了。
“两面宿傩为什么索要修也?”直哉急切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