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长明 第23章

【作者有话说】

文案中的祖父总算被提起啦 瞧把我们小宸激动的,当场表演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

第0036章 祖父玄正

“正是。”

竟然连云州高家是高玄正的血亲这件天下皆知的事也不知道。高炎定眉心微皱,这人知道祖父,却不知自己是祖父的嫡孙,好生奇怪。

见他俩也提到高玄正,师文昱露出追思之情,道:“遥想玄正先生当年,著书立说,在学问才情上冠绝天下。恰逢六王起兵谋逆,玄正先生披甲上马,助天子平六王之乱,生擒宸王,上京献俘,立下不世之功,到后来封王爵、配享太庙,达成了天下读书人的毕生夙愿,此等经世之才,堪比圣人先贤。”

师文昱年纪不小,可一谈起偶像,满腔的热忱和激情不比那帮年轻书生少多少。他整个人一扫颓唐,面上荣光焕发,话语中饱涵了钦佩、羡艳,就连自小听多了祖父事迹,耳朵都生茧子的高炎定,都不经生出一股与有荣焉的感慨来。

“平逆贼,擒宸王……”明景宸喃喃低语,忽而轻笑出声,他躺了回去,用胳膊遮住脸,“怎会有这样的事……”

谁能想到自己眼一闭一睁会来到这个怪诞荒谬的五十年后,当年高玄正在镜庭湖生擒了他而封王,而今自己又被他孙子一箭射成了个病秧子。

真是世事如棋……

天色渐暗,碰巧沿途有座废弃的茶寮,高炎定便决定今晚在这边将就一夜。

他们生了篝火,煮了一锅热汤,配着馒头窝窝凑活了一顿。

珠云单独生了簇火,又把药罐子从马车上搬下来,将油纸包着的药材倒进去加上水,用蒲扇小心掌着火候。

等煎开后,她端着药碗坐到明景宸身旁,道:“公子,好歹吃点东西才好用药。”

明景宸掰了点馒头塞进嘴巴,潦草嚼了两下吞咽进去后便没有下文了。

珠云见他手上的干粮只缺了那么一角,顿觉头疼。

她眼神乱瞟,企图寻找援手,可高炎定和师文昱坐在另一边正相谈甚欢,无暇理会这边。

入了夜,除了轮班站岗的亲卫,其余人都早早睡了。

明景宸睡不着,他揪着衣襟,明明心脏仍在胸腔里跳动,可却像被剜去了大半只剩空荡荡的凉意。

他睁着眼睛听着周遭的风吹草动,有种事与愿违的悲痛不甘把他困在茧中。

好在这样孤独荒凉的夜晚,睡不着的不单单只有他一人。

师文昱白日遭遇了一通惊心动魄和慷慨激昂,晚上就有些失眠,加上酒瘾犯了,酒虫在骨缝里钻来拱去,闹得人更加难受。

于是他索性坐起来一边烤着火一边回想在帝京酒肆喝的那些佳酿滋味来聊以慰藉。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砸吧起嘴,没想到被高炎定听到了。

他扔了个酒囊过来,师文昱晃荡了几下,听动静里头还剩不少,他一喜,赶紧拔了木塞轻嗅,顿觉酒香醇厚,尝一口颊齿留芳。

“好酒!”师文昱朝他竖起大拇指,接着大口畅饮了起来。

酒意正酣,外加天际一轮明月,看得师大人诗兴大发,他本就是饱学之士,能出口成章,此番遭遇又让他积压了无数情怀,急需发泄。

不出一刻,他便即兴吟了三首,字字珠玑,璧坐玑驰。

高炎定诚心赞道:“好诗!”

师文昱谦虚道:“是王爷的好酒所致。”

高炎定并不接话,只抬头遥望明月。

良久,便听师文昱苦笑道:“现如今天子整日厮混于揽仙台,老夫有时气不过,便会想些离经叛道的事。要是气狠了,连玄正先生都一同埋怨上了。”他这话玩笑成分居多,加上高炎定知道他为人,便没做计较。

师文昱又灌了一大口酒,用袖子随意一抹嘴,道:“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玄正先生能狠下心肠,会不会当下的局面会有所不同,起码天子不会像如今这般荒唐可笑。”

明景宸偷听到这儿,有些云里雾里,但高炎定听懂了师文昱的意有所指,不过对于这番言论,他无法苟同,“天子之过,如日月之蚀,莫不知者。天授帝的过错不该责怪到旁人身上,有没有那些人,都改变不了他骄奢淫逸的本性。”骄奢淫逸……

明景宸想到自己陪着还是太子的兕奴在毓华宫读书那会儿,兕奴聪慧机灵,虽然偶尔贪玩时常耍孩童脾气,可他敏而好学,寒暑不辍,让自己在日薄西山的腐朽皇朝中看到了点中兴的希望。

不该是这样的!

当今坐明堂的天授帝绝不会是他的兕奴!

明景宸痛苦地抓住脑袋,往昔种种与眼前现实交错着如同走马灯在脑海里闪现。他不知身在何方,自己又是谁,也许那些为王为逆的记忆都是自己的幻想,亦或者自己正深陷在庄周蝴蝶中还未清醒。

所以何为真何为假?而今究竟是天授六年还是五十六年?

明景宸想了一夜。无果。***师文昱无处可去,只能暂时跟着高炎定他们赶路。

第二日晌午,根据那名探子的指路,一行人总算赶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荆南城外的土地庙。

然而没想到他们终归仍是晚了一步,土地庙里只有灾民,没有薛苍术的踪影。多方询问才得知,今日一早有官差来抓走了薛神医,说他是承平道派来蛊惑人心的妖孽,要拿他去问罪。

“可恶的蠹虫!”师文昱嫉恶如仇,湄州一带变成如今这般惨状,天灾人祸各占一半。

当地官员不想着如何治理好辖下,只知敛财贪功,竟然还张冠李戴、指鹿为马。

军医刚给明景宸瞧过,不知是不是昨晚夜宿吹了风着凉了,今早又发起了低烧。

军医道:“情况很不妙,必须尽快找到薛神医。”

【作者有话说】

小宸:在我造反的时候他爷爷生擒了我,现在这孙子又射了我一箭,还想让我当他的金丝雀,脑子没毛病吧???(」ヘ)」全天下的好事怎么都让他一家给占啦!岂有此理,更emo了┭┮﹏┭┮王爷:我家原来的爵位是靠我媳妇得来的(ΩДΩ)那我算不算半个吃软饭的?o(′^`)oPS:当然现在王爷的镇北王爵位是靠他在爷爷赚来的爵位基础上奋斗来的,前文有提到过哟(*^▽^*)

◇ 第37章 薛氏神医

高炎定沉吟片刻,将亲卫分作两队,一队留下看顾明景宸、师文昱他们,另一队跟他走。

师文昱见他一脸肃杀活像要去劫法场,担忧地说:“三思而后行啊,您的身份绝不可暴露,否则灭族之祸顷刻即至。”

高炎定点点头,“师大人不必忧心,我自有分寸。”

说罢,他率领那队亲卫绝尘而去。

事实上,高炎定没有透露的是,此次湄州之行除了明面上这些人手,他私下里还派了一支五十人的私兵分散潜入。

离开土地庙后,他们通过响箭和鹩鹰为讯快速汇合。

那日救师文昱时,高炎定他们杀了一小股承平道妖人,留下的两个活口受不住刑讯很快把承平道近况全交代了个遍。

不过他们只是小头目,太机密的事也不得而知,只知近来承平道可能会有大的行动,具体什么行动、何时举事就一问三不知了。

高炎定没留活口,将那些承平道妖人的衣衫剥了下来后,将尸体就地掩埋。

现下倒是派上了用场。

他们迅速换上衣衫,裹上红巾戴上蒙面,朝荆南太守府衙赶去。

太守府建得恢宏气派,连牌匾都比镇北王府门口那块更大更豪华。

府门前的守卫一副困顿懒散的模样,还有人干脆蹲在墙角下剔牙斗蛐蛐。

高炎定一箭射落匾额,扬起尘土漫天,守卫被呛得半死,骂人的话还未出口就被一刀结果了性命。

扫清三五杂兵几乎没费什么力,连一点动静都没传到府衙里头。

高炎定目光冷厉,朝里一挥手,率领五十多人涌入府门。

不消片刻,就传出连片的呼救高喊之声。

“来人!快来人!承平道杀来了!”

高炎定心黑手辣,一刀砍死太守,卷走了官印,又在府内放了把火,顿时火光冲天,黑烟滚滚。

高炎定如法炮制,一路势如破竹杀到府衙后头的大牢。

大牢门庭也如府衙一般气派,进门就是一间供奉狱神的祠堂,神像似乎是近期新塑的,彩绘鲜明,透着别样的光泽。

绕过祠堂,进入大院,入眼四排牢房,后头还有一间地牢,用来关押重刑犯。

高炎定从前到后一间间地搜找,四排牢房中一无所获,无奈只能下到地牢去找人。

地牢环境更为腌臜,向下的楼梯逼仄陡峭,因为长期不通风,空气里弥漫了一股浑浊的恶臭,令人作呕。

南边湿气重,青砖铺就的地面和房顶四周都布满了水珠,又湿又滑,接连不断的“滴答”声充斥在耳边,没走多久,衣衫和发髻上便都湿漉漉的了。

地牢里关的囚犯有十来个,一个个蓬头垢面基本无法分辨出谁是谁。

高炎定拿着火把从这些监牢前经过,那些人又好奇又忐忑地注视着他这个陌生人,在看到他头上的红巾后有的异常激动,抓着栏杆死命摇晃,有的瑟瑟发抖蜷缩到角落里。

高炎定移开了目光,并未停留。

最后一间牢房里关着一位公子,穿着一件皱巴的粗布衣衫,只用一根布条将头发扎起,脸上身上脏兮兮的,但形容比起前面那些人已经好了太多。

应该是刚被抓进来,还未受过严刑拷打。

高炎定问道:“请问阁下可是薛苍术薛神医?”

那人转头极其无礼地白了他一眼,矢口否认,“不是。”

高炎定拱手施礼,“久仰薛神医大名,想请你随在下走一趟。”

那人很不耐烦,张口就骂,“老子都说了不是什么薛神医,你耳朵聋了?”

高炎定依旧淡然处之,他砍断铜锁,朝对方示意,“薛神医,走罢。”

薛苍术怒不可遏,跳起来冲到牢门口叉腰骂道:“你这混账怎么回事?自说自话很好玩嘛?”他神情和语气都凶巴巴的,可和高炎定站一块儿,身高上矮了一大截,单论气势就输了。

高炎定像是个入定的佛陀,只低头平静地望着对方,眼中无波无澜。

薛苍术见他蒙面扎红巾,更加深恶痛绝,“呸!承平妖人,老子最不要看的就是你们这帮龟孙!藏头露尾的宵小!干姜和生姜都分不清还敢打着神仙的名义给人治病!”边说边手脚并用,踢打人高马大的高炎定。

然后被单手擒住。

薛苍术:???

高炎定在制服他的过程中碰到了对方身上,他立刻松开了钳制,略有些诧异地道:“你是女子?”

这位薛神医做男子打扮,五官棱角分明,声线偏中性,个子身材也与普通男子差不多,若不是高炎定自幼习武,干的是万军之中取人首级的勾当,熟知人体骨骼穴位,恐怕也会被她蒙在鼓里。

谁知薛苍术拒不应答,还突然暴起,袖笼一晃,扬起一片不知名粉末。

高炎定反应敏捷,屏息抬手遮挡,也就是这么个短暂的空档,薛苍术像只滑不溜手的鱼绕过他朝出口方向狂奔。

被她跑了高炎定也不慌,上头有他的人守着,薛苍术即便插上翅膀也扑腾不了多久。

他谨慎地捻了些粉末轻嗅,发现只不过是剥落的墙皮灰。

高炎定转身往回走,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前方阶梯上传来一声惨呼,紧跟着是重物滚动的骨碌声,在逼仄潮湿的地牢中被放大了数倍。方才还凶狠蛮横的薛神医此时像只折了腿儿的螃蟹,四仰八叉地躺在青砖上,摔得头脑昏沉,哼哼了两声便人事不知了。

这是跑得太急,一脚踩空摔了个狗吃屎?

高炎定走上前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就是不知会不会摔出个好歹来,想到自家军医最擅长跌打损伤,应该问题不大。看这薛神医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希望没有摔得更傻,否则那祸害就真的危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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